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红河下的女孩
作者:林果馨      更新:2019-11-28 07:06      字数:4657

“长大叔?”我疑惑的打量他,他咧着黄牙不好意思地说,“嘿,你……还没睡啊?”他犹豫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啦?”我轻手轻脚地关门压低声音问,他从银耳莲子粥的底盘下掏出一片羽毛:“差点忘记了,小姑娘,这个是布谷鸟给你们留下来的羽毛,有悄悄话要说,神秘兮兮的还不让我看到。嘿,才不稀罕呢。”

我拿起那片彩色孔雀羽瞧了瞧,那是布谷鸟尾巴上的残羽,什么都没有,一个字也没有,奇怪了……

“你们睡好,我也洗洗睡了。”长大叔转身欲走,我拦着他快步追了上去:“长大叔——等等,你听到歌声了吗?女人唱歌的歌声,你听,她还在……”

长大叔把银耳莲子粥塞到我碗里,满不在乎地说:“外面这些小年轻就是喜欢爱恨情仇的,整天妄想着用金锁锁住爱情,天长地久什么的,习惯就好,快回去睡觉吧,已经凌晨1米了。”

“长大叔,你上回说夜晚出去会有怪事要发生,是不是指的这个?”我指了指大门口,“这里真有哈托尔的传说吗?”

长大叔眼神扑朔迷离,笑嘻嘻的说:“当然,哈托尔是传说也是真实存在,金锁瀑布泉下的小年轻们还对她的离开忿忿不平,做金锁写愿望用不同能量换回那个男人,以前还管用偶尔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怎么说?”我们穿过兰花阶梯,撩开西伯利亚风的门帘,是188平中国水墨风的大堂,他递过来一碗禾苗面:“现在的情况是,凡是挂了这个金锁的小情侣们不是分手就是殉情,整晚都喜欢在这里唱个不停……你听,是不是特凄惨?哎,我长大叔也是个过来人,卿卿我我的爱情也不能当饭吃,人生呀,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吗,养养禾苗也挺好………”

趁他念叨个不停的时候,我赶紧拽着孔雀羽溜之大吉,“诶……我忽然想起,金锁变了的原因应该和一个人有关。”长大叔在身后嚷嚷,透过两间浓墨重彩的敦煌风客房在别墅里回荡。

我站在旋转楼梯口回望:“和谁?”长大叔幽幽的说:“这里多了一个人,那个拆散他们的女人,我们叫她玉兔公主。”

瀑布水帘里,玉兔轻轻哼着月光曲,用冰敷在左脸颊上肿起来的伤痕处,那一堆草药服下后男人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胸腔起伏有了气息,玉兔眼角湿润的轻哼,喉咙里开始发涩发干,叫他好了些转身又捣鼓着草药。月光曲是疗伤曲,只要用这首歌唱醒要疗愈的人,耗尽心血筋力疲乏,才能停止歌唱,共情才能共生,这就是月光曲。男人迷朦中看见青莲长衫的女人在眼前晃来晃去,胸腔一股气流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醒啦。”玉兔转身,惊喜的喊道。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户外女人的歌声若隐若现地传来,香蕉椅上的大块头呼噜响个不停。“一米光阴抵得了一时,小崽子们,你们时间不多了!”耳边,异人画廊里老头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我睁着眼翻了个边。

“一米是那个世界的时间单位,那里的30米相当于这里的一个月,927个小时就是两个多月,相当于60米,我们在那里呆上60米的光阴。”毒舌安拦下一辆甲壳虫冲我说。

我摩挲着两个鬼画符的红印记,心里堵得慌,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两个物件没有着落,玉兔也被人算计,一个梨落兹囚笼里的老头要救,现在更不知道未来又在哪里,真是碎了一地的鸡毛。

耳边女人如凄如喜的歌声仍在继续,那句“你的灵魂是绝妙的风景,假面斑衣的舞者在泉水边跳舞”不停的重复,声音里杂夹着复杂情愫,伴随着瀑布倾泻的脆响,若有若无地飘来。

“你有心事,莉莉。”利达也红着眼从兔子书包里跳了出来,揉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捏起只有拇指大小的利达凑到脸前瞪着他:“你说呢,还不是为了你那个自我超我,迷惑的晕头转向,为什么你要这么自我,妥协一下不行吗?”

“不行,莉莉,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利达不高兴的扭动金色戒指环,猫头鹰绒毛抖动两下严肃的说教,“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自我,是不是就会变了,变得说什么都成,做什么都可以?”

我脑子里浮现了林奕梅的模样:“差不多吧。”利达严肃的捋了捋绒毛,像新闻班的那个辅导员:“不,在我们猫头鹰家族里完整的自己才是最重要,如果丢掉任何一个自己就会变成我这副模样,只能当一个摆件。”

“哦,好吧,那你找到自我了吗?”我拿起了孔雀羽琢磨,利达看我敷衍的模样,翘起小屁股飞了出去:“当然,它已经来了,我先去看看。”

忽然,孔雀羽变成了一支羽毛笔,呻吟的冲我嚷嚷:“它走了吗,那个叨个不停的戒指。”我瞅了一眼,一脸深情的看向窗户外的利达,“差不多吧。”

羽毛笔长嘘一口气,在空中写出金色水渍:“我是布谷鸟的使者,它屁股上的孔雀羽,这是托了布谷鸟的信。”一连串的金色水渍写着:完成狻猊兽的三个问题,到骑士快车36号找黑猫报道。

“哈,难怪那群黑猫要我们坐脚踏车到幽灵山,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扯着嗓子问利达,“你的自我找到了吗?”

那家伙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瞪得贼大,喘气的说:“莉莉,自我是找到了,就是……就是天上出现了一个巨型娃娃。”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站起来,“利达,你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我漫不经心地走到窗前,仰头便看见瀑布泉上的半空中,一个红衣女孩坐在莲花芯中,莲花绽放淡淡的桃红,花瓣尖头闪烁着一抹橘,深绿色的荷叶像卷起的小船,在粼粼波光的银河里飘荡,身后一轮皎月挂在西边,和北斗七星隔海相望。

难道这就是长大叔口中说的怪事吗?“走,去看看,利达。”我兴奋的捏起利达往外跑,经过连体客房时三个男人还在熟睡里。

“哦,莉莉,我发现你比来之前的胆子变大了。”利达伸出毛茸茸的脑袋,颠簸的说道。

这别墅足有半个篮球场大,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墅里灯火通明,珠光璀璨,空无一人,滋——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侧身跑了出去。金锁瀑布泉漆黑不见五指,时而咕咕鸟鸣叫,时而蛙声一片,深绿梯田小路蜿蜒,萤火虫漫天飞舞照亮梯田小路。

金锁石桥上,桃红月光倾洒而下,那是整个瀑布泉最光闪的地方,萤火虫忽然旋转而上,绕着银河飞舞。我仿佛来到了童话世界,同样的湛蓝山脉,深绿梯田,在银河波光粼粼荡漾下,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锁瀑布泉,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隔着银河而望。

“噫,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幽灵山那边怎么样啦?”红衣女孩头也没抬的问,摘着莲花蓬里的莲子芯放入银河中,“一颗,两颗……”她樱桃小嘴轻哼着,金色莲子滑落银河边。

“教主她……不不,前任教主还在幽灵山收拾残局呢。”我听到萤火虫叽叽喳喳地说,不禁屏息放慢了脚步。

“没办法,谁叫那个男孩跑了。”另一堆萤火虫绕着银河边边缘轻啄,若干个灯泡鱼正啃食着水中的莲子芯,傲娇的脑袋抬也没抬一下。

另一堆萤火虫不服气的怼了过去:“谁说的,他是在救那群骨头一命,那群骨头现在终于回去了。教主正忙着缝那个破洞呢。”

“那是幽灵山的结界,还有五米光阴她就要来了。”这个被称作黑猫教主的红衣女孩插嘴说,接连几颗莲子顺水滑落,银河边缘慢慢结成金丝网,“十颗,二十颗……”

“听到没,那叫结界,阿膘,不要只晓得吃不晓得动脑。”萤火虫妈妈狠狠的教育一番,小萤火虫干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说:“妈妈……”

我又壮着胆子朝前走了几步,缩着脑袋生怕撞在银河上荡起波澜,从下往上看就像海水倒映着蓝天,彼此相连彼此照应,女孩深棕色的中发耷拉在肩膀两侧,额前的齐刘海让她看起来特别乖巧,神奇的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鬼鬼祟祟的我。

“黑……黑猫教主……”枯藤柳树睁开了方形大眼,迈着干枯的树根可怜巴巴地走了过来,“哈托尔女神还回来吗?老柳可想死她了,可是老柳又不想让她来委屈。”

红衣女孩停下掰莲花蓬的手,终于抬头看向伸长枯藤的老柳树:“怎么啦?”

老柳树捂着脸嘴里嘀咕着“罪过罪过”,又忍不住的实话实说:“玉兔公主带着那个男人回来了,今天傍晚还是托着我的老腰给他们送上水帘洞的,哈托尔看了怕是受刺激。”

水帘洞里,玉兔喜极而泣地搂住病重的男人,哑着声音,眼泪婆娑地说:“你终于醒啦,玉兔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伏羲大人也……”

“不是。”笑面公子不动声色地说,一根根将她手指掰开,她抹了一把泪笑嘻嘻的站起来,“是狼,是狼吸走了我一部分的能量,因为闪身术的错乱,他很可能成了我,伏羲……咳咳,谢谢。”

他喝了一口草药水,站起来说:“伏羲的八卦阵其实是冲它去的,那供奉狼太狡猾挪了一下,就……咳咳咳,就这样吧,要不是我同时用了闪身术,供奉狼也不至于有机可趁。”

“你……真的在学黑魔法?”玉兔越听越不对,挂着泪痕走向他,“你这叫自作自受!安腾,安爹要是知道你真的在学这些玩意儿,宁楠家族要怎么办呀……”

“闭嘴,你怎么像老妈子一样,玉兔。”笑面公子蹙眉不悦,他很讨厌有人干涉他所有的决定,“你是不是要说我对不起伏羲他们?并没有,玉兔,伏羲大人时常教导我们技多不压身,现在我能将两个最矛盾的力量融会贯通,这只有像我这样的天才才能做到。”

“得了吧,凤里牺说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硬兜在手里会被反噬的,你的身体根本扛不住。”玉兔对暖光吼道,“光,把聚光灯打开,我们要和伏羲说话。”

暖光颤抖着挪动,所有光线聚拢起来,中央出现了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头的伏羲。“伏羲大人!”玉兔激动的走过去,轻声说。

伏羲微微昂头,脸色憔悴:“玉兔,我的公主,你救醒了你的王子了吗?”玉兔脸腾的变红,支支吾吾地小声嗯了一下,拉着杵在一旁的男人走过来,“笑面公子有话要对你说……笑一个……”她压低声音说。

男人一脸生无可恋,两张国字脸相识视无言。伏羲捋捋长胡须说:“怎么样,还好吗?供奉狼应该比你更精神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笑面公子开门见山的说,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两位创世神对他小时候的事有膈应,但更多的是知道他在偷学魔法才产生巨大的变动,今天他这一句话“供奉狼比你还精神”,就已经兜不住了。

“很早就知道了,孩子,想学东西不是一件坏事,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为什么偏偏要走上歧路?”伏羲循循善诱地声音从聚光中传来。

“为什么?”笑面公子冷哼,“光明正大的说你们能同意吗?光明正大的说,不想让宁楠家族一辈子做雕像做木匠,你们能同意吗?我想改变家族的命运,改变自己的命运,你们能同意吗?”

“不能!”聚光下的伏羲站了起来,严肃的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四大家族的使命从创世开始就已经分工明确,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那微能世界早就乱了套。安腾,你不叫改命,叫野心,从你在天涯地牢里就已经很明显了。”

啪,男人抡起一本书丢了过去,聚光灯消失,暖灯发出小猪惨叫的声音,他知道他们彻底闹掰了。“安腾,你不能这样暴力,有话好好说。”玉兔心急如焚地抱住他,被他一手推开,嫌恶地看着她。

“我就是暴力你才知道?你和他们一样也是这样认为我的对吗?”他狠狠的瞪着她。

“我不认为,我知道你志并不在宁楠家族,可是,做什么事你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不是?”玉兔踉跄几步。

“商量?”笑面公子指着聚光灯的方向,“你没听到他说的吗?无规矩不成方圆,所有的一切从出生起就已经定局,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咳咳……”

他突然激动的口吐鲜血,玉兔惊慌失措地冲了过去:“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笑面公子从脖颈处拿出那枚五角形玉髓,另一只手指向口袋,喃喃的说。

“那里有……横公鱼,可以和五芒守护星一起……”玉兔抽出那根乳白色的鱼片,沮丧着脸问:“那要怎样在一起啊?”

他微眯着眼,意识不清地指向水帘洞外:“红……红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