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复仇者来袭
作者:龙城月      更新:2019-12-18 22:38      字数:5922

在森林的外围,穿着一身红色法袍的男子褪下那能遮住半个脑袋的宽大帽子,露出一头惹眼的赤发。他脸上带着暴戾的表情,望着森林中央上空冒出的微弱火光,低声发出如嘶吼一般的声音:

“追上了。”

这时,从他身后走出十几个从长相看来就十分阴险可憎的家伙,慢悠悠地晃到红发男子的身边,跟随他的目光朝森林中央的火光看去。

红发男子回头瞟了一眼这些在他眼里连做炮灰都不够格的小喽啰们,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人群中,一个秃顶的彪形大汉见到红发男子这不耐烦的表情,立刻谄媚地靠了上去,走到男子身边问道:

“亚拉托老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啊?”

这名被他问话的红发男子正是在斗技场上掀起过轩然大波的地魔法师,亚拉托。他在与达隆一战后被关进了市政府的监牢,但事后沙烈用重金买通市长,又与亚拉托做了私下的交易,所以本应被关押在地下监牢一百年的他才能这么快就恢复自由的身份。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如果亚拉托能将让他和沙烈都吃尽苦头的达隆一行人暗中处理掉,那么亚拉托至今为止的罪行都能一笔勾销。

看来,沙烈由于自己家财万贯,已经到了可以为所欲的程度。他任意地游走于法律之上,利用自己用钱财换来的权力任意妄为,如果艾莉西亚有朝一日能收服王位,那么这种无恶不作的奴隶主就是她首要裁决的对象。

“我要去森林周围布置一些东西,你们先过去查探一下情况。”

“是是是~”

秃顶的大汉对亚拉托的话不敢有丝毫的怀疑和质问,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后,一转身脸色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因为傻笑而挤满皱纹的大脸一下子变得凶悍起来:

“你们,跟我走!”

这个秃顶的大汉原是这一行喽啰的老大,但也是个懂得变通,有眼力的人。他知道亚拉托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在他面前自己无非只是一只蝼蚁而已。在此情况下,服从于他才是上策。

亚拉托看着这些人向森林中潜去,极为唾弃地“哼”了一声。

这十几个人是沙烈特意找来帮助亚拉托的赏金猎人们,他因为经营斗技场也认识一些唯利是图的冒险家,只要给钱,不管是多么肮脏的活,都能接受。

亚拉托并没有拒绝沙烈的好意,而是在脑子里盘算起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这些可怜的家伙。

一阵冷风从草原吹向森林,枝叶在风中凌乱地摇摆,宛如黑夜中的群魔乱舞一般。

亚拉托的法袍被这阵冷风吹得鼓胀起来,他那如受伤的狮子一般的眼神向森林上空望去,停留在那道火光升起的地方自言自语道:

“达隆,到底怎样才能让你体会到最深刻的痛苦呢?”随后,亚拉托就开始狂笑起来,他的笑声混在呼啸的夜风中,化为鬼魅一般的声音。

……

隔着一条布制的毯子,艾莉西亚清晰地感受到肌肤压在杂草上的触感。而因为这不快的感觉,艾莉西亚将侧卧的身体向另一面滚去,这已经是她在这个晚上的第十五次翻身了。

“睡不着么?”旁边传来法芙娜亲切的声音,艾莉西亚转过头去,发现一张如白玉雕刻般精致的脸蛋正对着自己。

因为法芙娜今晚跟艾莉西亚共用一套床被,所以她这些不安分的小动作都通过被子的拉扯切切实实地传递到了法芙娜的身上。

“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事,一直都醒着。”

说着法芙娜在枕头上架起一只手臂,把头撑在那里对着艾莉西亚做出一个柔和的微笑。那垂落的金丝在身后篝火的映照下,焕发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法芙娜你是夜猫子么?”

“不是啊,熬夜可是美颜的大忌。”

“那你怎么也睡不着啊?”

“我想,大概跟你睡不着的原因是一样的。”说着,法芙娜食指朝下点了点铺在地上的毯子。

“哎,是啊~这几天好不容易有床睡,刚习惯了床垫又得睡草地,所以有些不舒服。”

“其实我也是。”然后,法芙娜看了看在躺在另一边踹开被子正在大声打着呼噜的达隆,说道,“但总有些笨蛋似乎不管怎样都能睡的很香呢。”

艾莉西亚也看了一眼达隆,之后就被法芙娜的话给逗笑了,随后法芙娜也笑出了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变得柔和起来,这种仿佛恶作剧成功后的偷笑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艾莉西亚笑声渐缓,看着法芙娜的眼睛提出一个问题:

“法芙娜,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角斗士之宴的比赛?”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赏金喽。”

“可是这个比赛这么危险,一不小心可是会送命的。”

法芙娜顿了一下,一个坏笑浮上嘴角:

“可是某人好像挺随意地就把达隆给送去比赛了呢。”

“我,我那时不知道嘛……”艾莉西亚委屈地说道,然后脸色慢慢地变得暗沉下来。法芙娜看着这样的艾莉西亚,认为她应该是有话要说,所以静静地等待着。果然,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艾莉西亚开口了:

“其实,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你指什么?”

“就是不顾别人感受,擅作主张,最终引发了不好的结果,还让别人受到了伤害。”

“你说的‘别人’,就是达隆吧。”

“嗯……”

“发生了什么?”

接着,艾莉西亚就把在死灵山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倾诉给法芙娜,但却没有透露半点有关自己身份的线索。这是凯尔洛亚之前特意关照过她的:

“日后的道路会愈发的艰险,所以关于艾莉西亚身份的秘密不能再对任何人说,除非那个人是完全值得托付和信任的伙伴。”

这是凯尔洛亚的原话,艾莉西亚也深知其中利弊,所以答应下来了。

“死灵山啊……”法芙娜现在的表情和之前截然不同,她在听完艾莉西亚讲的故事以后嘴就张开着合不拢了,“是那个……死灵山么?”

“咦,还有别的死灵山么?”

“不是……对不起,我太惊讶了,我没想到是你们把那个死灵山给……前一阵子我听说死灵山已经不存在了,当时还以为别人是在讲笑话,原来是真的啊。”

“嗯,当时我没想到那个地方其实那么危险,所以害得达隆差点死掉。而斗技场的报名也是我擅自的决定,后来害得达隆重伤……”

“真是可怜的家伙……”法芙娜把同情的目光投给熟睡中的达隆,后者就像感应到什么一样挠了挠脸颊,翻了个身继续打起了呼噜。

“同样的错误我犯了两次,其实我很内疚,但却没有人厉声厉色地斥责我,大家还是像平常一样开着玩笑,这让我的心里挺不是滋味,其实我也挺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大声地骂我一顿,真的。”

法芙娜深深地看了把头埋进被子里的艾莉西亚一眼,然后温柔地抽下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严厉地斥责你么?”

艾莉西亚摇了摇头。

“我估计,他们是想让你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那个结果是要自己去承担的。你还小,好多事情可能都不明白。而有些事,你一旦经历过了,那种感受就会刻在你的身体和记忆里,成为以后的训诫。”

“可是为了我这些不成熟的决定,他们也不用以身犯险啊。”

“以身犯险?那就是你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了。”

“咦?”艾莉西亚不解地眨着眼睛。

“在死灵山,达隆是希望帮助他那个佣兵团的朋友,所以才自愿上山的,他只是不希望你一起跟去,怕你遇到危险。不过按结果来说如果你当时没跟去,说不定达隆就真的死了。”

“……”

“斗技场的时候,你能说达隆自己不想参赛么?他如果真的没这干劲的话早在第一轮的时候就会假装输掉了。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即使是在与亚拉托那场战斗中,他的脸上还是带着兴奋的表情的。”

“……你是说,达隆自己也在享受战斗?”

“正是如此。别人的人生,可不是你说一句话就能改变的,这无非是自以为是的想法。就像我跟你说的,自己做出的决定,要自己承担后果。达隆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选择的。虽然斗技场的比赛表面上是你让他参加的,但是他既然没有怨言那就已经变成是他自己的选择了,所以无论会不会受伤,都是他自己必须承担的后果。”

“但是说到底,还是因为达隆听了我的话……”

“所以说,你需要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而达隆既然答应了你,也就必须承担这个后果。不要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要多站在别人的位置去思考问题,那样就能看得更远。”

“嗯……”艾莉西亚似乎想要把法芙娜的话吞进肚子里消化一样,展开苦思。

“呵呵,就像你不能改变别人的人生一样,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代表了我个人的想法而已,你听后要作何想法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说着,法芙娜移开被子,站了起来并伸了个懒腰。在思考了一阵后,她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和艾莉西亚说道:

“其实,我想要参加斗技场的比赛,是为了拿到赏金给我弟弟治病。”

“弟弟?他得了什么病?”

“一种怪病,如果要看好,估计需要很多的钱。”

“所以你才希望能拿到冠军么?”

“是的。”

“拿不到赏金的话,你弟弟没关系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相信总归会有办法的。”

艾莉西亚看着表情略显寂寞的法芙娜,心有不忍,她很想帮助自己能帮的人,所以开口问道:

“治好你弟弟的病,需要多少钱?”

法芙娜看向艾莉西亚那双纯真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艾莉西亚没有关系。”

然后,法芙娜从地上挑了几根干柴加进篝火里,随即迈开了脚步向外面走去。

“法芙娜……”艾莉西亚望着法芙娜的背影,欲言又止。

“我去探望探望那个守夜的帅哥,马上回来。”法芙娜小声地朝背后说完这句话,就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远了。

扎扎茶坐在离营火稍远一些距离的一棵大树下,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后,头也不回地问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知道是我?”法芙娜惊讶地看着扎扎茶的背影问道。看扎扎茶的样子,似乎仅仅听到了脚步声就能辨明敌友。

“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你是团队里唯一一个成年女人,所以脚步声也很好分辨。”

是这样么?法芙娜这样想着靠到了扎扎茶的身边,蹲了下来。

“你做什么?不要靠近我!”

但是扎扎茶的反应却异常的强烈。

“天冷了,靠的近点比较暖和。”

“怕冷的话就钻回被窝里去,来我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守夜会觉得孤单么?”

“不要把我想得跟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大陆人一样,我们夷族人从小时候开始就可以在野外单独打猎过夜了。”

“哦?是么?”法芙娜嘴角浮上一抹妖艳的微笑,随后再次主动接近扎扎茶。

“喂,我应该警告过你的,你听不进人话么?”

“呜哇,真凶,你们夷族人对待女士都这么无礼的么?”

“那也要看是对待哪种女士,如果是像你这样无理取闹的,我们没有善待之理。”

“不论是怎样的女士,女士就是女士,作为一名绅士,礼貌都是必须的。”

“你们大陆人所谓的绅士其实是受虐狂的别名么?”

“呵呵~”法芙娜被扎扎茶这句话给逗笑,终于识趣地把贴近扎扎茶的脸蛋收了回来。

“不过,为啥你就这么抗拒跟女性有身体接触呢,上次还说如果艾莉西亚碰到你,你就必须娶了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好奇。”

扎扎茶保持沉默,想要无视这个麻烦的女人,但法芙娜故意一直站在旁边盯着他,让他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好吧,这是一种习俗,知道了么?”

“什么习俗?”

“就是我们夷族男子只能碰触自己的女人。”

“所以你碰过的女人,如果没有男人,那你就得娶了她?”

“是的。”

“如果你碰了别人的女人呢?”

“那就必须与那个男人决斗,直到双方一死一活为止。”

“好吧,收回前言,看来你是做不成绅士了。”

“我对成为那种受虐狂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法芙娜掩嘴而笑,目光向扎扎茶身上轻飘飘的几块白布看去。

扎扎茶在这略显冷冽的秋风中,穿着一身露出腹部和肩膀的轻便白衣,黝黑而结实的腹肌显得非常强壮,但无论如何这身服饰让人觉得也太不耐寒了。

“你不冷么?”

“你是说这种温和的风能让人发冷?别开玩笑了,你如果去过一次高山之巅就能知道什么才叫做风了。”

“传说夷族人居住的千山岭附近,有座风精灵库拉贝依的神殿隐藏在云层之中,所以那里的风才特别的狂虐。”

“这都是你们大陆人编出来的故事。”

“我去给你找条毛毯过来吧,不管你身体多么强壮,肚子受凉可是很容易感冒的。”说完,法芙娜就要起身,这时扎扎茶却突然回了一句话:

“那你顺便就把他们都给叫起来吧,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群不怀好意的家伙一直在注视着我们这边的情况。”

扎扎茶的声音被他压得很低,而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所以在远处看过去,他就像没有说话一样。

“有话可以等我把毛毯拿过来再说嘛,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么?”法芙娜的这句话是讲给森林里的那些监视者听的。她又重新蹲下来,学着扎扎茶的方法用很低的声音问道:

“几个人?”

“十七,哦不,是十八个,但第十八个人的气息很薄弱,应该在稍微有点远的地方。”

“你的感觉真敏锐,怪不得能使用‘杀气’这种匪夷所思的技能。”

“过奖了,你可以过去拿毛毯了。”

接着,法芙娜突然又用正常的音量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有痔疮这种事我是不会跟大家说的,你放心~”

扎扎茶对着法芙娜投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但法芙娜对他故意眨了下眼之后就转身朝营火的方向走去了。

扎扎茶独自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算了算时间法芙娜应该已经把大家都悄悄叫醒了,之后他就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站了起来,同时漫不经心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

“哎,坐了这么久手脚都麻了,不活动一下可不行!”

他说完这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之后,眼神犀利地扫过一个方向,随后用力掷出手中的石头。那块石头带着惊人的速度飞向草丛,只听黑夜中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接着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糟了,被发现了,大家上!”一个秃顶的彪形大汉愤恨地撇了撇嘴,发号施令。

树林里突然窜出了十几个手持大刀的人影,三个人冲向了扎扎茶,而其他的人都奔向还假装在营火旁睡觉的众人。

“电矢术!”一道电流奔驰在袭击者之间,最终穿过其中一人的胸膛,那人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僵直着向后倒了下去。使用这个魔法的人是凯尔洛亚,他站在那里向前伸着手,身上还披着被子。

“来吧!”早已拿好武器的达隆掀开了被子,对着袭击者们冲了过去,梅露珐和自己的老师凯尔洛亚站在一起,咏唱小型的连发咒文,艾莉西亚跑到两个法师旁边进行护卫,法芙娜则是站在自己人的背后,做远程攻击的支援。

“先杀法师和弓箭手,包过去!”

混战在黑夜中进行,而在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红发的亚拉托刚在地上画完一个魔法阵,听闻着火光处的动静,站立在风中说道:

“在成为祭品之前可别都挂了哦,杂碎们。”

随后,他双手合掌一拍,开始咏唱。强力的咒文渐渐唤醒沉睡中的巨人,而这时,还在酣战之中的众人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