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二十七回 遇横蟹平生波澜 宴群芳喜出望外 上
作者:江陵野客      更新:2019-11-22 23:00      字数:3417

话说这秀敏听到玄烨如此说,心中虽苦涩,但也明白既入了后宫,就无法求得‘唯一’,遂而面上仍是笑道:“我知道的。”玄烨因见秀敏半咬着下唇,又手绞着帕子,知她必是口是心非,遂又握过她手道:“但人说来也奇怪,总是不能按着想的那样去做。”秀敏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玄烨道:“好比现在吧,我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我不想独独钟情于她,却偏偏被她牵着走。我不想做个痴人,却又偏偏为她做些没道理的事。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秀敏听后抽出帕子来掩嘴笑道:“不过是喝了别人五年的茶,怎么就被牵着走了呢?”玄烨先是一怔,后来一听出来是她在打趣自己,便笑道:“好啊你!方才刚求了饶,这会子就忘了!”说着又去咯吱秀敏道:“叫你揣着明白装糊涂。”秀敏攥住玄烨的手笑道:“饶了我罢!饶了我罢!”可玄烨却不放手,只笑问:“你这张嘴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真是叫人恨不得也爱不得!”说毕又去挠她。秀敏叠声笑着央求道:“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玄烨听后方住了手,又看着她柔声细语道:“我的心,你都懂了。你的心,我也明了。日后我们就不要再你证我证了,好不好?”玄烨见秀敏点头笑着,此刻的烛影正随着她睫毛的眨动而跳动。秀敏这双杏眼着实生得灵动,细看之下愈发让人难以自拔。玄烨久盯着这双含情目,心中似有野马在窜,面上又如烛火在温。秀敏眼见玄烨缓缓凑了过来,心手一慌乱,竟抓了那把团扇来横在中间,又道:“皇上,时辰还早呢。”

玄烨透过那纱扇见秀敏微侧着脸,粉颈低垂,更平添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心下一时情动不已,便径直吻在了秀敏的耳畔。秀敏忽感玄烨的气息自丝线经纬间如潮汐般涌来,灵魂儿便似飞在半天,只留了躯壳儿怔在原处。玄烨抬手去取那团扇,不想刚覆上秀敏的手,便听李青山在门外低声道:“奴才该死!皇上,福建那边有加急密奏,探子此刻正在乾清宫外求见。”秀敏听后回过神来道:“皇上,政务要紧。”玄烨听了向门外喊了句‘知道了!’又转对秀敏道:“我要是过来得晚,就不必等我了,早点歇下吧。”秀敏答应后便起身送玄烨出去。

待玄烨走后,秀敏躺回凉塌上,用那团扇遮着脸,笑个不住。绿萼进来问道:“敏主子可是要歇下了?”秀敏回身见碧桃手里还端着碗药,便问道:“这是给我的药?”碧桃回道:“是您的大宫女纤云送来的,还百般叮嘱奴才一定要按时拿给您。”秀敏听了笑道:“难为她这般记挂着我,明儿回去得好好赏她才是。”秀敏服过药,绿萼和碧桃服侍她睡下后,又灭了其余烛盏,只留一对宫绘四季花鸟宫灯,后便退下了。

这密探所奏,乃靖南王耿精忠与台湾郑经的一系列异动。玄烨一一听来,为防他二人间联合勾结,当即便给福建总督范承谟下了密折,又加派人手监视耿精忠的两个弟弟。待这一系列的安排部署完,已是三更了(晚11点)。玄烨回到昭仁殿后,轻声走到床前掀开纱幔,一时目瞪口呆。只见秀敏弓着身子,把被子揉成个团抱在胸前。更难想象的是,她既不睡里边也不睡外边,偏要睡在对角线上,好占了整张床去。玄烨见状笑得直摆头道:“要命了,这让我睡哪儿?”

绿萼站在不远处瞟了眼帘内,又低声问道:“皇上,可要叫醒敏主子?”玄烨放下床幔转身道:“不必了,你伺候完更衣就退下吧。”半晌过后,玄烨穿着身鹅黄寝衣坐在床沿处,思索着要怎么移动秀敏才不至于弄醒她。玄烨先微抬起秀敏的手,取出了被褥,后又半跪着把手伸入秀敏的脖下和双膝,稍用力便将她抱起又放到了里侧,最后为她盖好了薄被。秀敏许是服了药的缘故,竟睡得死沉,一点反应都没有。玄烨舒了口气后,便灭烛躺在了外侧。他侧身看着秀敏熟睡的面庞,直感有了她的陪伴,这世间万物都有了光彩。不在话下。

且说又过了一日,谭偲和米霈一早便到‘永信堂’来坐诊。这大栅栏自明朝起便是京师中铺席要闹之地,官士工商,往来如梭;翠铺金店,如林而立;各路宝马争驰,各街吆喝震天;万国珍宝,四海异奇,皆可在此觅得。时人听说‘永信堂’内来了两个宫里的御医义诊,况又是那样两个模样极斯文正派的年轻太医,一时都争先恐后地赶去瞧病。

这赵永信见屋里屋外人满为患,又瞧他二人坐了快两个时辰都不动,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便走到大堂里道:“各位朋友乡亲,今日是我‘永信堂’开张之日。为回馈大家,特义诊一天。只是现在已近正午,在下的两位贤弟还未进食。各位若有急病,请到偏厅就诊,若无重疾,烦请各位午后再来。多谢!多谢!”众人听后便向四处散开了,赵永信则进到正厅去邀他二人到后院吃饭。

谭偲一见赵永信来了便埋怨他道:“老哥哥,你可真是把小弟我骗惨了!我要知道能有这么多人,当初如何也不答应你了!”赵永信听了笑道:“怪只怪二位的名气大,我方才听伙计们说,还有从马家铺过来的,我都不知这消息是怎么传到哪儿的。”米霈道:“我倒觉得今日半天,胜过宫中一月。就这么一会功夫,从五脏到筋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毛病都碰上了。还有些疑难杂症,估计连我叔父都没见过。”

赵永信听后点头赞赏道:“这医者还是要‘见多’方能‘识广’,医术也才能不断精进。妹夫能看到这点,着实无愧于米大人的教导。”忽又叹道:“看着妹夫,我又想起了我那无福的堂妹,怎么年纪轻轻的偏就去了呢。”谭偲见米霈面色转沉,忙说道:“老哥哥,我这肚子可都要叫哑了,再不吃,真得晕这儿了!”赵永信听后笑道:“瞧我这记性!饭菜都摆在后院了,正是来请二位贤弟的。”话落便引着他二人出了。

谭偲出了正厅忽见门外马车旁站着楚湘,忙走去道:“这毒日头底下你跑来干嘛?让福贵送来就行了。”说着又举扇为她遮阳。楚湘道:“我盯着他们别给我洒喽!辛苦煮了一晌午,别全让土地爷给喝了。”米霈见谭府的小厮们正从车上抬木桶下来,便问道:“这都是装的什么?”赵永信道:“弟妹宅心仁厚,见连日苦热,便在我这儿买了药材,又煮了香薷消暑饮,好供行路之人解暑用。”米霈听后不禁向楚湘拳手道:“嫂夫人真是义胆仁心,在下自愧不如。”

楚湘听了笑道:“霈兄弟先别急着夸,这钱不是我一人拿的,我可不能白赚了她的那份,你待她来了再说。”话落又听秋鹦的声音传来道:“姐姐还真是无论什么都要跟我划清界限,分清你我。”楚湘笑道:“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何况咱俩?”赵永信见那女公子戴着面纱,身旁跟的丫鬟也是一身绸罗,不知是哪家府上的。谭偲见了秋鹦后笑道:“我们湘儿拿钱那是为了做善事,可秋鹦你拿钱,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另有所图呢?”说着拿胳膊肘戳了下米霈。

秋鹦见状回嘴道:“你管我拿钱是为了什么,能帮到人就是了!怎么?你家能做善事,我就做不得?你别忘了,我和她的钱,可是同源同流的。”谭偲听了这‘同源同流’就来火,便要跟她理论。米霈见他俩又要开吵了,忙说道:“嫂夫人和秋鹦,乐善好施,实乃巾帼之榜样。不知二位可愿进去,承我一杯薄酒呢?”秋鹦笑道:“公子言重了,我们不过尽点绵薄之力。公子在此义诊一日,才是大仁大义。”

楚湘听此也笑道:“好了,你俩就别夸来夸去了,我可热得不行了,咱们快些进去吧!”赵永信听后忙侧身道:“诸位请!”一行人正要进去时,又听那边路上有人在喊‘让开!都让开!挡了主子的路,都没好下场!’

原来,因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喝香薷消暑饮,而又只有一个施放点,偏这条路又不宽,故而排队的人都堵到了路中央。正巧这时打南边来了辆三驾高轮华幄车,这下自然就被拦着过不去了。那些排队的人见这车夫如此嚣张,又看那马车不凡,心里虽不乐意,但都怕惹着大官,遂也渐渐散开了。偏有一人心里不服,嘀咕了句‘谁让你们放着大路不走走小路。’那车夫听了这话,扬鞭便把那人抽翻在地,并骂道:“狗娘养的!爷看你活腻了!”

米霈见状便要上前去,谭偲忙拉住他道:“干嘛去?你可别充英雄!”米霈推开他手道:“我去扶他,看他伤得如何了。”谭偲听此也和他一起去了。那车夫见前头还有三辆马车,又喊道:“这谁家的车?移开!移开!”福贵听此忙叫后头的得贵把马往里牵牵。那车夫驾马行了几步,见那后头的一辆青帐红缨车还没动,便骂道:“他奶奶的,这辆怎么还不动!”

秋鹦听后暗骂了句‘狗仗人势的东西!’而她身旁的丫头菱花见说的是自家的车,便走去看了眼,却不见驾车的伙计柳三,想是跑哪儿逛去了,遂对那车夫道:“这人不知去哪儿了,您稍等会儿。”这菱花是魏妈前年买来的丫头,在红玉阁教养了两年多,开口自是酥骨娇音。一时不光那车夫的骨头软了,觍着个脸笑道:“不急,不急。”连车里的主子听了,也要掀帘看看是怎样个美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