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蘅芳眼中飞快划过一抹黯然，笑道：“不来就不来吧，她素来身子不好，让她好好将养着，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嗯，孩儿谨记母亲吩咐。”见戚蘅芳没有怪罪的意思，顾向阳暗中松了口气。

对于他说白茉莉生病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顾府的人心知肚明，甚至连雷舒麟兄妹俩，都能品出些味道。

白茉莉身体倍儿好，一年到头都难得生一两次病，这无非是她故意找托辞，不愿意来见戚蘅芳和顾向黎罢了。

当然，偶感风寒的借口，也是顾向阳擅作主张瞎编的。

对于娘亲的怨恨，他能够理解，但当年的事情，其实说起来，错不在戚蘅芳，更不在大哥顾向黎，如果一定要追责，爷爷奶奶才是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

然而，两位老人早已入土为安，就算他娘心里再恨，还能把祖父祖母的尸骸挖出来鞭尸不成？

在他看来，当然是放下恩恩怨怨，一家人和谐相处为上上之策。

顾向阳因为来的匆忙，衣襟没怎么理好，戚蘅芳看到了，自然而然地伸手帮他整理，很是无奈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戚蘅芳的关切，发自内心，不是伪装出来的。

顾向阳嘿嘿一笑，挠挠后脑勺，羞涩道：“母亲教训的是，孩儿定当铭记。”

戚蘅芳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有说不尽的疼爱之情，只是话到嘴边就成了欲言又止：“你呀…唉，真拿你没办法。”

母慈子孝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恐怕没人相信他们并非亲生母子。

顾向黎不置一词，表情也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雷舒麟温润君子，笑而不语；雷舒云不断瘪嘴巴，因为母亲顾涵水讨厌白茉莉，她对顾向阳也没多少好感。

“有母亲在，孩儿不会邋遢到哪里去的。”顾向阳笑嘻嘻地说道，将戚蘅芳哄得眉开眼笑。

戚蘅芳笑着不说话，但神情满足，看似十分受用，雷舒云小声嘟囔道：“油嘴滑舌！”

顾向阳素来知道这个表妹，对自己颇多不喜，扭头正想和对方理论理论，忽然看到一直被自己忽视掉的童冬月，惊奇道：“咦？这位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曾见过？”

童冬月对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何况那天还和顾向阳说了那么久的话，当然不会不记得。其实，顾向阳一进门，她就认出对方了。

顾向阳那天醉醺醺的，事后酒醒，脑子里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印象，所以一时间没有认出童冬月来。

雷舒麟不知童冬月和顾向阳的事情，只当他们第一次见面，笑着介绍道：“向阳表弟，这位是童冬月童姑娘，人家可是捉妖师，武功高强，你可别喝醉了酒对童姑娘发酒疯，不然的话，我保证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顾向阳连连摇头：“不会不会，表哥就算借一百个胆子给向阳，向阳也不敢冒犯童姑娘。”

他倒不是故意说谎话，而是真的完全忘记，自己主动和童冬月称兄道弟，还非要拉着人家喝酒的事情。

童冬月眉毛微挑，没有作声。

食不言寝不语，除了雷舒麟和顾向阳偶尔交谈几句外，其余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埋头专心吃饭。

按照世俗礼节，男客与女客本不该同桌用膳，尤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但明城地处边远，历来没有严格恪守对中原地区礼数的习惯，在加上这里江湖儿女的气氛浓重，所以没有顾虑那么多，对女子也没有太严苛的礼教要求。

饭毕，戚蘅芳果然邀童冬月到后堂小坐片刻，童冬月不知道对方找自己做什么，但她没有多问。

别人想告诉你，就算你不问也会说；同理，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就算你打破砂锅问到底，人家也还是守口如瓶。

步入后堂，戚蘅芳福身向童冬月行礼，感激道：“老身多谢姑娘对孙儿的救命之恩。”

童冬月赶紧扶住戚蘅芳，说道：“夫人折煞晚辈了，快快请起。”

戚蘅芳坚持屈了屈膝后才站起来，笑说道：“童姑娘，老身有个冒昧的请求，望姑娘海涵。”

童冬月皱了皱眉，说道：“夫人但说无妨。”

戚蘅芳拉着童冬月走向黄梨木的小榻，坐下来后，慢慢说道：“因为曾经一些事情，黎儿他对江湖女子持有偏见，老身多番劝说不下，如果他言语上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不要同他一般计较。知子莫若母，黎儿他其实心肠不坏，只是有些面冷而已。”

童冬月暗想，顾向黎从来不面冷，只是冷心、眼神冷罢了。

心如寒冰，目光似刀。

想归想，她不会说出来。

“夫人放心，顾城主对晚辈以礼相待，并无苛待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面子化，戚蘅芳就放童冬月离开了。

她前脚离开，后脚青黛就抱着顾之楠，从内间走出来，不解道：“夫人，奴婢觉得童姑娘挺好的，城主为什么对人家那么大意见？”

戚蘅芳嘴角爬起一丝苦涩，叹息道：“黎儿他现在不明白，迟早有一天会懂的。”

……

告别戚蘅芳，走到前院，发现雷舒麟正在必经之路上等候，见她走来，喜滋滋迎上去，笑容明朗，让人如沐春风，心情舒畅。

“童姑娘，下午打算做什么？”

“回城南。”童冬月言简意赅。

“正好，我也想去城南逛逛，一起走怎么样？”

“随便。”

“那就这么定了！”雷舒麟欢欣不已。

……

路上，雷舒麟记起帮童冬月找房的事情，他当时立即命人去办这事，找了好几处，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黄掉了，后面又因为杜府的事情，精力分散，便给忘了，现在才恍然记起，心中很是歉疚。

“童姑娘，你现在还没找到房子吗？”

“嗯。”童冬月略一沉吟，“我托韩门主在城南找一处宅子，你那边，就不用麻烦了。”

“哦。”雷舒麟惊讶，“姑娘打算在城南定居吗？”

“嗯。”

“哦。”雷舒麟怅然若失，心口有点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