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书法人生何其似（一）

院子里，杜若和孩子们正书声朗朗。

慕君衣会心地笑了笑，踱步过去。

“爹。”卓妮和卓远看到父亲走过来，一抬头，脸上、手上都是墨汁，笑容灿烂。

慕君衣忍俊不禁。

都成“大花猫”了！这双可爱的儿女！

“爹刚才教你们的字，都学会了吗？”

“嗯。爹，我们写给您看。您给我们指点指点哦。”

“嗯。你们看哦，这个字的'横'应该这样写。短横，要方起方收，劲直有力。长横呢，要先逆向左轻落笔，再折向右下作顿，折向右铺笔，中锋向右行笔，行至末端，微向右上昂起，折向右下重按，平向左折回，提锋收笔。”

“哇。”卓妮和卓远姐弟俩满脸崇拜之情，拍手称好，“爹，写得真好看。”

“你们要记住，横，也就是'勒'。所谓'勒'，原意指马缰的末端衔在马口，取其不平不直，形状相似。横画在书写时，起笔和收笔需要勒住笔锋，因此得名。”

慕君衣循循善诱地教导卓妮和卓远，“长横是一个字的主笔，要写得平稳得势。你们看，整个笔画，左低右高，收笔处饱满有力。横画首尾或方或圆，两端大体呈平行之状。”

“嗯，知道了，爹。”卓妮点点头，握着墨笔，重新练了起来。

卓远托着腮，奶声奶气地抱怨，“可是爹，我觉得好难啊。”

闻言，慕君衣温和地说道：“你们只要谨记，书法有九势。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凡落笔结字，上皆覆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势递相映带，无使势背。”

“没错。凡下笔结构字体，都要使上部覆盖下部，下部承接上部，使字体形递相照应关联，不要使形势相背离。”

杜若听到慕君衣在教儿女练字，微笑着走过来。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爹，您方才说书法有九势。哪九势呢？”卓妮和卓远好奇地问道。

慕君衣心中宽慰，他喜欢儿女这个求知好问的精神。

他娓娓道来：“书法九势指落笔、转笔、藏锋、藏头、护尾、疾势、掠笔、涩势、横鳞竖勒，为汉代书法家蔡邕对书写中行笔技巧的总结，是不可多得的经验之谈。”

听了这一番话，卓妮和卓远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仔细聆听。

“转笔，宜左右回顾，无使节目孤露。意思就是说：转笔，应使笔毫左右圆转间断又注意相连续，不要使间断处孤立地显露出来。藏锋，点画出入之迹，欲左先右，至回左亦尔。这个意思是指：藏锋，表现在笔画的起笔和收笔的笔迹是，笔画欲左行先要右，到笔画运至左尽头亦向右回笔。”

“哦。”两个小宝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听得很认真。

“藏头，圆笔属纸，令笔心常在点画中行。是指：藏头，笔毫逆落藏锋后顺势按捺下去，平铺纸上，令笔心常在点画中运行。”说到这里，慕君衣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喉。

“还有护尾、疾势、掠笔、涩势、横鳞、竖勒，又是何意呢？”

“娘来告诉你们。”

杜若拿起手中的布绢，给女儿和儿子的“花猫脸”擦了擦，解释道，“护尾，画点势尽，力收之。意思是：护尾，画点笔势尽时，用力回收笔锋。疾势，出于啄磔之中，又在竖笔紧趯之内。是指：疾势，出于短撇和波画之中，又在那竖画的紧趯之内。掠笔，在于趱锋峻趯用之。掠笔的意思是：掠笔，在长撇的趱锋和峻趯中用它。”

“涩势，在于紧駃战行之法。意思是：涩势，在于紧张快速战斗向前推进的办法之中。”慕君衣接着说道，“横鳞，竖勒之规。就是说：横画，如现鱼鳞平而实不平。竖画，如勒马缰放松中又时时紧勒，这就是横画、竖画的规则。”

听完，卓妮和卓远歪着小脑袋，还在细细回想、揣摩父亲母亲的解释。

杜若语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名九势，得之虽无师授，亦能妙合古人，须翰墨功多，即造妙境耳。”

“没错。孩子们，这些就是书法九势，得到它，虽无尊师传授，也能与古人相妙合。必须笔墨功夫深厚，就可进入妙境了。只要你们掌握了这九种笔势正确的方法、法则，又能加以勤学苦练，即使没有名师的指导，也是可以达到书法的“妙境”的。”

“我知道了。”卓妮点点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爹，娘，我会认真练字的。我希望自己长大以后，可以和娘，还有怡衣姑姑一样，才貌双全。”

呵呵。

闻言，杜若忍不住笑了。

“爹，娘，虽然我还是有点听不懂，但我会和姐姐一样，总之好好练字就对了，一定会和爹一样，写得一手好字的。”

卓远拿着墨笔，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脸认真地说道。

“正所谓，颜公变法出新意，细筋入骨如秋鹰。徐家父子亦秀绝，字外出力中藏棱。孩子们，为父我与之较之，还相差得很远呢。你们啊，可临摹他们的书帖，揣摩他们的字体。”慕君衣微笑着说道。

“我很欣赏灵药谷里吴老的书法。”杜若一边磨墨，一边说道。

“是那位善于挥毫泼墨，身材瘦削的古稀老人吗？”慕君衣问道，“我采药回来的路上，他跟我微微颔首。吴老确实是一位丹青雅士。”

“嗯，吴老的书法，有王羲之的书法之风。其书法兼善隶、草、楷、行各体，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摆脱了汉魏笔风，自成一家。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真称得上是'飘若游云，矫若惊蛇'。我最是欣赏呢。”杜若的眼里，有亮亮的小星星在闪烁。

“的确是。”慕君衣将手放杜若的眼前挥了一挥，“你看你眼里崇拜的小星星，都要飞出来了。呵呵......”

他曾见过吴老挥毫泼墨，确实是龙飞凤舞，灵药谷这一方小小天地中，真可谓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呢。

“小星星？小星星在哪里呀？”卓远不明白。

卓妮在弟弟的耳边悄悄低语：“是咱爹形容娘的眼睛漂亮的意思。”

“姐姐，你的眼里，也有小星星。”卓凡一脸认真。

女儿和儿子天真的童言，让慕君衣和杜若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泛起了甜蜜与温馨。

慕君衣侃侃而谈，“练书法，就是练心境。西汉文学家杨雄曾云，'言者，心声也。书者，心画也。'清代刘熙载也曾说过，'笔墨性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又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人，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

闻言，杜若点了点头。

（注：颜公变法出新意，细筋入骨如秋鹰。徐家父子亦秀绝，字外出力中藏棱。这首诗出自宋代苏轼《孙莘老求墨妙亭诗》。意思是，颜真卿公改变书法创造新意，字体筋骨强健如秋日雄鹰。徐峤之父子的书法也极其清秀，锋芒不露笔势却苍劲雄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