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完最后一行代码，晨曦穿过了窗纱。
又到天亮了啊！
陆凡合上电脑，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竭力站起身来。
恍惚之间，眼前的窗纱，墙壁，海报，电脑，杯子……乃至一切物理事象的表面，都浮现出宛如一行行代码的复杂纹理。
窗纱有窗纱的运行代码。
海报有海报的运行代码。
杯子有杯子的运行代码。
自从学了编程，他一直就有这种幻觉。
曾一度以为这是个金手指，可惜幻视中的代码不是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编程语言，其逻辑之诡异复杂，他始终无法参透。
最后只能理解为职业病。
尤其最近公司面临危机，工作繁忙，作为技术骨干，他夜夜鏖战到天亮，更加重了这种幻视，一个月下来脑子都快炸了。
他感觉再修仙下去，迟早会到仙界的。
可自己是公司的技术骨干，如果这时候放松，公司可能会倒，手下十几号兄弟也会跟着没饭吃，只要撑过这最后一个月……
正想间，手机响了。
是老妈！
强打起精神，陆凡装作慵懒的语气道：
“妈，这才几点啊……”
电话那头，老妈苦口婆心，咋咋呼呼。
“我里这太阳都烧屁股了，小凡，你最近压力大，该起床锻炼了，天天对着电脑不运动，人会坏掉的。”
“我一个月好几万呢，哪有什么压力。”
“昨晚我在微信群看到一个央视的新闻截图，一个大爷也说他压力不大，熬夜没什么大不了，结果大爷今年才二十四岁！”
“妈你不会连这个都信吧？”
“央视怎么会作假，总之，像你这种天天趴电脑前，不锻炼身体，会肾虚早衰的，你都还没找对象呢！”
“等公司稳定下来了，我会找对象的。”
“你们公司连个前台都没有，你能找啥？我跟你说，陈阿姨家的外侄女你见过没，长得可水灵了，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
“水灵什么啊，林姐可比我大三岁呢！”
“你怎么思想比我还封建？没听人说过吗，女大三抱金砖！”
“对对对，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金丹，女大三千……呼……呼……”
“小凡？喂？”
“呼……”
老妈无奈挂掉电话。
陆凡这才松了口气，连衣服鞋子都没脱，一头栽倒在床上。
强撑着眼皮，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了，到九点上班，除去早餐和堵车的时间，最多只能睡一个半小时。
上个星期每天还能睡到四五个小时，现在是越来越夸张了。
陆凡沉沉阖上了眼。
冥冥中他有种直觉，不等迟早，自己今天可能就要飞升了。
……
不知过了多久。
江南市上空，忽有一道光柱撕开天穹，宛如劫雷坠落人间。
光柱一路向下，穿过云层与楼宇，精准的罩住陆凡的身体。
陆凡迷迷糊糊间，感觉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雾与光华。
身体渐渐变得有些透明，宛如羽化登仙，竟凭空漂浮起来。
顺着光柱，径直穿过了天花板，飘出小区的二十四层楼顶，飘入云层，飘上九霄云外，钻进空间裂缝，消失在了天际……
一阵罡风吹来！
陆凡猛的惊醒。
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空旷的竹林中。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嘛来着？
陆凡一脸懵逼。
怔怔望着四周。
云雾缭绕间，一株株高逾百丈的苍翠巨竹，宛如一口口青色巨剑，直插天际，让人一眼看不到顶。
其内空旷高远，雾气清邈，静听万籁俱寂，偶尔又飘来似有若无的钟声，礼乐，和各类仙兽的鸣叫，恢弘飘渺，不似人间。
这是到仙界了？
陆凡长吸一口清气，宛如仙酿入胃，沁人心脾，浑身疲乏一扫而空。
不止于此，清气入体后，陆凡的视听五感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
身体发肤，五脏六腑，筋脉骨骼，乃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一齐颤动起来，仿佛在发出欢愉的啸叫。
或许是职业病作祟，陆凡下意识眯起眼睛——
一行行熟悉的代码再次浮现在苍竹的表面！
比起地球上暗淡的代码纹理，这里的代码纹路竟闪烁着淡淡的青光，就像修真小说里的金色符文一般！
这让陆凡不禁猜测，所谓的符文，会不会就是运行灵力的高阶代码？
自己在地球上毫无卵用的幻视代码，如果能在这个世界破译其中符文逻辑，自己岂不是等于拥有了一眼看穿万物的天道之眼？
天道之眼！
陆凡嗅到了一丝金手指的香味。
直至此刻，陆凡才百分百确定，这不是梦境，也肯定不在地球上了。
梦中看不到物理世界的代码纹理，也没有这等清晰绝伦的视听五感。
地球上没有如此粗壮高耸的巨竹，也没有宛如灵气一般的清冽空气，更没有若隐若现恢弘飘渺的终身，礼乐和兽鸣。
熬夜修仙真能修到仙界？
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陆凡迅速接受现实。
甚至有些期待……
穿越也好，不用上班，也不用再熬夜修仙了，而一直以来的代码幻视在地球上毫无卵用，换个环境也许就无敌了呢。
就是有些想念父母。
老爸老妈现在一定很焦急吧……
陆凡这样想着。
好在自己似乎只是在睡觉时被神秘光柱召唤到这个世界，并非死后的魂穿，应该有回地球的方法。
先走出这竹林再说！
.
这样想着，顺着竹林中的青石路，陆凡意外来到了一座湖边。
湖面不大，被高旷的竹林合抱在中间，像是一泓封闭的温泉。
湖水十分罕见，呈红宝石般的透明色，水下泉眼翻涌，水面清雾缭绕，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与药香。
岸边松枫掩映，巨石嶙峋，仙花灵草，祥瑞御兽，其后有一座两层的竹舍，古色仙香，巍巍婷婷。
这里有人居住？
陆凡边走边看，忽然发现，前方巨石旁，竟有一女子在沐浴。
在清雾掩映中，一道宛如皎月的雪背靠在岸边，背对着陆凡，一袭青丝披散开来，宛如黛泉流瀑，美不胜收。
仙女沐浴？这剧情我看过，定有好事发生！
陆凡不动声色，静候机缘。
湖中女子身侧，立着一个青袍老妪，一袭灰发盘起高高云髻，满额细纹宛如古印，饶是如此，也能看出其仙姿云貌不似凡人。
老妪望着陆凡，一道凛然仙识扫遍了全身。
数息之后，对湖中女子道：
“百年之内，仙罡大陆，乃至亿万下界，无数生灵中，有五行均赋、天废之资者，只此一人，应是推衍师百年前所预言的，陛下的宿命仙侣。”
湖中女子没有看陆凡一眼。
侧腕杵着螓首，声音幽冷，兼具慵懒庄严。
“宿命？”
“陛下修行三千载，重伤百年不愈，若再无子嗣，帝宫恐有祸乱，此子虽是下民，但以其特殊体质与陛下结合，不影响陛下后代的灵脉纯度。”
“是么。”
修行三千载？
与陛下结合？
不影响后代的灵脉纯度？
当我是生育工具？
陆凡心中剧震！
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天道之眼才被召唤到这个世界……
却不想，竟因什么五行均赋、天废之资，被拿来当一个生育工具！
我堂堂七尺男儿，竟成了三千岁老太婆的生育工具？
这要是在地球，老子上微博反手就是一个男权警告！
陆凡感觉有些讽刺，自己刚和老妈打电话吐槽林姐比自己大三岁，转眼就遇到比自己大三千岁的老太婆……
什么狗屁的女大三千位列仙班，我陆凡就是一辈子不娶媳妇，也绝不会娶一个比自己大三千岁的老太婆！
至于位列仙班，只要自己开发出天道之眼，一步步猥琐发育，位列仙班也并非难事，何必去做小白脸呢？
“打扰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凡沉着脸，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忽听身后水声淼淼，似是女子出浴之声。
蓦的，一道平静如水、不怒自威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陆凡心神一震，只觉这声音幽幽懒懒，却又清澈端庄，宛如悬月，带着不可违逆的天威，仿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为之臣服。
被迫转过身来，陆凡低首应道：
“陆凡。”
女子忽然近身。
“抬头。”
陆凡实在不想看老太婆出浴模样，但碍于淫威，只得咬牙抬头。
迎面一袭青纱胜雪，薄如蝉翼。
其身高挑如青竹，自带凛然剑气，细看去却又丰润如玉，波澜起伏，仿佛是自然勾勒，神鬼雕琢。
女子有着一张仿佛从诗画里走出的仙姿绝颜，看上去宛如少女，端庄英立，素面朝天，非同凡人。
一袭青丝直直梳在脑后，犹如黛泉流淌而下，双眉淡墨洇染，斜飞入鬓，一双清眸滢如湖水璨星。
负手扬眉，举手投足之间，英气逼人，不怒自威，目光轻轻一扫，叫人遽然失了魂魄，为之倾倒。
这是什么神仙？
陆凡忽然顿悟。
只要真心相爱，年龄不是爱情的阻碍，田园男权不可取，生育机器也很伟大，何况还能位列仙班！
幽幽看了眼陆凡，女子披上一袭赤色云袍。
一双剑眸古今不波，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自今日始，你便是本宫仙侣，可赐仙身，居帝宫，位列仙班。”
话毕转身走向竹舍。
青袍老妪紧随其后。
只留陆凡一脸茫然。
赐仙身，居帝宫，位列仙班……
我真的熬夜成仙了？
陆凡极力平复心绪。
可耻啊，竟不知不觉接受了小白脸的角色！
这样想着，他忽然微眯着眼，望着女子背影上一道道青芒浮动的代码，心想待我参透这天道密码，且看到底是谁给谁生孩子……
“既是仙侣，我总得知道夫人的名字吧？”
青袍老妪一惊，心叹此子胆色竟轻浮至此。
女子却并没有在意，继续剑步向前，朱红的唇角扬起一抹慵懒的浅月。
“仙帝，柳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