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夕唐      更新:2019-11-27 02:45      字数:6694

一一八二年秋,孟加拉湾。

一叶孤舟,流浪、沉浮在这片无尽蔚蓝的海域。

日午的太阳,在无云的长空,骄傲地绽放着,为人间洒下光明,也洒下绝望。

小船上,男子身着琥珀色宽袍,脸上罩了层浅紫的绸布,安静仰躺着,不知生死。

奥拉·罗杰·英诺森,刚满三十岁的英俊男人。

如果不是那场风暴,现在的他,应早已在朱罗上岸,此时,或许正在一间清幽的庙宇里,对面坐着他可爱的僧人朋友,右手边,是一杯清凉的茶。

海面渐渐起了风浪,奥拉抬起一只手,证明了他还活着。然后,他用两条咸鱼干儿压住面纱的两端,以免海风吹去他与烈日,最后的屏障。

两条咸鱼干,是他昨日正午下海避暑时,顺带的产物,早已不似当初新鲜滑嫩。

奥拉不愿食生鱼,咸鱼干,已是他的底线。但他也只是咬了小小一口——鱼干太咸,而他又太渴。

一艘多桅杆帆船正在海上欢快地航行着,目前它距离奥拉先生的木舟,还有2.3海里。

紫色绸布,是奥拉先生的情人所赠,他的情人,也是他爱人的亲生妹妹。

2.0海里。

他的爱人,这么说,或许并不太恰当。因为那位姑娘,只不过是,得到过奥拉先生的一个,浅浅的吻罢了。

1.7海里。

而他的情人,甚至连一个吻,也不曾收获。她只是在一个撩人的月夜里,同奥拉先生吐露过她的芳心。

1.5海里。

奥拉先生的道德,或许,并不是那么糟糕,却也没有太过高尚。如果不是因为两位姑娘的父亲,准确点说,如果不是她们父亲手中的棒槌,奥拉先生的绅士形象,或许,可以维持的更久一些。

1.3海里。

多桅杆帆船的船栏旁,少年正迎着海风,向远处眺望,不远处,隐隐有一只黑点在摇晃着。

1.1海里。

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奥拉先生这样想,至少身下,还有这只破旧的木舟。木舟是他情人送他的另一件礼物——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这只木舟,本来属于他的准岳父。

0.9海里。

木舟的确很是破旧,却如同它的前任主人那般,倔强得仍算是牢靠——这让奥拉撑过了那场暴风雨。

0.7海里。

奥拉先生不同于别的那些,无所事事的流氓地痞,他是有着一些真本事的。这其中,最让人讶异的,莫过于他那一手妙不可言的厨艺。

0.5海里

这可为他加了不少分。

0.3海里。

0.2海里。

……

忽然,船身猛地一颤,一同颤动的,还有奥拉先生将死未死的一颗心。他颤巍巍坐起身子,浅紫色面纱轻柔地,落在他的裆部。

“呦,原来你还没死。”说话的,是一名十四五岁,金发碧眼的少年。

少年很好看,笑得也十分和善。

奥拉抿着嘴,茫然地看着少年:“我以为我要死了。”

“今天真幸运。”少年甜甜笑着,伸出一只手来。

“对!”奥拉舔了舔皲裂的嘴唇,运足了仅有的气力,他握住少年的手:“今天真是幸运。”

一个光着脑袋的大汉,站在甲板上,眯着眼睛,瞧着二人一点一点爬上帆船。

少年扶着奥拉走到大汉面前:“船长你看,是个活人。”

大汉上下打量奥拉一番,点了点头,然后说:“先让他休息一下,给他点吃的。”

“是的,船长。”

大汉的长相,绝没有少年那么美好,此时奥拉却一视同仁,向他投出同样感激的目光。

少年把奥拉带进一个舱房,很简单的一间舱房,只有一个木桌,一把小椅子,一张小床。

少年先为奥拉倒了一杯冰水:“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谢谢。”奥拉接过水杯,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少年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奥拉一气把那杯冰水灌进肚中,一阵冰爽后,他仍觉得不过瘾,可是眼眶却泛起了满足的红润。

大约一刻钟后,少年推开舱门,先后端来一盘厚厚的面包,一叠蓝莓果酱,半只烤鸡,然后,又为奥拉倒了一杯冰水。

“要酒吗?”少年问他。

奥拉看着满桌的食物,又看看少年。少年转身出了舱门,不一会儿,又端来一大碗喷香的葡萄酒。

奥拉开始还颇有些矜持,先是祷告上帝,感谢他老人家赠与他这份难忘的午餐。又感谢少年,说少年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少年笑而不语,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看着他风卷残云。

用最后一片面包刮尽了碟中的果酱,就着小半杯冰水,送进肚里。奥拉又拿起最后一只鸡腿,慢条斯理地啃噬着——他已不那么饿了。

这时,少年递给奥拉一只手帕,并问他:“味道怎么样?”

“谢谢,我想说十分可口。”奥拉接过手帕,先擦了擦额间,又抹抹嘴角,笑道:“说起来,我也算是位挑剔的厨师。”

少年笑了笑,又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奥拉摇了摇头,“我在船上躺了有两三天,算是没日没夜地睡了。”

“那你跟我来吧。”

奥拉琢磨着,这应该是要带自己去见船长。少年已经走出舱门,回头看了看,笑道:“请这边走。”

奥拉忙跟上去,少年带他走到船尾处一间舱房外,指着舱门说:“就是这里。”奥拉打量着眼前这扇舱门,越看越觉出船长的朴素精神,心中暗生敬佩。

少年没有觉察到奥拉的表情,只是忙着低头开锁。

“不用敲门吗?”奥拉怔了怔。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为什么敲门?”未等奥拉回答,舱门已被少年缓缓推开。奥拉探头看了看,只觉屋中一片漆黑,心里有些疑惑。

“进去吧。”少年拍了拍奥拉的背脊,语气平和。

“进去?”奥拉看着少年,心中有些犹疑。少年看着奥拉笑了,笑得理所当然,脸颊上,两只小酒窝若隐若现:“怕什么?”

春风般的笑容吹散了奥拉心中的狐疑。奥拉释然了,自己除了一张俏脸外,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值钱的地方,人家给自己好吃好喝,好脸色看,害人没有这种害法。

奥拉这样想着,不觉已进入屋中,还未站稳步子,只听身后“啪嗒”一声,舱门又被关上了。

“喂!”奥拉转身去拍打舱门,却只听见门外少年远去的脚步声,不急不缓。

“奶奶的。”奥拉一脚踹在门上,心中半是疑惑,半是恼怒。

“耍够了吗?”

黑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声响。

奥拉的眼睛已慢慢适应黑暗,转身看去,只见十数只眼睛齐齐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惊。

舱房并不大,却也算不得小。屋里并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七八个人,零零散散分坐在墙边。

“耍够了,就安静下来。”奥拉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墙角的一个青年人,大约是个青年人,奥拉看不清他,只能凭声音断定。

青年人也是操着一口赛尔柱突厥语,只是不太标准。奥拉走到那名青年身边,也坐下身子,问道:“兄弟是哪里人?”

青年闭着眼睛,好半天从嘴里放出一个名字。奥拉一拍大腿,声音激动起来:“我也是西西里人!”

少年锁了舱门后,回到了方才的舱间收拾碗碟,见杯中还有些喝剩的冰水,也不嫌弃,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等他把碗碟送到厨舱,再回来时,却见光头船长正站在自己舱前的甲板上,看海。

“船长。”

“现在那舱内有几个人?”船长开了腔,眼睛却仍是看着海。

“算上刚才那位,现在是有八个人,六男二女。”少年也想看海,因为船长的貌相,让他有些晕船。

光头船长点了点头,还欲说些什么,一只黑色海鸽却突然飞落在他身前的船栏上,乌亮的小眼珠左右看着,最后和少年对视起来。船长从鸽腿处,取出一小卷中国宣纸,缓缓展开。

信纸逐渐舒缓,船长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把信纸和笔给我拿来,顺便通知驾驶舱,改变航向,立刻驶向安达曼群岛。”少年正看着鸽子出神,此时听到命令,看了看船长,愈发觉得鸽子慈眉善目。

“你在等什么?”船长看了少年一眼,少年匆忙摇头:“没什么,您稍等。”

船长眯着眼,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把一口浓痰吐到了海里。

安达曼群岛。

浩渺的大海上,最美的时刻,便是那一日中的黄昏。夕阳不知是说了什么情话,羞红了天空的半颊,一方天地,仿佛也沉醉其中。

一艘标准德罗蒙似乎也沉醉其中,如同喝多了酒的东罗马醉汉,在海面上摇摆浮沉着。

德罗蒙并不算孤独,几只海豚,已经陪他游过了许多航程,现在依然陪在他的身边。也许,并不老是那几只,但谁又知道呢?海豚,看起来总归是差不太多的。

洒满金色余晖的甲板上,金色头发的少女一动不动,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些海豚。

海风轻浮,不时挑动起她的些许发丝。海豚们也同样看着她,如果这些海豚是见过些世面的,会认得少女身上的中国丝绸,那淡紫色的轻柔,在夕阳的熏染下,又是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光泽。

一位衣着绅士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将一盘糕点放在女孩旁边,糕点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碧绿,像是有露水在其中流转,散发出淡淡浅浅的茶香,倒是与身旁的少女相映成趣。

“景色还真是不错,不是吗?”男子看了看水中那几只海豚,顿了一顿,才又望向夕阳。

女孩没有理他,只是把那盘糕点端起来,连同盘碟一起扔入水中。

女孩等着男人的说教,那男子却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抿着些许的笑。女孩见男子不吭不响,自己又作出声明:“我就是要喂海豚。”男子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海豚们确实很兴奋,一同冲着那大大的白玉盘碟发起猛烈进攻,一只弱弱小小的想必是有自知之明,偷偷把那团被遗忘的糕点吞掉,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朋友们“争食”那团更大的玉盘。玉盘被啄了几下便遭了遗弃。几只大家伙看了看小海豚,眼里藏着些许不屑。

这个时候,侍女端来两杯品丽珠,男子接过,递去一杯给女孩,女孩接过来,又倒进海里。

同身边的女孩一样,男人也是生得一对儿晶莹剔透,蓝宝石似的眸子,让人想起月光下的湖面,清澈的不成体统。夕阳亦有爱美之心,把两人侧脸勾勒的分明,二人本来就美,此时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副新鲜出炉的油画。

男人看了看夕阳,把空酒杯放回托盘,又看了看妹妹,余晖映在她的眼中,她的眼中,有一片温柔的黄昏,温柔的海。

在得知伊萨克公爵即将出使海外后,格奈娅公主这样对他的哥哥说:“要不你就带着我去,要不,你就等参加了自己亲妹妹的葬礼后再去。”

像格奈娅这种久居深宫的公主殿下,自然难以体会琼楼玉宇的魅力。于她而言,一整箱珍贵的珠宝并不比小溪旁的野蔷薇更有趣味。对于跟着哥哥出行这种事情,她的确是满心期待的。

出行第一日,公主兴致勃勃地拿出一摞山羊皮纸,用以记录新鲜见闻。

“第一天,天空十分晴朗,可是我却不能好好地享受阳光沐浴,因为要去海港,要经过好多好多市镇,哥哥说我不能随意露面,以免吓到百姓,哼!算了算了,等到了丝国,本公主才不受他管束呢!伊萨克才是丑八怪...”

“今天是第二天,听露丝说下午就能到海边了,唉,真是无聊啊...不过到了船上应该会比马车好很多吧,我再忍忍吧......大海好漂亮...”

“第三天,海上的清晨好可爱啊,其实不去丝国也没什么呀,人家是愿意在海上漂泊一辈子的...如果没有臭哥哥在就更好了...”

“大海好大呀...的确很漂亮,不过,就是有一点...太单一了...我今天看见了几只大鱼,哥哥说那是海豚,海豚一直跟着我们的船走,好可爱的。我忍痛把唐尼先生做的糕点分了一点给它们,现在还有些心痛...”

“......”

“......”

“第六天...不骗你,真的。世界上最无聊的地方就是大海,走到哪都是一个样子,不得不说,我与大海的感情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哥哥今天在甲板上看了好久,说明天可能会有大雨,你看,大海真的很不绅士,没有了感情就要使用暴力...”

“......”

“...明明是个大晴天...”

小公主在宫里的时候,并没有写日记的传统,本就不大的兴趣,随着她的耐心一点点地消磨殆尽。三天前,当安格洛斯遮遮掩掩告诉她预估的海上时光后,涉世未深的十数张山羊皮纸,连同伊萨克公爵的两颗袖扣一道被喂了海豚。

夕阳渐渐归于大海,晚霞变成了淡淡的紫色,像是公主肩上垂下的丝绸。

公爵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格奈娅本来只是闷闷的生气,此时突蒙兄长的爱抚,却又像受了莫大委屈一般,微微撅起了小嘴儿,然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兄长,她愈发的傲娇了。

露丝已经在二人身后站了一会儿,看着公主一会儿愁容,一会儿偷笑的,心中醋意有些按捺不住。她走上前去,恨不得拧住公主的脸蛋儿:

“殿下,热水已经备好了,您是现在沐浴,还是饭后沐浴?”

格奈娅看着一脸微笑的露丝,没头没脑的不快已是消散大半。她刻意捋了捋被哥哥揉乱的头发,笑道:“现在就洗。”说毕,也不要露丝搀扶,径直就向浴舱走去。没走两步,她似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正目送自己的哥哥。

公爵如沐春风般看着妹妹,等待公主殿下的吩咐。格奈娅欲言又止,纠结片刻,却只留下一声冷哼。

露丝压着醋意有些不解,正好探询似的看了看伊萨克。伊萨克也看着她,笑道:“让厨间再多做几份茶冻,送到她卧舱去。”

在幽闭的舱房里度过了一个下午,奥拉算是摸清了身边几位“同僚”的底细。

几位“同僚”中,除了身边那位西西里的青年,均是来自孟加拉湾沿岸。

与奥拉正对而坐的两兄弟,是朱罗沿海老实巴交的一对渔民,整日在海上风吹日晒。奥拉不想同此两人多做交谈,他认为漆黑中时不时浮现出两口白牙,总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与奥拉斜对而坐的,貌似是一家四口,听口音是来自奥里萨——他情人爱人的家乡。奥拉一度以为,这家的男主人是没了气息的,因为整个下午,此君似入了定般一动不动,任凭妻子焦头烂额地对付着怀中要奶喝的婴孩,以及时不时就地蹲下,想要水漫金山的女儿。

女孩不过七八岁大,仍是个不知羞的年纪。奥拉闻够了尿骚气,在得知舱房里是有着一间厕所后,坦然对女孩母亲提出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在左右不过十步的距离内走上一趟,并不会浪费太多的精力。如果那位母亲持否定意见,那么他勉强愿意代劳。

那位母亲恼羞成怒,不由同奥拉争驳几句,这时,那位了无生气的男主人,突然生起气来,劈脸给了妻子一个耳光,因为她不守妇道,同一位陌生男子讲了话。

整个房间里,奥拉只认为身旁那位西西里的小哥,勉强算是个正常人,他情愿不时和对方聊上几句,尽管那小哥惜字如金,一副高冷的厌世模样。

众人觉得奥拉也是个怪胎,因为此人能够和他们任意交流,并不受到种族国界的限制。

对此,奥拉也有一套说辞:他祖父是罗马人,祖母是西西里人,外公生于奥里萨,又曾在朱罗邂逅来自后遮娄其的外婆。

最后奥拉得出结论,天南海北几回罗曼蒂克最后结晶出个他,是天下头等第一不容易的事。奥里萨夫妇一声冷笑,心中更加认定了他是个杂种。

长夜将至,屋中点起了油灯。金发少年拎来了两只木桶,一只桶里,是发了霉的面包干,另一只桶里,则是些少的可怜的淡水,连同几只木碗。

少年看奥拉一边同人耳语,一边不忘了给自己一个微笑,既不哭,也不闹,更没有站起来揪住自己的领口,心中颇觉得对方是个知礼节的绅士,所以奥拉分得的面包最白,水也倒了足足有大半碗。

“所以,这群混蛋是要把我们卖掉?”奥拉咬了一口咯牙的面包,捡起了上午被打断的话题。

西西里青年嘴里同样嚼着面包,心里不由自主地把面包臆造成了送饭的混球:“没错,一般船长决定靠岸采办补给时,会把关押的囚犯一并带到奴隶市场,卖掉,然后用这些钱买食物,水,还有女人。”

奥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正要离开的少年,喉结忽然一鼓,他匆忙拿起水碗大饮一口。

“可是这小兔崽子,和那光毛的秃驴,起初倒还挺和善的。”奥拉给青年讲了讲中午自己受到的良好待遇,两人觉得嘴里的面包更加干涩了。

“这我不清楚。”青年食不知味,干脆把面包溺在了水碗里:“我上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待遇。”青年又开始上下打量奥拉,好半天说道:“我老觉得送饭那小子,可能取向不正常。”

奥拉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一时接不上话,突然,他找到了另一个话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回轮到青年不说话了,奥拉以为对方又开始了高冷做派,一时悻悻啃起了自己的面包。正啃得畅快淋漓时,忽听身旁一声幽叹:“唉,我就是从那市场逃出来的。”

挑剔的男人随便对付了晚餐,又打了几个不太讲究的饱嗝,奥拉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仿佛烤鸡同面包干儿在胃里拉起了架。

厕所被奥里萨的家主霸占了半个多小时,奥拉认定厕所隔音肯定不妙,然而迟迟听不到里边传来什么声响,于是把那男人的静默与暴脾气统一归咎于便秘一类,心中自是畅快了许多。

待到奥里萨大汉黑沉着脸出了厕所,奥拉肚中烤鸡与面包干儿已休战多时。他实在是疲乏,将近三天的漂流似乎使他睡出了瘾。

正在朦朦胧胧间,半睡不醒时,奥拉忽听到舱门吱吱作响的声音,睡意半消,他看见金发少年披着半身的月光,冲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