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落子人生似弈棋 一
作者:一顾再顾      更新:2019-12-20 12:32      字数:2345

第六十六章落子人生似弈棋(一)

待耶律桦到达皇宫,挥帐而入,却只见省方殿内,燃香萦绕,茶烟袅袅。辽兴宗已摆好珍珑棋局,端坐多时了。

那象棋棋子,乃青白釉瓷子所制,状如凝脂,细腻光滑,雕工精巧。

皇上召我速至省方殿,不会......只是为了下棋生趣吧?

耶律桦满腹狐疑。

“爱卿,先不要说话!”耶律宗真抚着八字胡,朗声说道,“来!咱们君臣二人已许久未下期对弈了。来,来!先杀它一盘。”

语罢,已执红子先行。

耶律桦只得在辽兴宗的对面坐下。

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猜不透皇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又不让询问,只能配合着。

棋局一开始,耶律宗真就摆出了多个陷阱。局势看似愚钝,实则精明,只待耶律桦的黑棋上钩。

可惜耶律桦并未发现。

但见辽兴宗先启飞相,谋篇布局甚是浑朴、自然、肃穆、厚重,但渐渐招式凌厉,由柔化刚。

他手执红子,以炮平边线。

耶律桦随机应变,以黑炮战之。

真真是,

三七要塞才安法,

一九都城又叩关。

架炮伏兵开铁壁,

冲车策马锁连环。

红方招招相连,环环相扣,以断耶律桦的黑炮归路,并准备伺机骚扰。

耶律桦怎不知其意图。便以黑炮,声东击西,不仅解除了红炮的威胁,而且集中双马双炮优势兵力,威胁耶律宗真,并为棋局的左翼开辟了道路。

但耶律宗真毫无畏惧,下一步再以“踹马扑槽”的组合杀势,匆忙间飞河口相,暂解燃眉之急。

又给耶律桦一记将军脱袍,蹬里藏身,回头致命一击。

可惜耶律桦急于取胜,并未注意。待到此刻,黑方孤军深入的角炮已被偷去时,这才方然醒悟,暗叫不妙。

他顿时浓眉紧蹙,心中泛起了微微涟漪。便急忙调兵遣将,心想着力挽狂澜。

然而,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贻误了战机。各个得力的棋子,此时均落了红方之前挖出的陷阱里。

好一番“两国兵丁苦鏖战,三军车马竟奔驰。”

双方你来我往,直斗得天昏地暗。

棋局中,风云变幻。

初观黑将宫庭乱,忽觉红王汉界危。

一招不慎,将满盘皆输。

这一局,因之前的谋篇布局,尚欠全面,耶律桦下得颇为吃力。

耶律桦的行棋风格,虽然清逸、灵动、圆融,但仍比不上耶律宗真驾驭棋局的能力。

耶律宗真步步为营,都似有备而来,气韵贯通一致,气势恣意纵横,令人为之震撼。

期间耶律宗真的双马双炮或聚或散,或明或暗,或虚或实,在平淡、狂张两个相反的方向上延伸,境界深远。

一局下来,耶律桦的黑方,死伤无数,只留几枚残子,被尽数吃掉,狼狈不堪。并未实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宏伟目标。

终究,回天乏力,败下阵来。

“皇上棋高一筹,臣自愧不如,甘拜下风。”耶律桦恭敬地说道。

“哈哈哈......勇毅王兵贵神速的勇气犹在,只是少了排兵布阵的谋略。恐怕是如今美人在侧,消磨了斗志罢了。”辽兴宗唇角上扬,露出一丝精明的笑。

他手捏着一枚棋子,语气忽而变得轻松,随口问道,“爱卿可知这象棋的棋盘,是何意啊?”

“启禀皇上,臣记得小时候跟着父亲初学象棋时便知,棋局上,框内七条线,加上两边两条,刚好是九条。象征的是天下九州。”

耶律桦顿了顿,继续说道,“又有五条横线,代表三山五岳。最后,两边隔开一条河,便是两个国家两方战场。”

“爱卿,所言甚是啊!这一方棋盘,蕴涵的道理,可是深刻着呢。小小象棋,实在是博大而精深。”耶律宗真由衷感慨,抬眸问道,“那你又可知,象棋各个棋子,又是何意啊?”

难道皇上宣我前来,就是为了讨论象棋之道吗?

只是内心深处,隐隐觉得眼前的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那么简单!

耶律桦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敢反问,只是将诧异疑惑,放在心里。

脸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

他望着满盘青白釉瓷子所制的精巧棋子,沉思了一番,回答道:

“这象棋的四方格内,乃是操控天下大局的'将',是一个军队的中心。'士',负责保护主将,只能在其两边寸步不离,所以不能走出回方格。'象',走田步。'马',日行千里,只能走日。'车',可横冲直撞走直线。'炮',要架起来,才能打远处物体,所以,要隔一个棋,打下一个棋。最前面的一排'兵'、'卒',均严阵以待,保护国家,所以,兵卒自然是只能向前进,不能往后退的。总而言之,红黑双方的棋子,均各为其主。”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好一句'红黑双方的棋子,均各为其主'!”耶律宗真朗声大笑,抚了抚八字胡。

当再抬眼看向耶律桦时,神情已凛然严肃,意味深长地说道:“耶律桦,眼下便有一个为其主、立战功,再扬名的机会。爱卿,你可别忘了,你是我们大辽国的'战神'呢。”

耶律桦心中,陡然一惊。

呵!

皇上召我至此,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臣已辞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耶律桦恭敬地行了一礼,婉言拒绝道,“臣也答应过怡衣,今后不再上战场,只愿守着她岁月安好。请皇上恕罪!望皇上成全!”

闻言,辽兴宗面露不悦。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给人以压迫感,肃穆的神情,不怒而威。

“耶律桦,你不管做'车',做'炮',还是做'兵',都要为主将而战,听从国家的调遣。”

耶律桦双腿跪地,行了一礼。“皇上,臣可做'士',不离主将两边,亦可效忠主君。望皇上恕罪。”

“好一个愿效忠主君,忠心耿耿的'士'!可惜啊!你愿做,勇毅王妃未必肯让你做!”耶律宗真看着面前这位,曾令自己引以为傲的得力干将,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辽国战神,如今却“爱美人而不爱功业”。

当年,骁勇善战、战功赫赫的那个耶律桦,难道已经遗落在甜蜜的温柔乡里,一去不复返了?

耶律宗真并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