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随梦昕      更新:2019-11-25 18:11      字数:4162

——初现杀机

某处人迹罕至的荒野林落,低低的谈话声萦回在清寂的林间,空气中隐约飘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腥味,漾开浅浅的澜漪。

“姐姐,为何要如此对翊儿?我…不是你的亲弟弟吗?”为什么…你说呀!”“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少年半跪于地单手虚弱得捂住血流不止的心口,脸上神情异常惨白悲凉,双眸不可置信的望向此刻正站立于他身前,一脸云淡风轻笑容温婉的女子,眼球也因心底汹涌喷发的愤怒微微凸出,双目赤红眼眸充血,满身狼狈姿态尽收他人眼底,再不复昔日半分少年恣意骄傲,两瓣薄唇微微张开,嘶哑着嗓音朝向女子失声吼叫,尤显稚嫩的眉宇间挣扎着闪烁过一抹痛苦神情,许是失望至极,少年眼眸中剩余的些微光亮在女子笑语盈盈的冷眼旁观中一点点黯淡失色,最终堕入不可预知的深重黑暗。他忽的嗤笑出声“骨肉血亲?哈哈…哈哈哈!!!”伴随少年声声寒意入骨的癫狂笑音而来的,还有垂落于湿寒草壤地里沾染泥渍的五指倏然紧紧握成拳状的狠戾动作,浓墨夜色里隐约可窥见指缝间淌流的丝丝暗红褐泽,湮灭一段肆意洒脱的倥偬岁月,埋葬几许懵懂无知的青葱华年。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寂野荒林久久回荡着少年绝望悲怆的癫狂笑声,好似一曲暮日葬歌,将往忆打碎掩埋,此身陷入万劫不复的噩梦,轮回往复周而复始生生不灭,直至…魂散。梳着精美端庄发髻的华贵女子迈开优雅的步伐缓缓行到少年跟前,轻弯细涂唇脂的艳丽朱唇,细如新柳的纤眉下是一双眼好似匿藏暗夜星澜的清亮眼瞳,唯美却显出几分不真切的幽寒,特别是如今对上无半点反抗之力可任人宰割的他的时候,女子眼中的狠绝森寒尽显无遗。女子半弯纤腰,素白手指缓慢拔出插进少年心脏位置的锋利发簪,红唇缓缓吐露出充斥着诡异愉悦莫名令人不寒而栗的满足话音,声音温软轻柔似婉转百灵,温声细语间自有一派蛊惑知心的奇异魔力,“翊儿,别问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睡去不好吗?”她似是在问他,言语间却反倒更像是在呢喃自语,眼眸神情愈加温柔似水,丝毫察觉不出半分方才亲手噬弟的凶残神态,女子眉宇间好似有一种病态的执着,鬼畜亦阴冷,漆黑的眼珠死死盯住动惮不得的少年,喉间溢出的声线仿佛来自地狱“有时候单纯无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对否?我的……幼弟?”女子一把捏住少年细腻白皙的下颚,动作优雅亦不失利落,劲道许是有些微失控,雪白肌肤立即显露一抹青紫,少年眉头紧蹙痛哼出声,微红的眼睛狠狠瞪向女子,眸间闪烁少许不明的愠色与难言,“如果你想要的真相是充满着血腥且残酷的,足以摧毁以往所有的一切,倾覆你的认知”“如此,你还要知晓真相么?”那双眼睛晦暗幽深夹杂些许嘲弄,道不尽的绵长窒息如跗骨之蛆缠缚骨髓,不得不说,女子的目光太过犀利透彻,将少年极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怯懦犹疑不留一丝余地的通通剖露表层,使之直面内心真正的自我。而少年到底是…畏缩了,狼狈躲避女子迫人的视线,沮丧低垂着脑袋。少年的反应不出预料地恰好在女子意料之中,指尖力道缓缓放松,缓慢抬起另一皓腕,异常轻柔的拭去少年脸颊两侧沾染零星血渍,玫瑰唇瓣逐渐氤氲开一抹温柔的浅笑,好似终于释然。

“翊儿…不会太痛的,姐姐这就让你解脱”眼前一花白光重影,女子迅速将沾染了少年鲜血的暗褐色发簪再次没入他的心口,只是这次的劲道更深更狠,玉石俱焚的决然,之后毫不费劲的挣脱少年死死拽住衣裳落摆的手指,往后轻轻一推,少年满含绝望悲凉的神情彻底淹没在寒冷无情的妖娆夜色里,被暗夜精魅啃食的一干二净…

赤邪临降,天地色变,此番棋逢乱世开篇,九星不知何时齐聚,何日归来?

翎儿…

一声若有若无的浅叹沉寂于无边夜色,何处觅踪?终只道一句天命难违,不可窥探。

“这些…是谁的记忆”一双凝结千重冰霜的银瞳微微收敛,一抹类似于疑窦的情绪于眸海间飞快隐没,两肩际散落的雪色银华映晃出似月般皎洁的无垠晕影,一只骨骼分明的玉白手掌有目的性地往虚无空气里轻轻一抓,万千细碎莹芒忽而穿透阻滞于周身的无形屏障,虚空道道剥离碎落的声响此起彼伏,重重飘浮于虚无轻若无物的莹白光团,飞舞盘旋着朝向少年拢聚过来,漫天莹光包裹下的蓝白衣影恍若九重天宇降临凡尘的寂世神袛,一眼浮生,须烬万年。点点莹芒似是有意识般慢慢融汇进入少年的身体,毫无阻滞半分突兀之感也没有,一切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仿佛本该如此…

“翎儿,是谁?”一声轻语呢喃萦回于此一方荒芜寂寥的无人城街,街道上参差排序的废弃屋瓦檐墙于黑云覆盖的深重墨色里渗出无边的寒意,远远望去宛如一座了无生息的死城,遍地枯骨满目疮痍。倏地,少年好似察觉到胸口下三寸方位的丝丝不适之感,纤眉轻蹙,白皙细腻的手指自外层衣襟拿出一颗隐约散露灼热红光的琉璃血珠,细瞧眉宇间冷色更甚,银瞳右侧眼角半掩于银霜发梢间的一处肌肤纹理隐约散发微弱的异样灼红,少年眼睑微垂,纤长细密的睫羽翩然拂落至距阖眸半厘处,洒下一片破碎的浮光暗影,与此同时眼角的灼红也愈渐消褪,半阖的眼睑恰到好处的隐藏起少年眸底飞快掠过的一抹血色,然而这状不经意间涌现的异状此时却被一双妩媚邪肆的血红眼眸一揽而尽,绯衣蹁跹间足间轻点退入圈圈涟漪编织生成的无形涡流中。

“…九星终是现世,六界的安生日子…也该…走到尽头了”黑暗肆意倾占的阴森街巷忽然传出一道似是而非的叹息声,于此间境地掀起阵阵汹涌暗潮…

“到底在哪里”略显焦躁的低沉嗓音轻溢唇畔,少年于死寂荒城中徘徊行走了半日有余,终是不得其路,初步猜测此处大略是布有某些修为高深的鬼魅施法编织的迷障,也难怪少年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将城中里外翻了个遍,半点蛛丝马迹也无寻见。微染疲惫的神情不自觉带出一抹讥讽,搜索途中,少年不时望向乌云遮蔽的夜穹,瞳孔深处始终匿藏一丝隐隐的幽冷难明,时间分秒流逝,于城中不知循环多少个圈,少年耐心终是耗尽,随处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民居檐前石阶,手指半摸索着砖墙,身体靠墙行动迟缓的落坐,银霜雪眸静静凝望前方空无一物的虚妄,目光逐渐涣散失距,掩于衣袖间双手早已青筋毕露,手心大片濡湿血渍滴落青石板,划开道道暗红细纹,或没入臂腕埋没衣裳深际,“时间不多了…”少年如是而语,也不知预指何物…

幽冷深巷倏然卷起阵阵迅猛狂风,劲风吹刮起坐落于墙角一隅石阶上的少年大片衣面,渐渐成形的小型飓风将少年的四向通路悉数封锁,处于包围圈中的少年瘦弱单薄的身影愈显萧索,衣衫凌舞银丝缭乱欲迷遮目举步维艰,此情景于少年而言不可谓不数困顿,按道理来说本应急躁难安的某人,却是于原地反常的阖眸小憩,神色安然眉目间自有一番闲雅清淡,樱色薄唇于暗处隐秘稍弯。“汝来此诡境,是欲寻何物?”飓风落境,此时,少年身后陡然出现一道冰寒空灵的鬼魅女声,于此间掀起阵阵骇浪,少年身躯不可遏制的僵直紧绷,好在能够凭借异于常人的自控应激能力瞬间掩饰,少年唇畔挂着略微疏离的浅笑,手脚稍显不协调的配合身体转向声音的来源,“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于此地?”种种问话并没有如想象中般展开,一身艳红露肩绯裙的绝色佳人,眸光淡淡轻瞥一眼少年斧凿得极为完美的容颜,视线于那双与之不符的灰暗空洞的眼瞳滞留一瞬,唇齿间音色清冷,话里行间仿佛凝结了千山霜雪的冰寒无望,寥无生息。

从来万物于她眼中皆属虚妄,不重要之事亦是不觅半分踪影,只是…此条戒律究竟是在何时开始龟裂丝丝缝隙…而那些尘封于破碎虚境的朦胧,又是…什么?当宿命再次轮转,那些埋葬于碎落灵魄里血迹斑驳的纷飞往忆终是…再度聚融。

一色倾城,一姝绝艳,奈何微瑕,相对半响无言,少年仅是静默,纤白指节轻扶身后墙壁起身站定,数千银丝散落胸前映射些许柔和晕影,垂眸缄语,一时间竟生出几分与世静好的错觉。在女子视角内,此副恍似水墨氤氲描摹的美景却是另一番意味.少许墨丝轻抚女子揉碎零星斑点的细腻肌肤,眉骨中央一点朱砂烙印其上,妩魅绝艳里无端渗出丝丝邪戾鬼气,黛眉微挑眸光深邃,倩影婀娜身姿微曳足尖绣履步步生莲,恍惚际鼻息只闻缕缕浓醇妖异的沁神馨香,被迫承受周身萦绕不散的冰寒凛压,少年纤薄孱弱的身子不可遏止的微退半步,眉宇间倏然覆落一层挥散不去的郁结隐忍,绝美清雅的容颜上睁着一双黯淡失神的银眸,瞳孔深处倒映出女子鬼魅邪肆的惑世容颜,流盼微挪寂寒千重。不知何时深巷劲风已然褪去踪影寸缕街檐朱唇澜音缕缕惑心“盲者”,音色空寂冷魅未起片缕涟漪。

古传曾书——九重只身堕修罗,往昔忆梦未可期,似是故人来?红裳女子斜睨某只血色寥无的侧颊,漠然回眸驻足守望,半盏时分如约而过,少年终是温诺启言“姑娘…可否助我达成所愿”,女子闻声望去,只观少年眉眼轮廓似染尽无垠月华容姿胜雪,蓝白衣袂半裹于街瓦檐墙的阴影处,唇畔音色冷泠,许是他之态度过于轻淡,不似凡尘俗客,枕于贪嗔痴恨,通透中自有一番执妄,眸光垂落间纤睫轻颤,视线缓缓落至少年右手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继而开口询问“汝欲以何物交换?”“我…现下身无长物”少年嗓音稍有停顿,手指摸索着自衣襟内拿出一颗琥珀石大小的剔透血珠,薄唇微启音色沉毅,一声“唯此一物”换得绯颜三千惊鸿。少年手中动作未显半分犹豫,将其递往女子声音来源方向,血瞳潋滟睫羽掀落半面涟漪,轻挥衣袖,珠子顷刻浮落红裳女子掌心上空,“尚可”,血瞳再次距焦少年恍若白玉凝脂的容颜,清淡眸光令少年五识感官有片刻绷直,语意稍顿又言“孤还要汝之一物”

“为何”“三生结契”“汝可愿”

闻言少年低低嗤笑出声,嗓音倾泄几分不明讥嘲“换,如何不换?我本已一无所有,赌上这三生轮回赴一场焚世之约,无悔无怨!”

妖颜倾世笑意涟涟,双眸低垂纤睫挂露些许晶亮,眸底终年凝结千层镂骨寂然,缓声启唇,“以血为凭,三生命契,如有叛者——永囚邺狱往生不复”“此刻起,汝归孤所有,懂?”随着女子话音的落下,缕缕红光自纤柔玉指迸发,浸染暗糜的血芒飞跃窜动着割破少年的指尖,无形的力量将两人整个吞没。“主上”少年特有的清哑嗓音萦绕于此间寂寒,带着麻木与臣服,铭记三生,血契成说。篇局既已启,静待落书人,画面最后唯剩下视野之内刺目的血红从少年的五官口鼻缓慢溢出,浓重的血水将那抹清绝雅致的身影刻染的万分狼狈,女子目光幽邃平淡注视着少年空洞至极的银瞳,眼底似有极浅暗芒零落凋亡。

“巫祀…”

此间数万年光阴无尽梦魇深处,故人难归,终其不复,方晓…“命里无时,生生已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