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开始的故事2
作者:酒酒      更新:2019-11-11 06:22      字数:3391

最后一位我留给化学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李秋兰。我不会叫她化学李或班主任李,我更习惯称她李mole。mole是一种化学中物质的量的国际单位。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李mole,我会选“美”。精致的瓜子脸,匀称的身材,齐肩的秀发,白皙的双手,淡妆素抹,衣饰优雅,在30岁出头的年龄将女性的美丽和韵味展露无遗。她已结婚,丈夫是一名医生,有一个小女儿,但这仍然不能阻止她成为许多男生心目中的梦幻佳人。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李mole,我会加一个“狠”。这个美丽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她处事非常利辣,要知道,一个杂科的年轻女老师敢当班主任、能当班主任,一定有她的厉害手段。高一刚开学时,张建与旁边同学发生言语摩擦,张建推了同学一把,被任川偷偷报告给李mole,李mole来到教室,厉声责问张建,你是准备在我的班里耍横吗?张建没把这个年轻清瘦的女人放在眼里,顶了几句嘴。李mole接下来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她跳起来打了张建一耳光。张建人高马大,是我们三河帮的老大,李mole只是个一米六出头的女人,但李mole跳起来打了张建的耳光。张建真被打得不敢吱声。只此一事,李mole在班里竖立了不容挑战的威信。威信就要从一开始竖立,所以有下马威的说法,李mole做得很对。

如果用三个字形容李mole,我会再添一个“细”。李mole绝不只有强势,她强中有柔,这和仁川的“刚柔并济”截然不同。如果你不惹到她,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自己就曾说过,只要你们听话,我可以是你们的大姐姐。客观地说,她是在这样做。她会主动为贫困的学生争取学校的补助,她会平和地与因为考试不理想而沮丧的同学谈心,她会和女生探讨如何搭配衣服搭理头发。

她有一个笔记本,朱红色的又厚又大的笔记本,里面记着我们班每个学生的各种表现,那是我们的另一份高中档案。对于好成绩,里面记得最多的是他们的考试成绩,对于差生,基本上相当于一份犯罪记录。其中不少信息来源于班长仁川的小报告。它同时也是她的教学心路,在一些特别的事情后面她会写上几句自己的感想。从这件事上看得出,她很在意人生第一次当班主任的经历,很用心。

总之,李mole是个厉害角色,但不让人憎恨,她hold住这个班!总之,化学课我几乎不造次,化学作业我从来认真完成,所有的学科里我化学成绩最好,甚至可以说,是班里化学成绩最好的,没有之一。

因为我化学成绩好,她对我有几分器重,但我也清楚,因为我其它的表现太差,她又对我很失望。不管如何,李mole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女人。

***

我的故事从高二开始讲述。高一的故事太简单,只有两个字,堕落。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回到了这座我不喜欢的小城。它叫太平,但自古以来它都不太平。地处几省交界处,它曾属于三不管地带,出了许多强盗与土匪,现在,这个偏远的县城治安也很混乱,黑道与白道界线模糊,地痞流氓横行霸道,吸毒□□随处可见,抢劫杀人时有发生,从校园里拉帮结派的小混混儿和屡见不鲜的打架斗殴事件便可见一斑。

小城夹在三座大山的中央,像个被压扁的大葫芦。尽管有群山环抱,它也不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房舍参差陈旧,布局或紧或散,唯独没有协调。车辆是一群溃败的无纪律的军队,在破败的街道上凌乱穿梭。垃圾嚣张得几乎遍布了城市,像泥沙碜着人的眼球。肮脏的尘土,躺在地上,车辆碾过,灰尘便在空中弥漫腾飞,直扑人面。傍城流过的河,水似墨汁,顺风滚来股股恶臭,拌着空中的垢尘,让人几欲作呕。加之人声鼎沸,车辆喧鸣,这里可以打破你身体固有的一切节奏。山的弧线缓缓向远方飘荡,远处的山倒是青翠茂盛,一副美好,近处却不同,山脚空荡,山顶突兀,只山腰裹一条淡淡的绿带,约么一片空中园林。远处的天穹清亮,这里的却像一个锅盖,灰蒙蒙的,毫无生气。

其实城市几乎都这模样,真正美丽的很少。

到校后,张建、胡文童、秦飞和我兴匆匆邀约一群人聚到一个熟悉的小饭馆里赌博。起初我们在宿舍里赌博,被宿管老师发现并惩罚几次后,我们寻到了一个隐秘的好地方,校外的一家饭馆。我们常在这里吃饭,老板与我们熟识,有时,老板也参与进来。和我们一起赌博的都不是什么好学生,没人会告状,足够安全。

我们四人初中在一个班,关系十分密切。赌博的方式是炸金花,一块钱的底注,十块钱封顶,输赢动辄上百。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两百块,所以这是一场很大的赌博。我们通常只上两人,打联手牌,不同的小动作暗示不同牌型,有人看打,有人蒙打抬注,有多家下注时,一人去与其它人中牌力可能最强的人比牌,然后暗中传递讯息。方式有很多种,我们几乎不输,赢的钱平分或者一起去吃喝玩乐花掉。赌博资助了我不少生活费。

但这种赌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参与的,没有足够的势力,你会死得很惨,输了,活该,赢了,人家会收拾你,甚至直接把你桌上的钱抓走,这叫抓场子。一起赌博的都是我们这类小混混儿,赌博与女人最容易挑起小混混儿之间的战争,它们是最直接的利益冲突。我们就曾被人抓过场子,那人叫马亮,高我们一届,体育特长生,人高马大,混得很好,是学校里公认的扛把子。我们与他起了冲突,然后被修理得很惨。那事之后,我们四人做了一件事,组建三河帮。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逐步壮大实力,干掉马亮的帮派,成为这座学校最强大的势力,无人敢惹,更无人敢欺。

学校外的马路叫希望大道,其喻义不言而明。我们今天赢了一百三十多块钱,足够晚自习后邀几个兄弟出去搓一顿夜宵。现在,我们正躲在希望大道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吞云吐雾。夕阳被房屋切割出阴暗与明亮,我们站在阴暗的地方,把烟雾吐向明亮的区域。

我们说了些赌场上的事情,如秦飞一把同花顺吃了别人的a金,如我一把237吓飞了别人一对九,这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地方。我们笑别人衰,意思就是我们旺;我们笑别人蠢,意思就是我们聪明。

张建猛吸一口烟,再将烟雾愤愤吐出,骂道:“妈的又开学了!”

张建的颧骨特别突出,身板高壮结实。他初中时就敢在教室里和老师打架,他打架很猛,总是冲在第一个,他是我们三河帮的老大。

胡文童弹了弹烟灰,狡黠地说:“开学爽啊,在家也没鸟事,不如来学校赢赢钱。”

胡文童长了一张国字脸,胖嘟嘟的肉让国字的棱角不再明显,眉毛浓,眼睛小,自带一副喜剧相。他的性格其实很温和,爱玩,不太爱打架,不过打起架来他从不会掉链子。

我若有所思地说:“钱要赢,小弟也要招,高一的新生来了。”

三河帮只推出了张建这个老大,没有再排谁老二谁老三。在实际中,我是大家默认的老二。除张建以外,大家都客气地叫我平哥。我在三河帮立足靠的不是拳头,而是头脑。任何一个帮派要想混好,除了一批敢打架能打架的人,也需要一个出谋划策的人,我担当了后者的角色。

秦飞说:“平哥说到点子上了,不招人哪能壮大实力,下届三河镇的学生里面有几个家伙蛮碉的,我认识他们,先把他们拉进来,再让他们去招。”

我和张建、胡文童同在6班,秦飞在楼上的10班。他脑袋小,脸圆,个子不高,但肌肉发达,打架狠,他把头理成了一个地球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说:“可以,但要告诉那些新生,先低调点,别乱惹事。”

张建将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搓了几下,然后盯着教学楼,仇恨地说:“这下我看哪个□□的还敢搞我们!”

秦飞咬了咬牙关,凶狠地说:“狗*日的,等着瞧,迟早干掉你们!”

张建和秦飞针对的都是马亮的势力,曾经所受的那口窝囊气他们最咽不下,恨不能马上将马亮像这节烟头一样狠狠踩在脚下。我和他们不同,我恨马亮等人,不单是因为我们曾经的耻辱,更是因为我觉得马亮等人为非作歹、残忍龌蹉没有底线,我看不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正义。胡文童又和我们不同,他没有想法,仅仅因为我们是好兄弟,我们在一起。

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三河帮靠拳头、义气与智慧已经打出很大一片天地,在这座学校里,除了马亮的势力,已经没人敢轻易招惹我们。对于啃下马亮的势力,会很难,但我有信心,一切都在按我预期的计划进展,当然,免不了一场摊牌的恶战。

我一直嫌学校乱,自己偏偏又是这种混乱的推波助澜者。独善其身,有时候是一种无奈,有时候也是一种境界,我没有这种境界,也不喜欢这种无奈,所以我要去做。其实,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不安分招惹的,你看那些一心读书的学生,有几个会沾上这些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