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钱做好了走的准备。派出所正式的辞职文件下来了，局长叫他去一下。

他点点头，想着去一下也好，也算个结束的标志。

依然去警局，那个从前在那里上了五年班的地方，他有一阵子没过来了，走进去，感觉隔得厉害，不管是人还是景物，都显得陌生。

从前的组员和同事看到他，都纷纷跟他招呼，依然亲热的叫他，头，你回来啦。

他只是笑着点头，说道，恩，回头拿份文件，一会就走。

有人在感叹，头，你没在，我们生活变得好无聊。

郑钱笑道，是呀，以前你们老爱跟我抬杠。

几个人就笑笑，走过来拍拍郑钱的肩膀。

有的替郑钱抱不平，对郑钱悄声道，听说是上面有人要整你，故意这样的，那个人已经失了势，你跟局长去说说，兴许就可以不用走了。

头，我们真的很想和你继续共事。

郑钱只是笑笑，拍拍他们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径直去了局长办公室。

时间很快，不过是两个季节不到的事，秋天的时候，他也是一身阴雨连绵的抱着一只猫回来，雄心壮志的要调查李飞的案子，很自信的认为是灵异杀人案件。到如今，冬天即将过去，第二年的春天要来了，两个季节而已，却一切物是人非，他不再是警察，他曾经拾来的猫，竟然是小三敢死队的大队长，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竟然背弃他，他伤心报复。到如今，离了婚，形同陌路。

这两个季节，好像把一生要经历过的事情都经历了一样。

郑钱叹了口气，走到局长门口，开始敲门。

里面一声请进。

他推门进去，他的大学同学。如今地警察局局长依然坐在他那把高大的办公椅子上，整个瘦小的身子深陷在椅子里，在暗黑的光线下，郑钱看不清楚他。

郑钱道，我想，辞职报告应该下来了，我来拿一下。

局长看了郑钱一眼，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郑钱身边，对他说道。能不能不要走？我收回成命行不行？

郑钱一愣，一会笑道，行政机关，开除一个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不要开我玩笑。

局长的眼睛却是很诚恳和歉意的眼神，好人坏人只是个代价问题，没人威胁时，大部分坏人都想当好人地。

他说，我们大学四年同学，以前是我做得太过份。我不该这么严重的惩罚你，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份工作。我请你回来。

郑钱还是道，太麻烦了。

局长说，我会跟上面解释的，这些你不用操心，我只要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回来干。李飞的那件案子依然是你来调查？

郑钱愣了一下。一会说道。不了，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我打算到南方去生活一阵子。

局长一愣，说道，为什么？

郑钱道，不多说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以前擅离岗位，玩忽职守，的确是我不对。我做了五六年警察，一直没有长进，不是正好说明我不适合当警察吗，所以，我是真不想干了。

局长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对他道，以后常联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他冲郑钱真诚的笑。

郑钱看他一眼，最后也选择微笑。伸出手，和他紧紧的一握，局长走上前去，抱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再一次对他道，我还是想留你，但是知道留你不住，以后多联系我，不管是经济还是工作上地困难，多给我打电话，我尽全力相帮。

郑钱微微一笑，点点头，沉默站在那里。

局长看他去意已决，只得叹口气，把辞职的正式文件给了郑钱。

郑钱接过那份文件，在手里摸了摸，便笑了笑，说道，那不打搅你了，我走了。

局长点点头，郑钱便急快的走出门去。

几个同事在冲他笑着，他也只是点点头，极快的出了门。

一个人找了个餐馆吃饭，拿出那份开除的文件，看了几眼，便把它随便丢在一边的垃圾桶里，他感觉自已在跟过去告别，缓慢的，沉重的，然后沉重过后，却要一身的轻松感。

说不上什么伤感，只是心里空空的，整个人有点茫然。

一个人在外面走，没有工作地人，在街上闲荡，第一次有这么多空余的时候，工作的时候，为了挣钱买房子，拼命地工作，开始报复过，为了发泻心里痛苦，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报复上，到如今，总算是有大把的时间空下来了。

他一个人慢慢的走。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在南方，应该是柳条吐翠的时候了，北方还看不到什么春的气息，但是只要仔细看，也还是能够发觉地，那些草皮，近处看，还是荒芜一片，可是远远地看过去，却在一片枯黄地下面，是嫩绿的芽，淡淡地，嫩绿，那种草绿色，任何

织染都染不出那种天然的绿色，仿佛会流动一般，清去。

那些公园的树，远看去，光秃秃的一片，可是走近了，在枝条下面立足，抬头细看，就能发现在那枝条，虽然现在没有叶子，然而不再干枯，已经是新鲜水嫩的枝桠，在那枝桠之间，藏着一个个芽苞，像一个个小米粒一样，藏在枝桠里。

郑钱细看之下，禁不住笑起来。

他回想自已的过去，想着这几个月，真是错过了太多的东西。人生不只是痛苦和报复，但愿现在明白得还不太晚。

他仿佛一瞬间明白过来，心情也好了起来。走到花店，看到那些在插在水桶里的各色的新鲜花朵，红色的玫瑰，白色的百合，紫色的满天星。黄色地雏菊，突然就想起了可爱。

特别是看到那白色的香水百合，想起她苍白微笑的小脸，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直到花店的小姑娘走出来，对他道，先生，要买花吗？

他才清醒过来。点点头道，好，帮我挑挑。

先生送给谁呢，女朋友吗？那送玫瑰最好了，红玫瑰，白玫瑰。

—

不不。不是女朋友，只是特别好的异性朋友。

他笑着解释，想着可爱帮了他这么多忙，应该给她送花。也不知她们小三敢死队要不要酬劳的，他现在可是捉襟见肘。一会，拿束花去看她，顺便问问她。

这样想着，就下了决心。

对花店的老板道，买百合吧。

花店地小姑娘笑笑，说道，都是白色的，给你配一些紫红色的百合好不好？

郑钱道，没关系的，百合只要两朵。配一些其它的香草吧。

小姑娘便点点头，替他包扎了。

天已经黑下来，他单手拿着那一束花。给可爱打电话，花的香气扑鼻，虽然在晚上，路上的行人不多，注意他的人也不多，可是花的香气实在是浓郁。很多人没有看到他拿花。却因为香气回过头来看他。在那里感叹，好香的花啊。

他单手拿着花给可爱打电话。电话却一直打不通，没办法，只得把花暂时拿到自已家里，想着什么时候联系到她，再给她打电话。

他回自已小区，一直走到自已门口，低下头拿出钥匙来开门。

却听到有人轻轻地唤她

他抬起头来，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那个人慢慢的走出来，走到有光线的地方，走廊的灯照着她，他看得清了，是可爱。苍白的脸庞，就像他手中的百合一般洁白。

他不由一愣，心中惊喜，对她笑道，怎么你也在这里？

可爱道，我————

她本想说，我其实在等你。然而还是说不出口。

郑钱已经把门打开，对她道，为什么不进去，外面多冷，你不是不用钥匙也可以进房间的吗？

可爱笑道，屋子里黑着灯，想你不在，便站在外面也是一样的。

她走过来，站在他身后。

看到他手中地花，笑道，给谁买的，好香。

郑钱便笑了笑，拿起花，对她道，本来是给你买的，想着你帮了我大忙，要表达谢意，可是打你电话打不通，想着拿回家什么时候联系到你再给你吧，没想到你在这里，这样好了，当面送给你。

他把花送到她面前，微笑着说谢谢。

可爱解释道，手机没带在身上，估计丢你家里了，她也笑着说谢谢，一大捧花抱在面前，看到中间地两朵白色百合，笑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百合？

花中她最爱百合，因为代表天长地久。

郑钱一边走进屋子，一边笑道，我不知道，我自已看着喜欢罢了，知道你喜欢，真是很高兴。

可爱也走进来，对郑钱道，我现在也没有住的地方，不如把这花养在这里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本身是宠物的缘故，失去了从前的那个家之后，她习惯性的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家，所以天黑后，总是想到回这里。有时候自已会直接穿门进去，到了后来，虽然郑钱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却感觉不安起来。

原因是她发现，自从她变成*人形后，郑钱再也没有把她当过宠物，而是把她当朋友，当一个异性女子看地。

她站在门口，手里捧着花，不安地问郑钱。

郑钱回过身来，对她道，可以地啊。你喜欢养哪里就养在哪里。我这房子付了一年的房租，还有将近三个月地时间可以住，我走后，你要是没地方住，住在这里好了。

可爱便点点头，脸上微笑着，心里却有点难过，他总是说要走要走，真想留住他。

她慢慢走进来，对郑钱道，我把枝叶剪一下，养在花瓶里，放点盐进去，这样它们还可以活好一阵子，想着屋子里一天到晚都是花香，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她变得快乐，小心翼翼的捧着花。想着到浴室去取水。

走到浴

想起没有花瓶，便又慌慌的走出来，对郑钱道，我忘有花瓶。

郑钱的嘴唇动了动，看她一眼。说道，我这里有一个花瓶。

他从积满尘挨地杂物箱里拿出那个玻璃花瓶，那是他曾经隔三差五的给张小红送花的时候买的，如今这花瓶多日不曾插过花，透明的玻璃瓶变得灰扑扑的。

郑钱没有说话，只是把花瓶放在桌子上，看着可爱。

可爱也明白，这花瓶肯定让他想起了过往，对于他的急于离开这里，慢慢地也有了一点理解。他不想再回忆过去。可是这里。这个城市，这个房间，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配着他过去的点点滴滴。

郑钱道，不知你——————

他想说，不知你喜不喜欢，用这个花瓶好不好？

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完，自已也不清楚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试探吗，还是担心？

可爱却道，这花瓶灰扑扑的。估计洗不干净了，这样吧，我去买一个。下面有超市，应该有花瓶买，我很快就回来。

她冲郑钱笑笑，把花放到他怀里，对他道，你先替我保管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她匆匆的往外跑。跑下楼。一口气跑到那个超市里，直接问收银员有没有花瓶买。被回答说有，她才放了心，很踏实的跑进去，在货架上挑选。

她挑了一个白瓷的细颈花瓶，这个花瓶很一般，同一个货架上，还有很多漂亮的玻璃花瓶，但是她执着的，要把自已的花瓶同那个玻璃花瓶区别开来，对于这个白瓷花瓶非常满意，很快的付了钱，然后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步三跳的跑进电梯里，再冲进房间。

我买回来了。

她把花瓶直接抱到浴室里，先里外冲洗一遍，再在里面盛满了清水，拿着花瓶出来，对郑钱道，好了。

郑钱笑了笑，深深看她一眼，笑着走到她旁边，帮着她把花束打开，重新把花插在花瓶里。

两个人并肩对着桌子站着，桌面上都是包装花的漂亮玻璃纸，花香弥漫了整个房间，那时候郑钱有一个假像，身边这个对着他笑靥如花的女子假若对他说，她爱他，他就留下来，再也不走了。因为这种生活，是他一直想要的。

他脸上带着笑，沉默的站在那里，插着花的可爱有时候含笑看他一眼，能看到他眼中温暖的情意，自已也是幸福的。然而她却并不知道郑钱所想，她什么也没有说。

两个经历过刻骨情伤的人，既使再碰到自已爱地人，也不可能像第一次恋爱时那样，勇敢温柔，不顾一切。

两个小心翼翼的人，爱情是很难光临的。

因为瓶子地颈口不大，所以不能把所有的花都放在花瓶里，可爱便优先了两朵百合，其它的花就养在了一只清水桶里。

两个人细看了看，可爱仿佛很满意的样子，对他笑道，好了。你看，多好看。

她笑看着他，脸上的酒窝仿佛盛满了美酒，那么醉人。

她回头看他一眼，说完这些话，又忙着去清理剪下来的花枝和玻璃纸，锋利地剪子被绿色地花枝覆盖，她因为开心，人没有看到，赤着一只手把叶子从桌面上扫下来，想把叶子扫到用手拿着放在桌边地垃圾桶里。

剪子从桌面上跌落下来，郑钱看到了。心里着慌，匆忙中弯腰用手去挥那剪子。

却迟了一步，那剪子碰到可爱的手，剪刀地刀刃挨着她的皮肤跌落下去，落到垃圾桶里。

可爱顾不上手，匆忙中去拾那把剪刀。

郑钱担心她，捉住她那只手，对她道，我来，你看，你都受伤了。

握住只有一刹那，却仿佛有电流通过全身，可爱和郑钱的心里都一惊。

两个人很快的分开手，可爱先是低着头，不敢看郑钱，过了大概几分钟，她才笑着抬起头来，却看到郑钱站在一边，灯光照耀下，脸上还有着未曾褪去的红晕。

心里疑惑，刚才的感觉，那种感觉有如电触，好像别人嘴中说的，恋爱的感觉，可是本人却是迷茫的，不曾推翻从前的爱恋，可是试着想起从前，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却只觉茫然，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可爱不知道郑钱的想法，只是自已沉默站在一旁，心中疑惑着。

两个人沉默。

最后还是可爱打破尴尬，她笑道，这花真好看，买了花瓶，以后就可以天天看到它了，等这花谢了，我再去买一些花来插上，这个瓶里永远都有花，想着真是很幸福。

郑钱在一旁笑着，不敢多想，天天都有花在房间里开着。这也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如果没有足够肯定的爱，他暂时没有理由停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所以，天天都有花开在房间里，估计要让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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