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开门见山，立在山脚下，黄衣老头，手握蛇头盘雀杖，身背竹龙筐，内装天书三卷。

“走吧，快点呐，吾是长生仙，难以飞升去，三山六寨一步游，尸解剑阁不老山!”

西蜀有仙，名为不老，四万八千岁，长渡有缘人。

“老先生渡我，晚辈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已生幻觉，但求游遍其余四寨，早日赴往剑阁外。”

不老仙人眯眼一笑，抱起少年轻敲神杖：

“得渡，得渡，第一渡，火花寨下，机关暗器，火花如梦，你八岁时练剑欲凝聚成气，山水宗少宗主请战，那厮长你七岁，以大欺小，可曾记否？”

不老仙没说出一句话，背后即会碎裂一块仙骨，可他依旧忍着剧痛，谈笑风生。

与此同时，西蜀大地，裂出一片大疤，方士侧量窥探，算出天机，此乃一州神祇，亦是人间最后一位老仙，冒着仙骨碎裂，身死道消的危险只为了一件事，圣人道果。

仙侠消逝，武侠当作人杰，然而再无主宰人间之力，可是若有大侠承受天地气运则可成道果。

大地皲裂说明不老仙在逆天而行，这位老仙人是在为人间求因果，要将圣人道留在人间，他推演无误，一旦有一天勤学苦练之辈消亡，花拳绣腿当道，九州大地怕是连一位帅才都难得一见，真气之道也将彻底消失。

人们必定会依照外物来强化自己，不再对内求取力量，霸王道皆不可信，唯有圣人道，只要世上还有一个苦修心性不愿蹉跎光阴的人类存在，此道果便会照应世人，化作明灯一盏。

“小家伙，从今以后，世上再无神仙，无人移山填海，无人一步千里，断臂重生，生即生，死即死，人生百载，你便是这至关重要的一子，若是天下人从此皆泯然众人矣也无妨，可你不能，因此老仙助你一臂之力，为人道留果。”

他站着山底再一步不可向前，天地法则束缚着最后一位神灵让他寸步难行，灵气匮乏枯竭，可炼外丹的神农谷主都死在了火海中，尸骨未存，他死后体内毒素爆发，至今封谷无人敢入。

内丹的仙侠早已折在了百年春秋演义之中，最后的三位内丹仙侠被视作玄门三狗，不知去向，例如酸秀才先生有着无数张面具，山珍大师极有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眼下，曾经活过更久远时代的不老仙人，上古神话之时便已苟活的他见证着背负新时代崛起的少年前行，所能做的唯有推他一把，助力前行。

“当年炼气士冯夷身死魂不灭，后为河伯，震惊天下人，人之意志可见一般，后其被撤除职位前狂笑不止，自言情之一字人难过，愿你他日扬名天下时不败与影中少女，相逢即是缘，是孽是良，还请自行奔赴!”

不老仙句句叮嘱，他仙骨在崩坏，每一句话皆是在透露天际，他期待推助少年成长，可他时日不多，唯有尽可能的啰嗦。

小乞丐错愕回头，听着云里雾里傻笑道：

“老前辈，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狗，一步步踏上了这条路，脚下石阶随着前行而拆解，远远可听见身后铁锤敲击声，火花寨，山路只一条，登山炼器，走至山顶，机关算尽，神兵自成。

可就在山顶，他瞧见了一个半大男孩正在提剑与少年对阵，结结败退，双方同样是天之骄子，可后者剑法修炼时间更长，另外还有力量速度体型上的优势。

“这又是一个幻境，我还是没走出来？”

他如此以为，可脚步却没停半刻，直直冲向更高处，只有一刻，小乞丐忍不住回头一望，嗯，应证猜测，一切皆是幻觉，毕竟除却山脚下一位竹杖老爷爷外，一切山石草木都在锤炼兵刃，且这石阶仿佛在向上递送，沿路高木做手持机关大锤敲打，溪流引来淬炼，火花漫天飞舞，美轮美奂。

“可是，真假何妨，我是玄嚣没错啊，即便回忆不起从前，也不能让这个以大欺小的家伙赢了，是个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恶气!”

阿狗一步三阶，如猎犬前行，整个身子低扶着上山，风声撕裂耳膜般呼呼作响。

轰，他记忆里回想起了这件事，接连续上之前的夜蝉天地炉事件，此战残生，他用了一招，不算剑招的招数，金蝉脱壳。

赌命似的给自己来了一剑一次刺入山水少宗主胸口，代价是血脉紊乱，在他调养一年的光阴里功力寸步未进，此事告一段落，维持住了名声，可一年后的挑战者依旧络绎不绝。

“可恶，无耻无耻到至极，你们明明知道我的伤在小腹，为什么偏偏一个都要攻击那里，记忆在炸裂，一炷香之前阿狗还在想，儿时欢快的自己怎么会变了一个人，冷酷，无情。”

山水少宗主胸口出血，刺入三分，玄嚣牺牲的是自己小腹，全部穿透，疗伤静养的日子柴米油盐不可进，整日里皆是清汤寡水。

一点点记忆，一幅幅画幕在脑海闪过，时光稍纵即逝，可伤害却如疤痕长留，不可触摸，那是人体习惯成自然后生出的痂子，老茧，最为坚硬却也难以承受第二次伤害，因为它们很难再次愈合。

次年，幻山门关门弟子前来，拳法劲道，罡气缠绕，境界高于玄嚣，但他选择了挑战这位当时初入青玄榜的毛头小子，专攻小腹。

炎夏，火老道观派出弟子前来拜访，三名同岁围攻一人，应战，胜，代价是春季被幻山门借机伤害的小臂再一度重创。

养伤不足一月，秋分，被诅咒为喝凉水肚子疼的一天，魔宗前来，二弟子依靠傀儡依靠打击其软肋，并毁伤小腿。

几年来，伤痕累累，每一次生死局的挑战他都胜，可下一次的来者依旧会发疯似的不择手段求胜。

“哈哈，我晓得，之所以他们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一次次下三滥的招式，只不过是他们的恐惧，想要击败我，这个青玄榜魁首，争夺虚名，然我也有错，错在没能斩草除根，断绝他人的贪婪!”

小乞丐念叨着，咧嘴一笑，嗒，一步踏出，跃在半空之上，罪恶的初始山水宗少宗主正在为了计划得逞而放肆的笑，他料定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不会心狠手辣到杀他。

“吾剑何在？”

咻，石阶上飞来一剑，刃口未开，可寒光凌乱，杀意纵横，一瞬间，少宗主甚至来不及回头就倒在了血泊中。

“好剑，不需要开刃了，我们用血来一点点磨炼!”

他自信笑语，抬头望了眼山寨牌子，火花寨，哼，混蛋，机关在精妙也难敌使用者的机关算尽，所以才会立在树林前吧！

他缓缓下山，钝剑归鞘，不老仙按他肩头一拍遁行而去，唯有打铁声偶尔传来，隐隐约约是藏在山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