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噬骨心灯
作者:林果馨      更新:2019-11-28 07:05      字数:5619

“当时,我的宝宝还只是一个婴儿,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有三岁大了吧。可是,我找了好几年,去过深海,走过五国,脚磨坏了,脑袋也不灵光了,几次在天鹅海里濒临死亡,又几次在玩具国里醒来,我努力了,小卓玛,可还是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炼兵府,储备室里,疯子娘站在烧烤摊前失声痛哭,“就是那次灵兽失职的地震里,全部都消失了,一夜之间我一无所有,没有了孩子,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家。小卓玛,你还小,还不懂一个做母亲的心,我不怕死,只怕没有希望的活着。”

她弯下腰痛哭流涕,憋足了三年,整整三年没有灵魂没有生气,从光鲜亮丽的金铜贵族到现在身无分文的白铜人,她迎接着所有人同情的目光,议论纷纷的碎嘴,现在她几乎一无所有。

“疯子娘,我……我们都错怪了你……你一点也不疯,我小卓玛发誓,一定会帮你找到宝宝的!”小卓玛抹着眼泪,抽泣着说。

疯子娘蹲在地上,抬起哭肿的眼:“你相信我的宝宝还活着?”小卓玛像孩子一样用手臂来回摩挲着眼,坚定的重重点头。

“嗯,我相信,他一定还在的,不仅相信我还有飒飒币,这是我们寻找宝宝的经费。”小卓玛说着,脸上绽放喜极而泣的笑容,急不可耐地掏着胸前用线缝好的口袋,“看,还有这么多,我们可以一起去深海,去玩具国,总之去一切会发生的地方,我小卓玛陪着你,你再也不孤单啦。”

小卓玛哭红的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她,飒飒币哗啦的全倒在了桌子上,足足有五百枚。

疯子娘擤着鼻子不可思议地站起来,抽泣到打嗝的说:“你不介意我砸了你脑袋?”

小卓玛噗嗤一笑,撩起她的后脑勺的碎发:“瞧,这不是好了嘛,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疯子娘摩挲着残留的痕迹,眼泪像断了珠的线,疯狂的流了满脸,她闭上眼在她后脑勺上重重一吻,嘴里喃喃:“对不起。”

一个小时前,她们在储备室赶工被损坏的芦苇根和烤肉,疯子娘看着这个女孩不厌其烦地捣鼓,时不时的冲她笑着,安抚她:有她在一定能赶上晚宴的,人多力量大。她看得出这个小姑娘怕她,可还是厚着脸皮的帮她,直到她停下手里的烤肉,狐疑的问:“你需要什么?你帮我需要得到什么?我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没有东西可以……”

“没有,我不需要什么,那是魔都人爱干的事,我小卓玛才不乐意呢。”小卓玛笑嘻嘻的扭头回望她,“我什么也不要,大卓玛说人生在世就是要多多益善,以后总会有福报的。”

疯子娘收回思绪,睁开眼看着小卓玛转身后惊讶的脸,她笑着说:“小卓玛,谢谢你。”小卓玛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雀斑在脸颊上飞舞:“嘿嘿嘿,哪里,哪里,我们都挺好的,那个甘蔗老板也挺好的,嘿嘿嘿。”

疯子娘脸色一红,干涸冰冷的心房涌上一股暖流。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白铜小兵带着金铜军师们急匆匆的冲进了炭火炉,接着两个身影包抄小路,紧张兮兮的走来。

“噫,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小卓玛停下手里的活,跑到窗户口大声问,“嘿——戈蓝,格子蓝,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人身形一怔,心里暗骂“糟糕”,戈蓝已经快步的走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小卓玛,我的姑奶奶,你千万别大喊,我们……”话音未落,一把铲子拍在了她脑袋上,戈蓝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传说中的疯子娘。

“你干什么!”格子蓝一把拖起软绵绵倒下的女孩,怒目而视一把挡掉准备拍上他脑袋上的锅铲子。疯子娘底气十足地瞪着:“不干什么,你们伤害她就不行。”

小卓玛感动的扭头看向她,大口喘气的心里一暖,这时炭火炉走来一连串脚步声,格子蓝二话不说地冲了进来把门关上,对着她们噤声:“嘘,躲一躲。”他看着怀里闭眼的戈蓝,又望向窗外浩浩荡荡的队伍,心里反而舒坦些,被揍一下也好,免得鬼哭狼嚎使小性子。

金铜军师们前后簇拥着金龙王,后面跟着灰头土脸地魔都人。格伦紫色眼影画了一脸,一边瞟着路一边用镜子左照右照,碰了碰血渍划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的心疼自己来。

“哟……哟哟……我漂亮的脸蛋哟,都糊了一脸,嫩成豆腐的小脸哟,都刮成了京剧脸。金龙王,我不管,在你地盘上出的事,你就要对我负责。我们魔都城有嫁给外族人的规矩。”格伦放下镜子死乞白咧地嚷嚷。

“呀,林……林若,我们哪里出了这个规矩啊?”呆头鹅疑惑的问,接过还在颤抖的糯糯。

“诶,你……”格伦冲他挤眉弄眼,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怼回去,谁叫刚才他是舍身救人的大英雄呢,魔都城有不成文的规定——尊重每个英雄。

林若捂嘴浅笑,看着走在前最前的三个男人又笑不出来,一个小时前他到底下了怎样的决定?

“欢迎美丽的小姐当我的新娘。”金龙王李翰象征性的说。格伦欣喜冲上前:“真的呀?”金铜军师们面无表情地将男人围得更紧了:“生人勿近!你们休息室,用餐请。”

金铜军师机械的下指令,白铜小兵涌了上来将他们朝另一条分岔路上领,而剩下的三个男人则走向了左侧小路。

“你想聊什么?金龙王。”炼兵府的侧房里,恩蓝看着那扇门关上,回头问。金龙王李翰不动声色地嚼动着荔枝饼,反问:“那你们又想聊什么?两位伯爵。”

“明人不说暗话,暗人不打诳语。”葛萨直来直往地说,“金龙王,你这个草裙草裤和木板房的,我实在看不过眼了,这怎么活呀,太不精致了,既然我们魔都人拖家带口的过来,就要过得好一些,过得舒坦了你们也好呀。”

“怎么说?”李翰紧盯着他们,恩蓝站起来礼貌的躬身,“我们想改造,把这里的草房板房变成花园别墅,和水晶房,这样铜人们也能过上更舒服的生活,不是吗?”

“当然不是!”一个蓝色铜眼的金铜军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提着茉莉茶狠狠的盯着他俩,“金麟铜人堡都是普通庙宇,为的就是居安思危,随时保持警惕!魔都人们!”

葛萨气得跌坐回去,猛喝几口他倒过来的水,咬牙切齿地说:“谢!谢!”“不客气。”金铜军师面无表情的说。

“瞧,我们军师都说了,恐怕……”李翰挑眉,欲情故纵地说。

“当然,我们能够理解,不过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如果可以在舒服体面中又有战斗力,何乐而不为呢?”恩蓝穷追不舍的说,一想到林若这几天的消瘦,孩子的营养不良,他实在没办法退让。

葛萨趁势直上:“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以?”金铜军师无动于衷,脑子里回放着伏羲临走时留下的嘱咐:居安思危,军人风范。

“很好,那就请各位亲身传授你们的魔法,让铜人族也可以学习你们的玄妙长处。”李翰乘胜追击。

“为什么?金龙王。”金铜军师盯着半边面具下的脸,本想沉闷的一口否决,可又不能这么直接,毕竟他是跟随四代金龙王的元老军师,在金麟铜人堡军师掌握一部分话语权。

李翰眨眨眼:“当然是试一试啊,葛萨伯爵说得挺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殆,想赢就要海纳百川。”金铜军师闪动着蓝色眼瞳,心里犯嘀咕,这个金龙王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李翰咳了几声,不动声色地掩面撇脸。“金龙王,你忘了把符贴收了吧?没有符贴我们魔都人是使不出魔法的,要不,把东西还给我们?”葛萨快速的说。

“噢,刚刚我好像看到有人使得挺好的。”李翰有意无意地说,“我们只要学习方法,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地东西。那就这样决定,从今天起魔都人除了捶打兵器外,还要传授魔法心得,直到创意兵器炼成,人人会用魔法才可以,时间是半个月,越快越好。我们择日起,建房!”

李翰喝了一口水,朝军师说:“就像那栋玉石庙宇,人人可居住,四大铜人晋升制度不变。毕竟,这里可不安全。”

忽然小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白铜小兵屁颠颠的敲门而入:“金龙王……不好啦……青龙巷里的那个人不见了。”

“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铜人堡已经不安全了。”李翰小声的冲那个蓝色眼瞳的军师说。

“慧,小心点。”王羽在身后护着这个一路向前冲的女人,他第一次见倒她这么急切。该死的小面狼,好地方不走偏偏在这个鬼地方跑,他心里暗自咒骂。刚才,他们乔装来到青龙巷,就发现那个白袍男人正满屋子找出口,就当他们要通过审核关卡时,眼巴巴的看着他闪身钻进了地板里。

“没想到这里是地下通道,乌漆抹黑的怕是早跑了。”王羽边吐槽边摩挲着口袋,从里面掏出长棍电筒正准备打开,被一双冰凉的手摁住。

“嘘,小心暴露,他出去了。”慧老大目光炯炯地看着前面一公里不到的地方,白袍男人闪身消失。

王羽震惊,淌着深水扶住她,小声问:“你,能在黑暗里看东西?”他听过格安社里有一个夜视人,能在黑暗里畅通无阻,没想到就在身旁,他一直觉得是和慧老大走得最近的人,现在看来自作多情了。

慧老大没说话,脑子里却浮现当年被关在黑牢里的日子。上岸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闹市。

有白铜男人打着白银石头,高声喊:“长安第一白银长弓咯……仅此一家……错过这家……再没下家……”

“慧,真是这里!”王羽拿出黏着黑油的指南针,上面两根指针摇摇晃晃地指向了东经118度,北纬30度的方位。

慧老大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确的指南针,眼睛寻找着那个身影,随口问:“哪里来的?”

“杂货铺里,那胖子随手给的。”王羽说着,眼神在某一处地方停住拉着慧老大的衣袖问:“是不是那?”

手指方向,正看到白袍朝石拱门跑去。拱门上刻着四字牌匾:瀑布泉下。“师傅,那里是什么地方?”慧老大走到捶打白银男人身边问。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用帕子抹着汗水说:“你们是刚来的银铜人吧?那里啊,是铜人堡的恋人城,又叫金锁瀑布泉。相爱的人都会去那里买一枚金锁送给对方,意思是白头偕老、永不背叛,不过呀,千万别深夜去那个地方,会有怪事发生。”

白铜男人小声说,两眼左右瞟,生怕有人听了去:“现在呀,你们小两口就别去了,天快黑了。”

“亲爱的黑奴,有没有发现总有人跟着我们哦。”小觅警惕的看向后面,那里又只剩下越来越远的闹市,从巷子口还能见到一些捶打白银的铺子和手艺人。

黑奴闷不作声地横冲直撞,忽然停了下来,小觅抱着玉兔差点撞个满怀。“不对,我们好像走错路了。”

小觅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多说什么:“你说说为了离那小子越来越远,我都快离老大他们越来越远了耶,噫,不对,这是哪里呀?”

“这是幽灵山。”一个男人站在身后,幽幽的说。

幽灵山里,山丘残骸一片,石头子震碎满地,茂密的松针植被笼罩大片天。

“啊哈,原来是你小子在这里装神弄鬼。”躺在地上的大块头,一个鲤鱼打挺,两双手便伸过来,一左一右的拽住趴在我胸前的小男孩,像捉鸡崽子似的拎了起来。

毒舌安修长手指碰上男孩的手臂时,像抓着一团棉花,柔若无骨,只有一团肉穿过指尖。

“咦,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打称啊,身上还滑溜溜的像鼻涕虫一样,老实说多久没洗澡了?”大块头碎碎念着将他提到了地上,男孩软绵绵立在地上,沾地的白衣像被风吹动,迎风猎猎。

“只有肉,没有骨头。”毒舌安凝视着他,那张艳红到病态的嘴,苍白到没有血色的锥子脸,确实不像个正常人。男孩咧嘴一笑,看得大块头心里一抖,真他奶奶的瘆人。

“你没骨头怎么站起来的?”大块头上下打量,脚踝处的白衣晃动,这山丘里根本就没有风。

“这是气,只有还有一个念头一个信念,就还剩一口气,衣会动,脚会走,就算没有了骨肉,没有了灵魂那又怎样?”男孩解释说,婴儿稚嫩的尖声在山丘里回荡,“我一直坚信只要还想着她,还想着回家,终有一天会变好的。那蛟龙是幽灵山石墓里的看门人,帮助我找出口的好朋友,趴在它身上我才能坚持这么久。”我浑身一激灵,那个梦是真的。

“那不是真的,哼,我的脸都没红。”利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兜里跳出来,趴在口袋边冲着男孩食指上的戒指吹胡子瞪眼,拍了怕它没有光芒万丈的脸。

“嘻嘻嘻嘻……呜呜呜呜……”那一句话戳中了他的某个点,男孩忽然全身痉挛,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肩膀抖动,金箔披肩反射金光,毛骨悚然地婴儿啼哭和嬉笑间无缝转换。

原来不是他在控制蛟龙,而是蛟龙在帮他。我们仨交换了眼神,挪动着两脚朝那石墓地儿走,陆平说的没错那个地方才是最稳定的。

忽然,他手上的金色猫头鹰戒指在反射中动了起来,像一道风以赶超的速度朝陆平方向冲去。

“陆平,小心。”我大喊着往前跑,毒舌和大块头紧随其后。突然,身后的松针植被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过来,摩擦黑泥发出沙沙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感到有一阵风在身后拂过,松针植被准确无误地挡在了我和毒舌安他们之间,将我们分隔两地。这时,那枚戒指抖动着冲进了石墓中。

“别怕,莉莉,它不是真的伤不了人。”利达晃动着猫头鹰脑袋说,这时石墓里剧烈摇晃,一束光划破昏暗,陆平踉跄倒地,满脸惊愕。

“红黄……缟玛瑙!”陆平大喊,石墓里那枚红黄缟玛瑙飞了出来,年轮般的石头心长出黄色藤蔓,猫头鹰戒指从石墓里奔出来套在藤蔓上,火苗升起,乍看之下像是一盏灯。

陆平猛拍脑额,恍然大悟:“幽灵山,星星点头。”那盏灯里有浮现青烟,青烟满满拢聚形成小孩的人形,那个披金肩的男孩出现在灯芯里。

“你们能闯进这里,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那个男孩开口说话,不再是婴儿的声音。

“我们想知道真的金色猫头鹰戒指在哪儿?还有,小孩你不是疯子娘的儿子?”我警惕的看向他。

男孩笑了,指了指松针植被的方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嘻嘻嘻,你们要戒指?不是有狻猊**给你们的任务吗?就是那个,像花像星星的大树,这个就是谜面,解开谜面就知道了。我可以提示一下,和刚才的幻象有关也和……我有关。”

他拍了拍披在身上的金肩说:“两个提示,一个是幻象,一个是我。如果你们能解开这个谜,不仅能拿下想要的东西,还能帮助那个男孩从噬骨心灯里解脱。”幻象?噬骨心灯?我一头雾水,这时,松针植被的方向传来男人的声音。

“就是那个……”大块头嘶吼着喊。

“哪个?”我急的大吼一声,完全没了淑女形象。

“授勋任命……那是假的,他奶奶的。”大块头的声音从植被后面传来,“那里有无形的玩意儿可以弹回来,就像……无形的镜子,那就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