孟延昱不由自主的想上前去将苏苒手臂正向衣袖里滑落的水珠揩净，却看见那人正将一盆略有些混浊的水倒向一边的空桶，然后将整个头部埋进另一边的木桶里，片刻，哗啦一声，如鱼出水，她将头发挽在手中，使劲挤出里面的水分。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像是做过无数遍：提前将所用物品一一摆好，倒水，将头发打湿，放猪苓揉搓，换水，洗净，再换水，洗净，然后一头扎进木桶里……

此等行为举止实在算不上雅观，孟延昱不禁想起了她的过往，但也还是心有疑惑，就算是从小在小城里长大，但也应该有丫鬟仆从服侍，何至于会养成这等习惯？莫非大渊女子都是如此？孟延昱不禁想。

衣领袖口已有些浸湿，苏苒赶紧进屋换了身衣服，再出来时院子里的木桶架子都已经收拾妥当。

“是我的疏忽，应该把你的侍女一同带出来。”

苏苒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太阳底下晒头发，听到孟延昱如此说，嘴角一咧，道：“是啊，如今净房里的马桶都有没人倒。”

气氛徒然变得尴尬，孟延昱看向苏苒，只见她用手遮挡在额前，正抬头眯着眼睛直视那正午的日光。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午膳怎么解决，我看这院子方圆几里也没有什么人烟，刚刚瞧了瞧厨房，里面只有些米粮，连根菜叶子都没有。殿下堂堂一国皇子，待客之道未免小气，就算要我自力更生，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从马桶说到午膳，苏苒连脸色也未变一下，那肚子竟然还配合的敲起了鼓来。

等晾干了头发，就在苏苒打算用那仅有的米粮凑合一顿的时候，这时孟延昱从外面提了两只收拾好的野鸡和野兔回来。

苏苒皱眉看着那只被剥的流光水滑的兔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得不说，真的很像一个……嗯，对，像一个……裸体。

苏苒倒不是善心大发，只不过她更喜欢吃那些常见的家禽，像兔子与狗一类有灵性的小动物，以苏苒的胃口确实没什么兴趣。

不过这一点并不妨碍她制作美味，等到将腌制好的兔子和鸡架到火堆的架子上，太阳已经快落到了西山下。

“殿下，让您那属下也一同来吧，毕竟人家也有出一份力。”

苏苒如此的善解人意完全是因为内疚。中午腌制兔子时，苏苒想用蜂蜜去腥，当然这样也能增添些美味。谁知灰雁一时大意，竟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便捅了马蜂窝，一时躲避不及，脸上被蛰了好几个大包，惨不忍睹。

傍晚时分，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将一只兔子和一只鸡啃的只剩下一堆骨头渣子，最后苏苒不忘将那流油的十根芊芊玉指挨个舔了一遍。一天混了一顿饭，这美味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受了一天委屈的胃了。

灰雁烧了一锅的热水，苏苒漱罢了口，洗了洗手上的油腻，早早的便上了床梦周公去了。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除了第一天洗了洗头发，其余时间苏苒连脸都没有碰过水，更别说洗脚了。

头发也没有梳什么发髻，松松散散编了个辫子，还是三天都没有拆开过。这两天孟延昱不知又从哪里弄了些野菜和鸡鸭鱼肉来，厨房里倒是堆满了食材，苏苒整天围着灶台转，一身的衣服不是锅灰便是稻草，当真是邋遢到极点了。

“殿下，喝杯水吧！”灰雁将桌上的水杯递给孟延昱，在这之前他自己已经一连喝了三大杯。

“殿下……”

灰雁支支吾吾的道：“殿下，属下发现，那位小姐每次都会提前盛出一份菜，然后再往锅里撒上一大把盐。”

孟延昱喝罢茶，咽了几口唾沫，看着灰雁那一脸纠结在一起的五官没有说话，抬手示意灰雁再倒上一杯。

“殿下，属下见那晚烤的野味很是合殿下的口味，要不，明日我再打些野兔野鸡来？”

孟延昱以前从没见过灰雁的眼睛能如此光亮，也没想过灰雁竟也会有主动向自己进言的这一天，看着眼前这位属下一脸的期许，孟延昱像是说服自己一般，点头道：“也好。”

灰雁没有发现自己主子语气里明显带有几分妥协的味道，只一脸欣慰的退了下去，心想：如此一来，那位就不好做什么手脚了吧？总不至于把一只鸡做的一半咸，一半不咸。

不过世事难料，往往事与愿违，灰雁没有想到的是，他家主子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如何会开口向一个小姑娘提要求？虽然他自以为准备好了食材，但具体发挥还是要靠人家大厨自己。

到了第二天，果不其然，苏苒再次选择了红烧。她依旧先将五分之一的菜单独盛在一个小碗里，然后一脸善意的将剩下的菜推给孟延昱，道：“我饭量小，殿下多吃些。”

“对了，殿下的那位朋友呢？”

“刚刚听到一些动静，没关系，不用等他。”说着孟延昱便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苏苒偷偷看了孟延昱一眼，先不说吃的有多香，但是至少人家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苏苒不免怀疑这主仆二人是不是天生没有味觉。

“殿下。”

灰雁匆匆忙忙的跑来，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嗯？”孟延昱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只应了一声。

“殿下……”

感觉到灰雁有些欲言又止，孟延昱方放下手中的碗筷，随他一同走出了屋子。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孟延昱再次只身返回，对苏苒道，“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碗筷先不用收拾。”

苏苒点点头，应了一声继续吃饭，心想向来都是灰雁收拾桌子，你跟我说的着吗？她没有抬头，所以错过了孟延昱临别时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回来的确实够快，苏苒一碗饭还没吃完，就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本打算不予理会，但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外面的动静可不像是一两个人的脚步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苏苒用筷子敲了下碗沿，正打算起身去看看时，门外的人已大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