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出东方
作者:来个汉堡包      更新:2019-11-30 09:06      字数:4770

洛阳城北,邙山。

琚明轩已回邙山,倦鸟也已返家。

琚明轩就看到了西西,他对着西西笑。西西却哭了,早已飞奔到他的怀抱。许久,仍在哽咽。

“你回来了?”西西只道。

琚明轩回“我必回。”

西西好奇问道“这一战怎么样?”

琚明轩回道“叶寒的剑,很快。比方白的剑,实在快得多。”

西西笑道“但你已回来。”

琚明轩道“但他已走了。”

西西问道“你没有杀他?”

琚明轩道“他不该死,或者,他已死。”

“已死?”西西问道。

琚明轩回“他是剑客。”

这或许算不得回答。

西西笑嘻嘻道“琚少爷连天下最快的剑,都被你击败了,应当犒劳一下你。”

琚明轩正色道“我本来战胜不了他。”

西西问“噢?”

琚明轩回“只因为你。”

西西问“因为我?”

“是的,因为我心里有你,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必须要回来。要回来,就只有战胜叶寒。”琚明轩回答。

西西道“你心里有我,那只会给你增加包袱才对。莫忘了方白曾说的,多情的人是用不了剑,剑本是无情。”

琚明轩深沉道“或许,方白不懂剑,真正的剑,是有感情的。为了心爱的人而战,为了人间正义而战,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战。这样的剑,有了感情。剑有了它的使命,才能战无不胜。一个人没有感情,甚至漠视自己的生命,他的剑,又怎么有战意?”

剑,无论有情,或无情,能击败对方的,就是好剑。

剑客也是人,剑客也应该有情。

西西眨了眨眼,“我不懂剑,就当你说的有道理好了。”

琚明轩笑道“不管怎么说,多亏了你为我准备的食物,给了我充沛的体力。而且,师公让我采集天地灵气,也让我受益匪浅。”

西西笑道“食物嘛,当然可以提供体力。至于天地灵气,那就太玄了,你这呆头鹅竟也信。或许师公让你采集天地灵气,不过是想让你的心静下来。我也知道,高手对决,心境当然很重要。”

琚明轩笑道“不管天地灵气是否真的存在,但不管怎么说,正是有了它,我才能战胜叶寒。所以,你怎么能说它不存在呢?”

有些东西本是不存在,你心里有它,它便存在。

西西点了点头“有理,或许师公的本意就是想让你静下心。”她接着问道“那埋伏呢?叶寒当然是一个人来与你决斗,但是长安的人肯定会派人埋伏。只怕,那蝙蝠丁郝自然不会错过。”

琚明轩笑道“丁郝的确来了。”

西西也笑了“我让人通知了林漠漠林公子,他当然也来了。”

琚明轩回“若是林漠漠没去,我只怕也回不来。”

他突然很感激西西,什么都已为他想好了。若是有人处处为你着想,那的确是一件幸运的事。那人,也是一个值得珍惜的人。

琚明轩又何尝不是处处为西西着想?

人的感情,有时本就是相互的。

西西道“既然你已回来,林漠漠已到,蝙蝠丁郝自然飞不了啦。”

琚明轩道“他现在,已在风陵阁。”

西西道“猛虎堂与风陵阁交战,丁郝经常出现,他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少。”

琚明轩点点头,若有所思。

琚明轩忽然问“猛虎堂的冯彪是什么人?”

西西道“他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他一向很少露面。”

琚明轩道“我只觉这人实在不简单,能请到叶寒这样的剑客。而像丁郝这样的小人,冷铁这样的恶人,也都甘心听命于他。”

西西敲了敲他的头“这些事情,慢慢就会知道。师公已在等你,他又嘴馋了,你总该陪他喝两杯。”说完她呆了呆,她本应该称齐回为“齐神医”,此刻却也随琚明轩叫了“师公”。

或许,她心里已默认自己的身份。

琚明轩却没有注意到西西的异样,笑道“也好,师公馋的当然是你烧的蹄膀。”

他心中,也已默许西西的身份。

晚餐已备好。

红烧蹄膀,鲜鱼,和一些家常菜。

酒已斟满,一饮而尽。

齐回看了看琚明轩,满意道“好小子,总算没给白雨剑丢人,连叶寒都败在你剑下”。

琚明轩笑道“叶寒的确很难对付,他的疾风剑实在太快。”

齐回正色道“他的确不好对付,前些年,叶寒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青年剑客。江南一代,已无敌手。后来,他远赴西域,苗疆,塞外,只想找个对手。可惜,就连八大派的掌门都败在他剑下。他也实在找不到对手,于是就栖身猛虎堂,潜心钻研剑道。”

琚明轩叹道“那他也实在孤单得很。”

齐回也道“现在他遇到你的白雨剑,或许也是种幸事。他总算遇到对手了,棋逢对手本就是幸事。”

琚明轩道“但他看起来很落寞。”

齐回道“或许,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如你。又或许,他对自己潜心钻研的剑道,产生了质疑。”

琚明轩道“但不管怎么说,叶寒确实是个真正的剑客。”他接着道“现在风陵阁跟猛虎堂已交战,我总该回风陵阁去,西西也该回去了。”

齐回道“也好,万事当心点,莫要逞能。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黎明。

琚明轩与西西已在邙山山顶,等着日出。日出自然属黄山,华山最美。琚明轩、西西二人却只觉得邙山的日出美极了。

有些事情,看与谁一起在做。

事物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陪伴的人。

呼吸着清晨沾满露水的空气,听着鸟儿欢快的叫声。看着日出东方,心里无比宁静。西西偎依在琚明轩身旁,她真的就想远离喧哗,与这青石,野花,鸟儿为伴。

最重要的,当然是身边陪伴的人。

琚明轩也想。

江湖纷争,只有杀戮,流血,刀剑。眼前的美景,显然更加可贵。

但不管怎么说,有些事情总要去面对,总要去做。

邙山的日出再美,曾经与最心爱的人一起驻足过,也就足够。

现在,他们已下山。

乘着马车,去风陵阁。

日出给不了西西太多,只有风陵阁,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风陵阁给的东西,可以让他更好保护西西。

或许,没有拥有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若是每天对着日出,并不是件美事。

风雪有时是美景,有时却也是灾难。

洛阳城,风陵阁。

“银针天鼠”丁郝已被带到风陵阁。

林伯远端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他只准备了两个盘子,一盘摆放金银。一盘,却是一把短匕。

林伯远冷冷道“问你话,答好,带着银子走。答不好,带着刀子走。”

丁郝早已吓瘫在地上,只是奋力地点头。

银子与刀,生与死,很好选择。

丁郝虽然也是惯走江湖的人,却胆小如鼠。那或许是他的本性,又或许是亏心事实在做得太多。

林伯远问“白瑾瑜去长安,你们本该不知道的,但你们却早已埋伏好。”显然,白瑾瑜对他而言,很重要。他也很想知道,白瑾瑜去往长安,是谁告密。或许他心中已有答案,他想要确认。

丁郝赶紧答“是,是有人告诉我们。说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来长安城,准备对付我们。我们,我们就设好计。只因,只因吕长柔经常去春风楼,那青楼。吕长柔最好找,我们料想白瑾瑜多半会找吕长柔。所以,我们收买了一个模样与吕长柔相仿的人。然后,引白瑾瑜去。吕长柔出手,我在暗中突袭...”

林伯远冷哼一声“是谁告诉你们的?这才是你该说的。”

丁郝哆哆嗦嗦道“这个,我实在不知道。只因来人只是个送信的脚夫,我们也曾问他,是谁派他送信,他也不知道...我,我说的是真的...”

派人送信,很容易,林伯远本也没想从丁郝哪里得知告密人的身份。只是,他只希望丁郝说的那个人,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林伯远问“冯彪手下都有什么人,他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丁郝战战兢兢“冷铁、吕长柔被杀,叶寒已败。现在,现在只有独孤因了。还有一些堂主,身手也不错。下一步的计划,我实是不知道,我只是听命于他和老马,奉命行事。”

林伯远道“老马是谁?冯彪的真实身份是谁?冯彪当然不是他的本名,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怎么能创立猛虎堂,让这么多高手追随?”

丁郝道“老马,老马是冯彪的最信任的人。冯彪,我也不知道冯彪的真实身份。”

林伯远冷冷道“我的耐心不多,我本想饶你一命,你自己却不争气。”

丁郝急道“林老爷子饶命,我真的不知道冯彪的真实身份,我,我只是为了钱,帮他做事。”

林伯远闭上眼睛,只对左右道“带下去,让他说。”

带下去的意思是,带下去问话。带下去问话的意思当然就是,让他们用他们的方法问话。他们当然有他们问话的方法,无论多硬的嘴,他们都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这是他们的活,他们干这个的。

命令迅速被执行,丁郝像一只死狗一样被人拖走,哭喊声渐远。

地牢。

“锥子”就在这里干活,他是这里的头头。锥子喜欢听实话,他最恨别人说谎话。他的本名人们都已忘记了,只知道他叫“锥子”。

锥子,什么都能撬开。

锥子看见了丁郝,丁郝已如一摊烂泥。

锥子不觉笑了笑,这年头,嘴硬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觉得,他的活也越来越没挑战性了。

只不过,丁郝是林伯远亲自吩咐下来的,所以他亲自上。

用他的锥子,撬开这个人的嘴。

胆小的人,嘴就松些,总会说出他想要听到的。这是他的经验,也是常理。

丁郝却不是。

锥子用完他所有的工具,用了他所有的方法,得到的回答始终是“我真的不知道”。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这个锥子可不管,他的活就是撬开别人的嘴。只要那人还能开口说话,他就要撬开。除非,他已不能说话。

哀嚎,惨叫。

丁郝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气息已微弱。

锥子怒了,然后又乐了,有挑战性。

他拿出他珍藏的工具,爱不释手,这是他得意之作。

他一向很少用这招,因为很少有人能撑到这步。

手下人见了这工具都回过头去,不忍直视。

这些逼供人,血肉模糊的场面见过不少,竟也不敢直视?

丁郝只看了一眼,哀嚎道“我说,我说...”

丁郝已被带回,就像一只被秃鹰啄食过的死狗一样。

林伯远很满意,锥子果然什么都能撬开。

有人说,名字会叫错,外号不会。

那些本名被人忘了,只被记住外号的人,这样的外号更不会错。

林伯远面无表情“冯彪是什么人?老马是什么人?”

丁郝的声音已如蚊鸣“冯彪,冯彪就是尹半山。老马,老马救了他。”

“什么?”林伯远经历的风浪不少,听闻此言,也不觉怔住“继续说”。

当年,林伯远杀尹半山,击中其要害。然后尹半山被人救了,那人难道就是丁郝口中的老马?尹半山果然没死。

丁郝回道“当年你杀尹半山,尹半山并没死,他被老马救了。后来,有苗疆的易容高手,给他易容装扮,然后他改名为冯彪。他创立了猛虎堂,就是要报仇,对付风陵阁。”

林伯远恨恨道“要报仇的是我。”

丁郝沉默。

林伯远接着道“你却替他死守这个秘密?你本是贪生怕死之人。”

丁郝苦笑道“他救过我的命,当年在长江,我被仇家追杀,是他救了我。”

林伯远道“冷铁、吕长柔等人,当然也都受过他的恩惠。”

丁郝道“是的,他们还找了‘榕树下’对付你,‘榕树下’很少失信,你命不久矣。”

林伯远冷冷道“你若想活,就不该说这些”。

“我只想求死!”丁郝恨恨道。

丁郝已死。

他为什么求死,是觉得愧对尹半山?还是害怕锥子的那件工具?

长安城。

尹半山端坐在虎皮椅上,有些不安。他还在品着美酒,却喝不出一点味道。

消息已传来,叶寒已被琚明轩击败,下落不明。丁郝已死,体无完肤。

尹半山喃喃道“丁郝,至少还算忠诚。”

老马点了点头“丁郝或许忠心,但是风陵阁逼问的手段也不差,也许,你的身份,风陵阁已知。”

尹半山冷哼“无论知不知道,终要有一战。只是,我们的人已损失不少。”

老马叹道“我实在没想到叶寒竟然也会败。”

尹半山道“独孤因,我平日总算待他不薄。”

老马回道“的确不薄,独孤因研制毒药需要的毒虫毒草,都不便宜,一向都是猛虎堂提供。”

尹半山心疼道“那些毒虫毒草,岂止是不便宜,简直是贵得要命。”

老马道“贵的东西,总不会差。”

尹半山道“只希望独孤因莫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