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堪堪落到小萱的头顶，却迟迟还没有斩下去。

林子攸双目赤红，手颤抖着，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扔下手中刀。小萱本来甚是害怕，闭目待死，这时睁开眼来，微笑道：“公子，你心太善，却未必有后福。”

林子攸喘着粗气道：“你走吧。”

小萱目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道：“走？是的，我该走了。”

她俯身拣起地上的短刀，抚着刀身片刻，猛地倒转刀柄，刺入自己心口，登时倒地而亡。

林子攸颤抖着，目中含泪看着这一幕，但是他已经开始“虚化”，对此已是完全无能为力。

“虚化”的痛苦，比他想象的要痛苦一万倍。看别人“虚化”只是一瞬间就完成了，真正轮到自己体会，却比一万年还漫长。他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熔炉中，烈火炙烤着着他的身体，偏偏意识却比平时更清醒的多，体会到的痛苦也强烈得多。

最大的痛苦来自脑袋里，仿佛要炸裂一样，终于“轰”的一声，他的头颅似乎真的炸裂开来。

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无影无踪，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似有一束光射进头颅，他仿佛突然间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额头上的第三只眼！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如一条小溪缓缓流淌，看得如此通透，如此清晰。仿佛时间所有的奥妙，都在这一刻向他露出真面目。

他徜徉在平和与宁静中。这时，一条黑影出现在生死门那个旋转黑斑的中心，向他伸出手来。死神！

林子攸心有所感，朝着生死门走过去。他犹豫了一下，握住死神的双手。

一瞬间，星移斗转，时空变幻。

恍惚间，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这里一切都是光与影构成的，就像一块块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半透明的玻璃，以各种角度构成的一个光怪陆离的光影世界。不时有一点亮光划过，流星一样，转瞬而逝。

而引导他进来的死神，已经不见了。

这是哪里？甄陵界么？

前方有一点了、光格外明亮，与众不同。他便走过去，一看也是一组“玻璃”。不过通过玻璃，却能看到一组画面如溪水般缓缓流淌，倒像看皮影戏一样。他心里一动，开始注目这场活剧：

开头的一幕。只见林子攸潜伏在黑松林的密林中，密切注视着祭祀场上的一切。他看起来信心满满，斗志昂扬，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密林周围，早已伏满了胡人和耆教的人。甄陵界里的“林子攸”则担忧的看着这一幕。

终于，就像放生过的一样，林子攸按捺不住冲进场内救人。甄陵界里的“林子攸”连连顿足，已经知道了，这场祭祀其实是一个圈套，亡灵教其实就是希望林子攸冲入场内破坏祭祀，而耆教，在等待着死神的出现。

“林子攸”忽发奇想：要是自己不冲进场内，历史又将如何改写呢？

而他真的看到了。只见画面延伸出另一条支线，就像树干长出枝杈。那一组画面中，林子攸终于压制住自己的冲动，没有冲入场内。而小萱也没有被斩首，亡灵教以时辰不对为由，将她放了。

林子攸和小萱，终究没有相逢。

“林子攸”颓然暗叹：如果自己不莽撞冲进去，另一个历史，岂不是轻松得多。

画面，即历史，仍在缓缓的流淌。很快推进到凉水井那一幕。李平藏在树林中，戒备着其他藏在树林里的胡人杀手。李平这时候还不准备使用搜魂刺自裁，没有谁会想死。

这时候林子攸出现了，他叫喊着李平的名字，闯入林中，而李平自然不敢回答。胡人杀手向林子攸靠拢，准备出手杀人。“林子攸”急得大叫起来，拼命叫喊：“别进去，别进去！”

只是隔着这些古怪的光影玻璃，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林子攸能否听到。

然而，林子攸似乎真的听到了。他居然向“林子攸”看来，面露极其恐惧的表情，好像看到了鬼一样。全然不防胡人杀手向他靠近，随时准备杀人。

林子攸登时明白过来：自己看到的所谓“死神”，其实就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的影子！

林子攸

这时李平终于向自己摁下了搜魂刺。信奉耆教，被李平“离魂”症状吓到的胡人杀人，匆匆离开。

林子攸安全了。

“林子攸”这时才终于知道，李平是为了救自己而死。“林子攸”已经不能流泪了，但他心里，确实涌起一些温润的东西来。

画面继续往前推。王绍恒让他去查探地下城，自然假借他手去刺探亡灵教。而他也毫无心机的欣然前往。

到了浩然山庄后院，又见李璟，既韩通在偏房内与程子安密议。程子安要韩通用搜魂刺杀死自己，理由居然是：大事急矣，既然找不到死神，不如让自己一试，如果自己中了搜魂刺而不死，那自己就是死神。

韩通自然不肯轻易答应。这时林子攸却不管不顾闯了进去。

“林子攸”心知不妙，那边林子攸又看到了自己，更加的恐惧了。“林子攸”只能苦笑，自己能够看到“自己”，却把“自己”当成了鬼影。

听得林子攸就要闯入，程子安乘机夺过韩通手中搜魂刺，对自己动了手。韩通恨恨一顿足，跃出窗外。

画面很快又推进到下一幕：无间书院里。郭岷早已藏身无间书院内，他的目标原来是林子攸，并不像杀黄玄。奈何林子攸此时就像瘟病，与谁接触谁便遭殃。

“林子攸”忍不住又向林子攸招呼，让他速速离开。结果当然还是一样，懵然不知的林子攸还是将他当成了鬼。黄玄惨遭郭岷射杀。

画面又推进到德胜门深巷酒铺里。他和钟离公相对而坐。“林子攸”可不希望这个可爱的老头死去，禁不住大声警告，其实从观音庙中，“林子攸”就一直警告林子攸别去碰钟离公，反而起到相反的效果。

林子攸反而从“林子攸”的警告，碰到了钟离公，从而导致钟离公被射杀。

以后的事情，包括韩辑的死，数百亡灵教徒被斩首，所有的结果，都源于林子攸的一次又一次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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