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没有做错,可你是错误本身
作者:穷桑入井      更新:2019-11-05 04:28      字数:2426

白猿不曾想,一次小小的日常测试居然将禹鼎钧的道心给测了出来,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我的云雾三拳以后怕是只有两拳了……自作自受啊,自作自受。”随后便化成烟云消散而去。剩下禹鼎钧一人独自傲然站立在山坡上,自上而下的看着整片桃源,双目赤红,神情却出奇的平静,口中念念有词:“金天……”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万里无云,不见星辰,唯有一轮朗月高高的悬挂在众人的头顶,清冷的月光照在仕墨遍体鳞伤的身上,这种月色中总会让人想起有关过去的回忆,而在场的各位宛若魔音灌脑,根本无暇回忆。

厉鬼尖啸,声声催断人肠。

仕墨的眼神宛如熔炉般炽热,大剂量肾上腺素如同喷泉一般由心脏泵向四肢百骸,令其口干舌燥。在场的几位都木讷的瞪大双眼,眼前超乎常理的一幕,使得他们根本已经无法预知事情接下去的走向。

地藏超度咒真如传闻中所言能够超度亡灵吗?

堕落之后的厉鬼都能够被其救赎吗?

真正的鬼魂还能够被自己看见吗?

众人心中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在一干人的疑惑中,无数金色符文组成的女子灵魂虚影亭亭而立。

鬼啸、风嚎、都在这时戛然而止。

像钟摆的摆杆断裂前最后一霎,天地寂绝。

仕墨眼眶湿红,双唇一张一合却不知如何开口,难不成要说“您吃了吗”这种二缺开场白吗?

金色符文所组成的虚影无法精确的组成灵魂的五官,更无法迅速临摹出其面部表情,只能以像素风格尽量呈现出灵魂的本来样貌。

“你是三儿吗,过来,让妈好好抱抱你。”女人的声音颤颤巍巍,哽噎着而又充满期待。

话音刚落,仕墨立刻走了过去,张开双手,紧紧的拥抱住了日思夜想的母亲。

符文组成的虚影既没有气味也没有肌肤的弹性与温度,但在拥抱的那一瞬间,仕墨依旧鼻子一酸,泪水决堤。

这种泪崩的来源,向来都不是实际感觉,那是内心的缺失得到了满足。

“明知老朽看不得这些,还叫我看,真是……”张天阳拿手擦拭了湿润的眼眶,转过头吓了一大跳:“我去,你们几个老东西一个比一个能哭啊。”

族长手拿一块绢白的手帕,不停地擤着鼻涕,口中念念有词:“这比最近流行的《婆媳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感人多了……呜呜呜……真是太感人了。”

“是啊,那部剧太感人了,但还是没小墨感人……”

“就是,可真感人啊……”

张天阳眼泪势头刚起就被这几个爱看家庭伦理剧的糟老头止住了,双手合十,苍老的皮肤之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片,随即一抖一拉,手中出现无数细小的鳞粉当空一撒:“你们几个二皮脸的糟老头子,再说下去作者又要被读者骂说瞎凑字数了,我们走吧。幻灭神蝶,空间穿梭!”

宛若风中摇曳的火苗被人吹了一口气,瞬间熄灭,在场其余的人都随着张天阳的幻灭神蝶消失了。

此处只留下了仕墨和其母亲,一人一魂。

仕墨仍旧没有放下手,仍旧紧紧的抱着,好像生怕一松手符文就会消失,母亲再也回不来了:“妈,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个人,真的好辛苦……大哥把五岁的我直接丢给了桃源,勒令我以后再也不许承认自己是沈家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恨我入骨,几次三番要将我除掉,我们是亲兄弟啊,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虚幻的符文无声的点了点头,环抱于仕墨背后的手中符文凝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

“孩子,你没有做错,可你是错误本身。”匕首毫无阻碍的戳进了仕墨中段脊椎一侧,在仕墨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时,仕墨的母亲以诡异而利落的刀法由下往上两划,再如燕穿檐般从脊椎顶将其整根脊椎剔了出来,手法快如闪电,精确无误得像一个久经刑场的屠夫亦或是冷酷无情的高级刺身师!

她刀之快,整根脊椎被剔除之时仕墨背部干干净净,过了一会鲜血才从其软肉一般的身上涓流而出。

正如最高级的刺身师将鱼肉剔净,鱼尚不自知,入水还能游动。

仕墨翕动着口,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圆睁着难以置信的眼,嘴角却来不及放下还保持着微微上翘,下身跪坐在地上,身躯因为没有了脊椎,扭曲的伏在地上,鲜红的血蜿蜒着,四散奔逃。

如果符文能够模拟仕墨母亲的五官的话,应该是可以看到一丝满足的微笑。她的身上的金色符文因为仕墨的死亡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身体越发影影绰绰:“我自死亡伊始,就想将你毁去,此恨如山岳沉重,又如山涧溪流延绵,可不论何时,这恨由始至终不曾改变!”

“你自我腹中之时就能知道你是天纵奇才,即便没有蛊兽,单凭沈家的判官笔你也能傲立家族之上。是我,偷走了你的一魄,并且把我自己的眼睛给了你!失了一魄,你便无法觉醒家族判官笔,得了我的眼睛,体内混入他人的血液就无法觉醒蛊兽!我要让你空有宝库而不得其入!这就是,我的报复!”

金色的符文冲天而起,如同要点燃了整个桃源的苍穹。

族长抓牌的手微微一抖,刚抓的一万掉到了桌上,竖直的笔锋直直的指向仕墨的方向。

“嘶……蹊跷……”族长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寒,看着这漆黑如墨的一字,如鲠在喉。

“诶嘿!就等你这一万了,六十四番,一色双龙会,给钱给钱。”张天阳乐得眉间褶皱都聚到一块了。

“啊呀,你这张狗卵,癞皮狗!”族长勃然大怒破口大骂,立刻就将那一万的事抛诸脑后。

失去,对于一个从未拥有过的人而言,从来都是一种旁人附加给受害者的笑话。

既然从未拥有,那又何来失去之感?

答案当然是从旁人怜惜的目光中,叹息的口舌上,在偶然瞥见的,甚至根本是第六感感觉到的旁人的肢体上那裹挟的空泛的怜悯。

“这个女孩好可怜,一出生就失明了……”

“这个男孩好可怜,天生缺一只手……”

“这个老头好可怜,生了这么个残疾的儿子……”

……

人类,天生口舌之利胜于后天铸就刀剑。

而后,他人强予的怜悯会使得原本就脆弱的人心变得更加酥脆,像加了小苏打的饼干,由内而外布满孔洞。而孔洞最终会从外界吸满饱饱的恨意,最终反馈于这个世界。

躺在地上的仕墨终于还是没有阖上眼,瞳孔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