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七十二、黑市淘清瀛 三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3435

那暴龙许也是个人物,居然招来了一大帮子人围在皮革店前头。\\www.qβ5、c0m\楚轩谣实在觉得自己无言面对晋印炽,抽着肩膀缩在他身后,觉得这样十五就看不见她了。

她居然把腰牌弄丢了……

这下vip折扣价也别想要了,等着被群殴吧。

暴龙一见对面只有一条人影,有些志在必得。可是那个薄削的身影却绷得紧紧的,像极了一头凶猛的小豹子,让他着实不爽,何况令他更不爽的人还躲在那头小豹子的身后。

他就扯开喉咙大骂起来:“小臊贱臭娘们……”

灯影找不到的地方立马传来一句怯怯的回顶:“能不能不要加那么多形容词?”

“我咒你这个小骚贱臭娘们……”

他旁边的一个精干的汉子把刀拔出来五寸又塞回去,冷笑着补一句:“长得还不错,还是不要浪费了,给兄弟们开开荤,然后卖到祁红院去。”

晋印炽听到身后有指骨相按的声音,一个怂人的声音幽幽问道:“印炽,你能打吗?”

他一边点头一边退了一步,生怕她一个箭步窜出去。可身后的人并没有什么暴动,对面十几条人也就只是看见个漂亮的女孩子探出头来。

晋印炽本也没比她高多少,楚轩谣一垫脚,就可以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外头。这时,就像晋印炽肩膀上又长了个脑袋似的。

晋印炽感觉到她吸气吐纳一番。这是她喷口前地标志。然后——

“十七,你能不能……”

“怎么了呀?”吸气吐纳到一半的楚轩谣埋怨地偏过头,“咦,你在干什么?你两只手在干什么?”

晋印炽窘迫地回头盯了一眼她的手。

楚轩谣也跟着低头盯了自己的手一眼。

待她抬起头时,堆着满脸的笑意:“十五十五,我不是故意的,你信我啊。我不是你想得那样子色的……”

原来她因为踮脚没地方倚,无意识地扯着他地腰带。结果扯掉了。

晋印炽一手揣着裤子,腾出一只手红着脸接过腰带,匆匆忙忙地把裤子系好。楚轩谣则继续心烦意乱地吸气吐纳——对头早等得不耐烦了,嗡嗡唧唧地成堆哄笑。

“你这个暴龙!想我也是名门之后小学时是三大杠高中还是地理课代表,子曰杀身以成仁太史公曰士节不可不勉,可今天你居然敢在我的称呼前头加那么多让人听了就污耳一辈子都刷不掉地晦饰,那我今天就代表帝晗剿灭你个坏坯子。咒你生出来儿子没py!”

她说完,一干人等就彻底混乱地殴打起来。晋印炽只觉得脑子里还“嗡嗡”地乱鸣,身子已经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直扑那只大暴龙。楚轩谣目瞪口呆地看着晋印炽躲过他的刀风,在眼睛一晃的功夫里,一脚铲倒了他,把他摔在地上。背后扑上来的精瘦的黑影被他揪住领口贯到地上,手肘狠狠没进了小腹。

完全不是磊落的招式。纯粹的街头斗殴。以晋印炽三天一打架地频率,经验十分丰富。

晋印炽完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他放倒两个之后。他看看目瞪口呆的楚轩谣,喘了口气道:“你快走啊!”

“那我岂不是很没良心……”楚轩谣“啧”一声四下望望,搓了搓手。

“接稳!”他突然朝她的方向喊道。楚轩谣一个激灵,探出头去问了句“和谁”。就被掉下来的清瀛弓砸了个脑袋开花。

晋印炽随后就被冲上来的一个家伙挥拳揍倒了。

楚轩谣默默地坐在青庐居的小客房里,晋印炽也默默地坐在青庐居的小客房里。他右眼肿得睁不开,过一会儿就得抬手抹掉簌簌往下掉地眼泪。若想睁开一点,眼皮就一跳一跳的,似乎那条小缝就是极限了。这使得他像极了某只叫做长江七号的生物被打了时候的样子。

“对不起。”楚轩谣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低低地道歉。“给你惹麻烦了。”

她想起,因为知道他老实,一直以来遇到他就发了疯似的玩,不知收敛。

也老是喜欢欺负他,即使没什么事情也抓来擂几拳发泄无聊。

还总要他请客。把本来就很省着花钱的他搞得更穷。

还老是和他喋喋不休地讲他听不懂地话。牛皮哄哄乱七八糟地坑他。

还……

今天还害得他差点被人打死。

她几乎哭着找到巡城的向寂南,没骨气地赖在他马前求他救救晋印炽。向寂南过去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了十多个。他一把在那里厮打缠斗的晋印炽弄出来,随后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

如果现在晋印炽也劈头盖脸骂她一顿然后把她逐回太学祭酒府,她可能会好受一点。他如果说“你走吧我求求你以后再也不要找我了”,那她会很甘愿地回去继续发霉的。

晋印炽没说什么。他抬起头来努力想睁开眼睛,结果眼泪哗啦啦地顺着他的脸颊和淤青流下来。脸上淡白色的箭痕依旧明显,像一道永世不灭的烙痕。

她走到一旁的水盆里拧了拧毛巾,又回来给他敷上,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样——晋印炽总是鼻青脸肿地,她就只能每天打冷水。

她低头看了看:“你手也流血了……为什么要把指甲养那么长呢?”他右手拇指上外翻地指甲折了,血虽然已经固住。但还是触目惊心。晋印炽缩了缩手,然后不自然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很久,楚轩谣才听到他轻轻说:“我不会用剪子剪右手。”

她突然就哭了,不过没有让他听到。他垂着头看不到她地眼泪。楚轩谣翻箱倒柜地找到了剪刀,然后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他地衣袖。他伸出手,任她把住纤长而有力的手指,软而小的手心盛着他的孤独。

他听到女孩子低低的笑:“我很讨债的。老是闯祸,他们都叫我事儿精……不过以后不会了。”

桌上地油灯轻轻地晃了晃。窗外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他突然就觉得很难过,似乎是自己把她丢在很远的地方。

茫茫人海里,就这样错失了,再也没有人会在意你地心是否迷失方向,是否寂寞地游荡在渐凉的秋意里。

“好了。”她放开他的手,微薄的暖意渐消。

他立马把手背到身后去。不自禁地握了握。楚轩谣把毛巾搭在架子上,顺道剪了剪灯花。“你要睡了吗?”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说话,也就垂着头朝门口走去。她想十五肯定嫌我烦了。

晋印炽突然飞快地低声说:“我不是很痛的你别走了。”

楚轩谣哑然,然后笑了起来,鬓边打卷的发一跳一跳。“我总归是要走的,以后你怎么办呢?你又不会用左手剪右手……唉,我还是替你寻房妻子吧。”

晋印炽耷拉着脑袋想了半晌,慢腾腾地说:“我不要九十又六地。”

“好啊好啊。刚及笄的总满意了吧?”她身上的味道刹那又鲜活起来,蹦着跳着到了门外。“好好休息,晚安了。”

“嗯。”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混入了雨声里。

第二天,青石板上的雨痕泯灭。当晋印炽再次敲开太学祭酒府的院门时,楚轩谣探出头来阁泪汪汪地抱怨。说昨晚上被老师骂得体无完肤重度烧伤,罚抄《税法》五十遍……

还好。晋印炽依旧腼腆地笑着,心里很高兴也很庆幸。他想,十七也只是说说而已,她不是还没有走吗?

似乎全部的人都逆着他远去的时候,她也会逆着全部的人朝他跑过来地。

少年把热腾腾的早点递给了她,像往常一样骑上了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的拐角。楚轩谣嚼着早点倚在门前,正想转身时,突然听到一声浑然的马嘶。那色眯眯的紫罗兰眼光重又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跳了跳。噙着一丝笑转向晋印炽消失的那一面——果然。他拨转马头回转了身。

宿雨刚尽,柳丝地青葱在阴黯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发黄。街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淡淡的朦胧烟霭——那是龙脉山上滚滚而下的蜃烟。隔了三十步,楚轩谣看到少年在马上腼腆地笑起来,很温暖,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他的右眼还肿着,可不知道为什么朝她微微颔首,然后有些紧张地执起马缰,靴跟踢了踢马肚。雪白的马儿就乖顺地挺起了脖颈,往前优雅地迈了三步。随即向左一跃,四蹄纷飞如同雪天里猎猎的旗纛。

楚轩谣晓得这是期门宫演武的仪仗马术,无比优雅的舞步,印炽前几天兴冲冲地提到过。

晋印炽就在小街地尽头静静地舞给她看,马蹄声在空荡荡地街上悠悠地穿过。

最后马儿俯下了头,他也躬了躬身,好似退场献礼一般倒退着消失在街角,噙着一丝腼腆的笑。

“好!”楚轩谣掩着嘴痴痴笑了起来,唇边还沾着芝麻碎末。然后她奋力对着空荡荡地街头拍掌,直到手掌拍得通红通红。

晋印炽在马上笑的时候,她看到他乌金色的眸子里有再多瘀痕都掩不去的光亮。

虽然很多年后楚轩谣想起来,都觉得那一幕像足了流浪的武士随手满足小孩子想要看社戏的愿望,但她依然噙着一丝笑,仿佛嘴边还有芝麻渣滓。

所以她喜欢演武。

她看着整个辰德殿下都是优雅的舞步,却只想在那么多骑手里再认出那一双乌金色的眼睛。也许她自己也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可她依然年年登上辰德殿,从虹一般的半天里俯视着年轻的骑手们,一年又一年。

没有希望,也从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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