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眼角一抽，心里有点想骂人。
既然为着你儿子的心理健康着想，先前不准备出具这份证据，现在怎么又掏出来了？
说到底，无非是一切向钱看，又见官司打不赢，来一招釜底抽薪罢了。
按规矩，这种当庭补交的证据不可能被骂上认定有效或无效，法官也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调查才能认证。
换句话说，今天这案子肯定是出不了结果了，又得拖到下次庭审，还不知这原告方会不会又临时抽出一张别的什么证据……
最近连轴转加班的法官感觉心很累。
他见双方的辩论环节也差不多了，整个庭审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再拖下去也说不出新的花样了，就准备宣布择日再审。
不料，就在这时，旁听席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搞什么嘛？好好一个大男人，自己做错了事，被人骂几句就精神障碍了？说出去谁信啊？”
“就是就是！精神病要是这么容易得，我现在说不定都住进青山医院咯！”
“啧啧啧，这年头的司法鉴定水太深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得精神病，兴许是论斤卖的？”
法官眉头一皱，敲了两下法槌。
他不悦喝道：“肃静！法庭之上，不得喧哗！”
然而，旁听席上的议论声未能被他全部吓退，整体分贝降了下去，却还有细微的嗡嗡声从各个角落里传来。
法官脸色更黑了，法槌敲得又重了几分，语气也更加严肃，近乎咆哮。
等一切重归安静后，法官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妥。
“唔，总觉得今天很容易暴躁，平时应该不至于才对啊。难道是秋天太干燥的缘故？”
法官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正准备把刚刚被喧哗声打断的结果宣读出来。
旁听席上又闹了起来，像是有人从椅子上摔倒了。
“谁？是哪个混账踢的我？”摔倒的人爬了起来，语气很冲地质问。
法官第三次敲下小锤子，正要警告这人，结果，刚刚被压下去的喧嚣声又起来了。
不少人都对着站起身的人指指点点，后者面上挂着个口罩，可不就是刚刚被两名被告齐齐眼神杀过的那人！
“是他吧？肯定就是，身形很像！”
“还说自己有精神病，怎么不在家里养着，偷偷摸摸跑过来旁听了？”
“我看他说话挺正常的啊，哪里像精神病了？那份鉴定报告不会是假的吧？”
口罩男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扯着嗓子就吼了回去。
“你们，你们才是神经病！老子又不是犯人，爱去哪去哪，关你们屁事？”
要不是旁边两人死活拽着他坐下，他说不定还能扑上去，跟骂他的几个人干架呢！
庭上乱糟糟的，法警也犯了难。
要是只有一两个人说话，他们还能快速辨认出来，并给予警告，或直接驱逐出场。
可，这会儿竟是绝大部分人的嘴巴都在动，就连原告、被告、律师席上的人都有加入了这一行列的！
都说法不责众不规范，可这种情况下，难道他们能把原告、被告都轰出去？
书记员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难得的混乱一幕，手下的键盘也不知该如何敲了。
唯有旁听席上那个法学生最为安静，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下的铅笔却在飞速划动，勾勒出一副庭上众生百态图。
随着法槌再次重重落下，这次庭审以混乱画上了中止符。
离开时，法官等人脸色黑沉得可怕，唐律师却是一扫晦气，眉开眼笑起来。
他转身对柯、司两位委托人说：“今天虽然出了点小乱子，效果却还不错。根据我多年跟这位法官打交道的经验，就他那个脸色，方才的喧哗声多半对他有所影响。这样，起码就不用担心法官的同情分了。”
柯小姐点点头，眼神却落在夹在人群中快速走出去的口罩男身上。
司甜安慰道：“其实，你要是看他特别不顺眼，也不必被之前的口头承诺所束缚，直接拿着派出所的认定结果名正言顺起诉他，跟他索赔！”
“这……会不会不太好？”柯小姐有些犹豫。
从旁听席上走过来的年轻大男孩闻言，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不告他是情谊，告他那也是活该。你就是心肠太好了！”
司甜挑挑眉，这大男孩可不就是刚刚人群中最早叫嚣的那批人之一嘛？
倒是多亏了他，不然的话，那些人就算心里有不满，多半也会憋着，不至于都当场爆发出来。
可以说，这个大男孩帮了她个大忙。
“你就是转发抽中那对防狼耳坠的刘先生？”
大男孩点头称是，又星星眼地表示了一番对司甜的感激和崇拜。
唐律师哈哈一笑，插话道：“你们二位这是又给我找了个新委托啊，我得谢谢你们了！柯小姐可以慎重考虑下，帮衬下我这个可怜的小律师生意。”
他插科打诨了几句，便委婉提议，这事回去再慢慢谈。
司妈妈凑了上来，感激涕零地对唐律师道了回谢，看得司甜嘴角直抽抽。
最后那场乱子分明是她自己的功劳，怎么现在都被司妈妈归到唐律师身上了？
离开时，唐律师主动提出，自己有个客户在宛城，今天要过去见个面，顺便送司家母女二人一程。
司妈妈更是感激不尽，仿佛忘了自己就是开车过来的江城。
虽然最后没能同行，司妈妈对这位唐律师评价还是很高，夸他业务能力强，待人亲和，等等。
司甜心中微动，有些好笑。
“该不会是看对眼了吧？话说回来，这位唐律师似乎是死了老婆的，而且，那女人似乎就是因为遇到那种事，一时想不开自杀的……”
司甜回忆着自己从郑律师那里打听来的秘辛，微微一叹。
唐律师也是个可怜人，或许就是因为妻子之死，才让他有了那条规矩吧。
因为前世、或者说是梦里的那场遭遇，司甜对这种事格外深恶痛绝，故而，一想到那个陈某就气不打一处来。
柯小姐心地善良，或许懒得跟他计较，只想着了结这场荒唐官司就算了。
可，这种人如果吃不到足够的教训，说不定来日还会再犯！
到时候，被威胁的女人就不一定有柯小姐运气这么好了！
回到家，司甜进了自己卧室，关上门。
确认一切妥当，司妈妈已经去休息后，她才从上了锁的小抽屉里掏出一本小小薄薄的便签本。
司甜找出提前保存好的陈某照片，闭上眼睛，回忆着他的模样，在其中一张便签上写上其全名，并毫不犹豫地在姓名底下写下一行字。
ed！三个月！
远在江城的陈某此刻正窝在自家玩手机，咬牙切齿地看着网上骂自己的评论，并切出n个小号回怼过去。
刷了会新闻，陈某开始感觉无聊。
他打开了一个自己十分熟悉、最喜欢在夜半无人时点开的小网站。
看着小网站上跟自己微笑招手的动态美女图，陈某心中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