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新官上任
作者:梁可凡1      更新:2019-12-20 23:39      字数:4337

“大人年纪轻轻,正是无忧无虑的好时光,何必逞一时之快,以致半途夭折?大人应知,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鲜有得善终者。”郭有道苦笑道。

他原本想私下劝张宁,又想自己欠张宁天大的人情,没什么立场去劝他,于是一横心,干脆公事公办,弹劾了事。

没想到因此惹出大事。

误会啊。他心里咆哮。

“你现在就要不得善终了,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张宁吩咐:“来人,给他弹弹‘琵琶’。”

“弹琵琶”为十大酷刑之首,具体操作是脱光犯人的衣服,把犯人双手捆起来尽力向后拉,凸显出肋骨和皮肤,然后用锋利小刀一刀刀割下去,最后露出森森白骨。

张宁话声刚落,屋外便有两个校尉应声而入,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听到“弹琵琶”三个字,郭有道一交跌坐在地,见校尉进来,以为要行刑,慌乱之下,爬前两步,一把抱住张宁的大腿,哀求道:“大人杀了我吧。”

他不怕死,却怕受此极刑。

张宁挣开他的手臂,微微一笑,道:“你我原无私怨,只要你悔过自省,这刑罚么……”

郭有道听张宁口气松动,看到希望的曙光,忙道:“只要不受此极刑,下官,下官愿不再弹劾,不,下官愿追随大人。”反正我之前已经欠他的人情,就当将命卖给他算了。

变得这么快?你是御史啊,应该宁死不屈,只留清名在人间。张宁无声吐槽,道:“追随本官?”

“是。大人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郭有道只求不受极刑,哪怕立即被杀,也不在乎。

张宁挥了挥手,两个校尉退下。

“起来吧。”张宁在椅中坐了。

郭有道胆战心惊爬起来,官袍为冷汗湿透,好半天才道:“大人?”我真的安全了吗?

现在的郭有道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不过一句话就让他如此失魂落魄,锦衣卫果然凶名在外。进锦衣卫三四个月,张宁第一次感受到锦衣卫的霸道凶残。难怪无数人削尖脑袋也要成为一名锦衣卫校尉,光明正大欺负人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张宁道:“你先在诏狱住几天,自可毫发无伤地回府。”

“还要进诏狱?”郭有道的腿又软了,我已经愿意追随你了,你咋还将我下诏狱?

“不会对你用刑,只是做做样子。如何?”张宁道。

问我的意思?我当然不愿意,可是我要不答应,还不是一样得进诏狱,只怕还会受“弹琵琶”这样的极刑。郭有道哭丧着脸道:“下官听大人吩咐就是。”

“你既愿意追随本官,本官自然不会害你。来人。”张宁安抚,随后一句威严的“来人”让郭有道再次腿一软,坐倒在地。

“大人,下官真不用受刑?”他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不怕死,只怕生不如死。

张宁道:“真的。放心好了。”

两个校尉再次进来,行礼道:“大人。”

他们是张宁的心腹护卫任荣和高小弟。张宁荣升指挥使,便让两人进了锦衣卫,成为校尉,方便跟在他身边。

虽然在外面,但屋里的对话一字不漏传进他们耳里,对这个弹劾自家小主人的家伙,两人哪有半点好感,行完礼,两对眼睛虎视眈眈,看得郭有道哀嚎:“大人,你说过不行刑的。”

张宁没理他,吩咐道:“请郭大人去诏狱住几天,就住上次王振那间屋子吧,一日三餐,别饿坏他。”

王振住过的屋子!郭有道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任荣和高小弟一人抓住他一条腿拖了出去,给他上镣铐,弄进囚车,一路上不断有人道:“看到没有,御史弹劾锦衣卫指挥使张大人,获罪下诏狱了。”

消息越传越广,不到两个时辰,京城无人不知张大人心狠心辣,将弹劾他的御史郭大人下诏狱,看郭大人形容凄惨,想来凶多吉少,活不了啦。

弹劾过张宁有准备后事的,有担忧得整晚睡不着的,也有捶胸顿足,追悔不及的。正写奏章准备弹劾的则扔掉毛笔,点亮火折子把草稿烧了。

有些人不怕死,但怕死得惨不堪言;有些人则只是跟风,凑凑热闹。最重要一点是,大家跟张宁没有仇,只是觉得他太年轻,不堪担此重任,可谁也没想到这位只有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竟然动作十分迅速,马上行动,把倒霉蛋郭有道整得生不如死。

或许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太可怕了。

也有极少数不怕死,也不怕生不如死的御史,还想继续弹劾到皇帝收回成命为止。可惜奏章还没写好,就被妻子劝住了。你不怕死可以,先把我们母子安置好再去死。

看着妻儿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再硬的心肠也软了,只好把写了一半的奏章撕了,扔进废纸篓。

…………

距离乾清宫不远的一个偏静小院里,肥胖的曹吉祥听完汇报完后,脸色十分难看,待小太监离开,他来回踱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竟然将郭有道下诏狱,他怎么敢!”

张宁太年轻,不知道御史的可怕。他惹了马蜂窝了,不要说他,就是远在大同的张勇,只怕副总兵的官职也保不住。

曹吉祥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凭他也想和我斗?呵呵。”

东厂和锦衣卫一向明争暗斗。以前为向皇帝争宠,没少互使绊子,最近两年才和平共处,原因很简单,这两个特务机构的实际掌舵人是王振。自己哪会跟自己过不去?

现在王振死了,东厂厂公和锦衣卫指挥使之位空缺,曹吉祥等了好几天,没想到等来张宁成为指挥使的诏书。

皇帝好象遗忘了他。

幸好朝臣们极力反对,曹吉祥乐呵呵地看张宁的笑话,就接到张宁将郭有道下诏狱的消息。他想不通张宁哪来的底气,不过以他的经验,文官,特别是御史,十分难对付,看来张宁很快就要滚蛋了。

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看好戏就是。

…………

朱祁镇发现,今天送上来的奏章没有一封弹劾张宁的,就像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以为还有奏章没送过来,一问贾小四,才知全在这儿,不由奇怪极了。

太皇太后病后不能再听政,王振已死,死人是没办法代替皇帝批红的,朱祁镇只好亲自处理政务。没想到刚接手,便遇到朝臣们弹劾张宁的事。

他头痛几天了,突然耳根子清静,一时很不习惯。

张宁进宫时,他好奇道:“卿是怎么做到的?”

这手腕,了不起啊。

张宁微微一笑,道:“臣只是吓他们一吓,用事实告诉他们,弹劾臣会在诏狱凄惨死去。他们跟臣没有深仇大恨,没有政见分岐,没有利益冲突,自然不再纠缠此事。”

张宁没有说出口的是,没有深仇大恨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这些人以为他年轻,不经吓,没想到不仅没吓退他,反而让他亮出獠牙。

知道他的厉害后,谁还敢多嘴多舌?

于是朱祁镇耳根子清静,张宁得以名正言顺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

…………

“他们竟然怕了?”曹吉祥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置信,只是将郭有道送进诏狱,就把文官们吓住?文官们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他派人去查,却查不到郭有道在锦衣卫受刑的情况。

诏狱是锦衣卫的地盘,守得密不透风,他的人进不去,只探到郭有道确实进了诏狱大门,既然进去,想必难有生路。

这样就把文官们吓住?太不可思议了。

还是说,文官们实际怕的是张辅以及整个勋贵集团?曹吉祥觉得肯定是这样。

他望向乾清官方向,想起一直在皇帝身边侍候的贾小四,只觉危机重重,既然十五岁的张宁能成为指挥使,十四岁的贾小四为什么不能成为东厂厂公?

这小子野心不小啊。

…………

马顺留下的这间屋子,张宁已经让人重新收拾过,家具也换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很压抑。难道是因为接连三任前任都没有好下场?

“来人,重新收拾一个院子。”张宁道。

任荣道:“大人看中哪个院子?”

锦衣卫大院里,张宁说了算,他看中那里,下属自然要腾出来。

“走,看看去。”张宁起身出了院子,巡视这所占地极广,四四方方又让人闻之色变的所在。这里由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院子组成,院子里是各司办差所在,见他进来,都起身行礼,同时暗暗嘀咕,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大人可别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张宁神态和蔼之至,一点不端架子,和下属们闲聊几句,转了一圈就走了。

这样看了五六个院子,来到一个墙壁洁白如新,院子挺宽敞的所在。进了院门,只见居中一大丛芍药。是的,开得极好的芍药。

这跟锦衣卫的凶名不符啊。张宁有点怔神。也怪这两天忙着应酬前来恭喜的勋贵,和收拾将他拉下位子的文官,没时间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转转,要知道有这么好一个地方,何必窝在马顺那个院子?

脚步声响,一人从东厢房出来。

这人四十出头,面白无须,喜怒不形于色,正是姜文举。

“见过大人。”姜文举行礼,竟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姜大人免礼。这是你的院子?”张宁饶有兴趣地绕那一大丛芍药转圈,道:“院里怎么有这个?”

姜文举面无表情道:“下官喜欢花花草草,尤喜芍药,因而让人在这里种了一株,没想到土地肥沃,日子久了,长这么多。”

“这得好几分地吧?”张宁踱好一会步,还没绕完一个圈,实在是这丛芍药太大了。

“应该是吧。大人里面请。”姜文举面无表情道。

张宁想了想,道:“姜大人,本官也是爱花之人,不知能否和你换换院子?”

姜文举目芒一缩,没有说话。

张宁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背后,眼望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

过了十几息,姜文举才面无表情道:“大人既然喜欢这株芍药,下官让人挖了移种到大人院里就是。”

“不,我就要这个院子。”张宁状似漫不经心般道:“你喜欢花花草草,把它移种过去罢。”

姜文举眼芒再次一缩,过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是,下官这就着人移种”

这么听话?张宁看中这个院子,开口索要,也有试探姜文举的意思,没想到他表现得十分不情愿,却很快便温顺接受。

张宁没有说话,进了东厢房,见里面陈设简单大气,很有章法,不禁赞道:“姜大人胸有沟渠,不简单。”

姜文举依然面无表情道:“谢大人夸奖。大人若是喜欢,便都保留好了。下官这就收拾收拾,到东院去。”

东院是锦衣卫内部代指锦挥使所在的院子。

“你很好,有前途。哈哈哈。”张宁心情大为爽快,再夸他一句。难怪这人能稳坐北镇抚司同知的位子,这份眼色,实属难得。

“谢大人。大人要是没有别的吩咐,下官这就着手收拾了。有些文书须下官亲自动手。”

也就是说,你让我搬,我马上搬没问题,但没时间陪你了。

“去吧。”张宁淡淡道。

姜文举在这个位置已经干了七年,历经两任指挥使,要没有手腕,哪办得到?张宁本就打着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撤的心思,现在他这么配合,自然是先用着再说。

姜文举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一应文书收拾妥当,别的东西有亲随动手,两个时辰后,两人便换了院子。

坐在窗明几净的桌后,张宁只觉心旷神怡。他不禁想:“难道马顺被活活打死,不是命中注定,而是风水不好?”

张宁从袖袋里拿出古朴的玉佩,轻轻抚摸一会儿,再次放入袖袋,只觉揣着它,不佩在身上,运气稍强,又不至于在一刻钟后转为厄运。

或者一直带着它,便能慢慢改变运气,只是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