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隐女
作者:柳三虎      更新:2020-01-05 16:52      字数:17515

江南本是水乡之地,河道密集如蛛网,岳霁云一马当先,胯下坐骑更是奔驰如风,在水泽之地半点不受影响,如履平地般,只见得一道清影一闪而过,须臾间便消失在眼前。

岳霁云双腿一夹,纵马疾驰,便往西行,只觉得耳旁呼呼风声,房屋树木不住倒退。直到烈马一口气奔到丽水河边,岳霁云正要下马歇息,忽听得身后隐隐有声音传来,忙勒转马缰,抬头向后望去,见得远处一道飞沙走石,心中暗惊,再一细瞧,一灰影向自己奔来。边奔边叫道:“岳大哥,且留步,且留步。”

那人脚步来得奇快,只片刻功夫便奔到岳霁云身旁,向其抱拳作揖道:“岳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可否带上小弟啊?”来人正是萧丐,眼见岳霁云当下离去,脚步一跃,当下便追上前去。

岳霁云暗暗称奇,眼前少年气躁心浮,但是面色平静,竟然能追得上自己,内劲定是浑厚。当下“嘿嘿”一笑,嘴带笑意道:“怎么是你呢?我又何时成你大哥了。”

萧丐呆笑道:“岳大哥,不是你说大家都是都是好兄弟吗?小弟萧丐,见过岳大哥。”岳霁云当下哈哈大笑,喜道:“你这人也还不错,那般名贵的药末都能一丝不藏,也见你是一个坦荡之人。你是何人啊?”

“小弟萧丐,原是道门弟子,后来犯了门规。”萧丐只觉得岳霁云亲切,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不隐瞒,即便是将朱荡魔击退,逼其服毒药都一一说明,只听得岳霁云一怔一怔,心道你这小子,这些事都能说,若是被别由心机之人知晓,岂非自找麻烦。随即转念一想,暗自惭愧,心道岳霁云啊岳霁云,枉你自以未磊落,还不是如他人一般。过得许久,才道:“这些事,以后你还不是不要对他人再说起,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的心事,我已明了,等这事了啦,我必帮你寻找。”岳霁云眼看天将渐暗,劝道:“先下天色已晚,你还是不要跟随我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萧丐只是不理,忽道:“岳大哥,你可是要去帮他们求解药啊。”岳霁云当下“咦”了一声,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萧丐只是不理,问道:“岳大哥,他们都说毒宗凶险异常,而且毒宗之地在何处,也无人说的清,小弟想和大哥一起去,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岳霁云忽地哈哈大笑,下马望着河对岸,道:“毒宗之地我倒是知晓,只是一次也没去过,小兄弟你要和我一起去,难道不怕命丧其中吗?”说着下马而行,将马鞍等解下,随它到处奔行。

萧丐笑道:“这有什么怕的,毒宗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上一遭,看看世人为何所怕,还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岳霁云听他说的慷慨激昂,心中一动,叹道:“也罢,我们便走上一遭又如何。”转头又道:“我瞧你这兄弟倒是慷慨,这声大哥我便应承了,若有幸,你我当大醉三日才对。”

两人当下找了一家人家,借宿一晚,到得第二日,二人奔到河边,见到一艘小船,跳上船头。岳霁云取出一锭银钱,交给船夫命其开船。那船夫见到钱银,忙解缆摇橹,驾船西行。

两人一路前行,时当七月上旬,天时炎热,火热天行走,尤为烦苦。两人清晨傍晚赶路,中午休息。不两日到达长沙,两人弃舟北行,便向南行,未走的半日,所踏之地尽是高树长草,每走一步,荆棘倒刺,水泽泥沼。其实当时正是白日,四周却是漆黑一团,两人当下一步一步走得甚慢,深怕一个踏空,陷入绝境之中。这般苦苦走了数里,不能辨别方向。

岳霁云心下好奇,心知林中有古怪。眼见大树高数丈,笔直滑峭,忙跃上大树眺望,这一下更是大惊,只见得两树相隔数丈,分别用藤树与木块搭成简易木道,横在空中,甚为壮观。

岳霁云忙呼萧丐上来,只见得日光透过枝叶映照在木道上,二人甚为诧异,沿着空中木道,时而往左,时而往右,不消片刻,才见得前面有大道。

萧丐当即大喜,向前直奔。顺着木道踏在地面上,岳霁云急道:“小心,别莽撞!”萧丐“啊”的一声,只见得地面上忽地钻出一条青丝绿眼斑斓小蛇,伸嘴便往萧丐腿上咬去。好在萧丐见机奇快,提起后跃,人已退后数丈。岳霁云一手探出,抓住蛇尾一甩,登时将那蛇丢如草丛中。向前望去,眼前一片白雾遮盖。一块石碑立在路旁,写着“毒宗之地,千毒万蛊。进之不易,出之不能”

岳霁云眼望四周杂草丛生,寂静一片。好在一条小道映入眼帘,两人沿着小道行走,一路俱都是白雾笼罩,两人这般行走,不过半日,岳霁云便觉得胸口沉闷,抬头见萧丐却是气息平稳,心下甚是奇怪。突然间脚步微微一麻,他一呆之下,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中闪过:“我们只顾着往前赶路,没有想到这烟雾有问题。”正要提醒萧丐注意,互感一阵昏迷,摇摇欲坠。

萧丐眼见岳霁云顷刻间便神志迷糊,忙抢上两步扶住,心头暗暗吃惊,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半响,只得信步而行,走了一阵,眼见前方再无去路,一条大河隔在身前。心中一呆,不知如何是好。正发愁之时,左首远远传来一缕清音:

“春风和煦满常山,芍药天麻及牡丹,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找泽兰。

端阳半夏五月天,菖蒲制酒乐半年,庭前娇女红娘子,笑与槟榔同采莲。

秋菊开花遍地黄,一回雨露一茴香,扶童去取国公酒,醉倒天南星大光。

冬来无处可防风,白芷糊窗一层层,待到雪消阳起石,门外户悬白头翁。”

萧丐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虽不明词中意义,但语音娇柔,蛾婉动听,听着不自禁的心神一醉,抬头望去,只见得远处一叶扁舟顺着河流自上而下飘了出来,船头船尾两个女子持桨荡舟,俱都是长发披肩,全身青衣。两人相互嬉笑对唱,别是一番滋味。萧丐眼瞧得那两女子一身装束犹如画中走出来一般,心下一喜,忙招手呼喊。

待那船慢慢靠近,才发现两女子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容色清丽。一人向萧丐二人望去,脸色一惊,随即消去。另一女子伸腰站起,但见她面如桃杏,一双眸子精光闪闪。

萧丐高声叫道:“我们是过往客人,哥哥生了重病,冒昧打访,实非得已。尚请两位姐姐大度宽容,载我们两人过河。”说毕停了片刻,心中一怔,暗道:“我比她们大几岁,怎么能随意叫姐姐呢?若是惹得她们不高兴,那可怎办?”一时不敢开口。

船头女子“哈哈”大笑,撑起竹杆微一用劲,已将小舟划到岸边,手指小舟空荡之地,说道:“快上来。”

萧丐扶着岳霁云,右足一跃已踏了上去。见他已然昏迷过去,斜躺在一旁,忙替他推血按摩。船尾女子忽地一荡竹竿,在水上一打,登时河水急喷在岳霁云脸上。萧丐心下一怒,只听得船头那女子嬉笑道:“这公子爷定是受了路旁瘴气,这才昏迷不醒。这河水冰冷透骨,最是有用。”双眉一皱,向船尾女子一声吆喝,那女子当下竹竿一撑,小舟就向湖对面飘去。

过得好一阵子,岳霁云才悠悠醒转过来,只是昏昏沉沉说不出话来。萧丐一探鼻尖,见气息平稳,心知无大碍,这才稍放心。向那女子拜谢。

船尾女子冷哼一声,并不搭理。船头女子却是咯咯娇笑连连,取出盖碗,以茶刀挖取适量茶叶放入茶荷中。当下取了一瓢湖水,烧沸冲泡。在温杯温壶后,将茶叶置入盖碗中,以沸水高冲入,随即弃茶汤于水盂中。后再以沸水高冲沏泡。泡好后,将茶汤刮去浮沫,,然后分别倒入品茗杯中,每杯七分满,轻轻递于萧丐,说道:“这河水碧绿清幽,最是好了。”

萧丐眼见的茶色碧绿清澈,嫩匀明亮,鼻尖嗅得香气馥郁高长,早就大喜过望,忙接过一饮而尽,只觉得滋味鲜醇回甘。不住拍手喜道:“众人皆以饮酒才能醉人,今我瞧来,那是大大的错了。”说着不由摇头晃脑道:“碧波荡漾一抹香,茶不醉人人自醉。”

船尾女子忽地噗呲轻笑,颠道:“你这呆子,不会喝茶,还偏偏要说的这般大话,谁见过喝茶醉人的,说出来羞也不羞。”她一口西蜀之语,虽说得是嘲讽之言,却是语带娇羞。萧丐当下附和道:“那可不是,这里山好水好,关键是人更好,可不是喝茶也能醉吗?”说着哈哈一笑,向那女子瞧上一眼,叹道:“不过可惜啊,这茶水虽好,就是太烫了。不然啊更醉人。”萧丐眼见得岳霁云亦然无事,心情顿时一松,嘴角带笑向那女子一瞧,只见那女子面红耳赤,心下却是一怔,心道:“世人皆以为这里的人狠辣无情,看来都是他们虚言。”

船头那女子忽地轻叹一声,待几人坐定,道:“你这小哥哥,说话这般逗趣,不知道是哪里人家?”萧丐急忙行礼作揖道:“我姓萧,名叫萧丐。”伸手向岳霁云一指,道:“这是我岳霁云大哥。”

那女子嘻嘻一笑,“哦”了一声,并不搭话。萧丐忙问道:“两位姑娘这么水灵,小生还不知道芳名,岂不可惜。”那船头女子微微点头,喜道:“你说得倒也没有错,嘿嘿,那是我的好姊妹,山丹,我嘛,叫川乌。”眼见萧丐蹙在一旁,张口欲言又张开不了嘴,格格娇笑道:“怎么,想不出夸我们的话来了吧。”

萧丐满脸愧色,无言以对。却不知中原女子都是莺莺燕燕,婉婉内敛。殊不知西蜀受礼教约束甚少,更何况是毒宗之地。川乌眼见萧丐手足无措,取笑道:“怎么,你又有什么逗趣的说词来夸耀我们两姊妹的吗?你若说不出来,小心我山丹姊妹将你丢到这湖里面。”萧丐心头一呆,眼见川乌晓得花枝招展,呆呆笑道:“两位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只怪我学艺浅薄,实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说词能比喻两位的。”

眼见小舟飘荡过湖,穿山过水。两岸古木林立,巨树耸立。倒映在波平如镜的湖面上,微风轻抚,如同一幅活过来的水彩画一般,让人甚时愉悦,直撩人心脾。

川乌当下吟道:“生怕芳丛鹰嘴芽,老郎封寄谪仙家。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霏霏满碗花。这是你们汉人所作的《尝茶》,是诗人所见碗中茶叶,将其对友人感怀之情跃然纸上,你说做得好么?“萧丐道:“我虽不懂,但想来也是极好的。”川乌道:“这个当然,我姐姐说他是一个大文学家,能不好吗?“

萧丐“嘿嘿”傻笑,川乌轻笑道:“这是描写人落魄后,通过喝茶将友人关怀之意说将出来。萧公子,你瞧我们这里啊,山好,水好,说不定人更好。你要不要留在这个地方,待他一辈子呀。”

萧丐当下便是一怔,所料不及。只得尴尬一笑,随即眼望前方,轻声道:“姑娘说的没错,这里远离争斗,还能有这般美景。本就是我们这些人所想往的。”随即哀叹一声,道:“只是可惜,我们还有兄弟受得重伤,非毒宗前辈赐予解药,才能脱得大险。姑娘好意,萧丐只能心领了。”

山丹哀叹一声,用力一撑竹竿,那小舟划开一条波浪线,涟涟漪漪四下扩散。川乌只是不语,过得一会,岳霁云低声道:“此处是何地,为何我感到头昏脑胀呢?”

川乌笑道:“你们进的那条道路,里面可邪气的很。瘴气弥漫,一般人走不得两三步,就不敢再走,你们也算好运,还能走到湖边。”随即双眉一皱,接着道:“只是萧公子,你为何能无事啊,这倒是奇了?”萧丐也是一阵无语,只是思之不解。现在被川乌一提,也是暗自摇头。

川乌眼见萧丐低头沉思,“哦”了一声,道:“竟然想不起,也不要想这些没头没脑之事,徒增无聊罢了。”萧丐身怀苦参送的瘴气丹,自然不惧。只是他们却是万料不到而已。原来那条道路被称之“不归路”,里面瘴气便是由各种有毒动物的腐烂尸体和剧毒植物挥发而出,只有得许可的毒宗弟子方能随意进入,即便如此,若是功力不够,即便有护身之物,也难以在此长存。故此江湖众人知晓者甚少。外人更是不敢踏足。

眼见日当正空,快至晌午。向前一指,回过头来对萧丐二人道:“前面便是理水居了,我们先到那里歇息片刻。让姥姥帮着岳大哥调理一下,明日我们二人将两位送出去吧。”萧丐心下一急,正要再说得一句。却被人用手一扯,回过头一见,却是岳霁云。只见他暗使眼色,眉头紧皱。萧丐这才闭口不言。

小舟转过一排垂柳,远远闻得一阵扑鼻花香。萧丐二人一怔,只见得岸边红叶花开,松林翠葱,满眼清幽。心下不由一呆,萧丐叹道:“这里景色可真好,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地方。”山丹伸手转动竹竿,那小舟径往岸上驶去。

川乌将船靠在岸旁,微笑道:“萧公子,我们先进去,等会就出来。”携着山丹之手,正要跃上岸去。忽听得一人“嘻嘻”而笑,花树林中脚步细碎,走出一个青衣女子。

那女子望见了川乌,山丹二人,快步而止。笑意盈盈道:“川乌,山丹你们两人是怎么回事啊,可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呢?是不是又跟什么人好上了,忘了我这个好姐姐啊?”

川乌笑道:“辛夷姐姐,你又来取笑我们两人了。哪个不在家么?”那叫辛夷的女子叹道:“可不是嘛,你们两人定是知道姑姑不在家,这才敢来的吧。”向萧丐二人一瞧,便即转过身去,呵呵冷笑道:“还带来两个陌生男子,嘿嘿,若是女子也还罢了,若是被姑姑知道你们两人自做主张,带外人进来。”说话间,脸色一冷,呵斥道:“你们两姊妹可知罪,触犯交规,即便是我,也不能求情。”

川乌两姊妹当即吓得一大跳,颤声道:“辛夷姐姐,我们,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吧。”说着向岳霁云方向一指,轻声道:“那岳公子是好人,被瘴气所害,这世上除了姐姐你,也没有他人能相救。求求姐姐发发慈悲。”

那辛夷女子双眉一皱,道:“若是平时也还罢了,救他也无妨,只是现下,咳。你也知道教规,凡事有因便有果,救他一救,世上便会有别人受得苦,所以你也知道教规,得受那千蛇万蛛撕咬。你可甘愿?”

萧丐当即吓得一跳,眼见川乌山丹儿女扑倒在地,伸手接过那青衣女子所赐药末,远远便闻得一股怪物,心知乃是她所说之毒药,心下暗自彷徨,心知两人留在此地,想要脱身已是两难,何苦还要为难两女?忙一把抢过那药末,转头望着川乌,山丹两女,笑道:“姑娘何须着恼?我萧丐虽不是什么坏人,也非什么君子,今两姑娘这般抬爱,萧某万分感动。”说着将那药末倒入口中,勉力笑道:“只求姑娘能救救我岳大哥,不要为难两位姐姐。”眼见川乌眼角含泪,心中不由一振,暗道:“我萧丐一人独往,没有想到临死,还能有女子为我掉泪。”

心及与此,不由哈哈一笑,那辛夷女子冷笑一声,叹道:“你倒是难得,也罢,今天就饶了你们两个了,下次再犯,我可。。。。。”忽地,山丹,川乌两女子站起身来,娇笑道:“辛夷姐姐,你看他们不是什么没有良心之人吧。”川乌向萧丐盈盈一拜,不好意思道:“萧公子,这全赖我,不该度君子之腹。”

辛夷眼见萧丐一愣,抢过剩下的药末,心疼道:“这可是我炼制好久的补药啊,被你小子白白糟蹋了。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成。”眼见萧丐脸上一变,冷笑道:“怎么,非要让他们两人受得哭你才满意不成嘛。”

萧丐“啊”了一声,叫道:“辛夷姐姐误会了,若那是真的毒药,萧丐还求之不得呢?”眼见辛夷不理,手牵着两女亲亲热热的走入了花林,过不多时,便有两个小厮走来,一人扶持做岳霁云,另一人当下引路。

两旁花树叠嶂,有的地方没有路,在踏前一步便有藤蔓勾勒出桥梁。两人随小厮走得半盏茶功夫,尽然没有遇到一个毒宗弟子,二人皆是诧异。

二人随小厮引路,曲曲折折走了数里,转过一座山岗,前面隐隐见得一排排竹林,溪水潺潺,水悦动听,林中一座竹桥横在当真。几人说话之间,来到河中竹桥上,这时天气炎热,但见桥下竟是荷花。荷香阵阵,甚是让人流连。

当下小厮将两人引至桥下竹屋,萧丐扶着岳霁云坐在木椅上,两小厮当下送了些食物,便即离去,二人大嚼一顿。萧丐连连摇头道:“岳大哥,这里的东西可真难吃?我们巴巴赶来,都不知道哪里找解药,这个怎么办。”岳霁云道:“我现下感觉浑身无劲,想来连小小瘴气都无可奈何,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危险。你怕吗?”

萧丐心知他担忧自己,才这般相问。突然好奇道:“岳大哥,你瞧毒宗弟子他们是坏人吗?”岳霁云只是摇头,半响才道:“这事谁又能知晓呢?你瞧那几位姑娘,所做所为比好些自唯正派弟子可要顺眼些。”

萧丐初出江湖,结交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自然不明岳霁云所云。突然间听得有人轻叹一声,屋外一人哼道:“你们还算有眼光!”萧丐跳起身来,抢到说话之人的所在,但那人身法好快,掌影晃动,人未至,掌影便向萧丐后背拍来。萧丐只觉得眼前踪迹全无,唯见几颗树影晃动,当即气存丹田,反手便是一掌,双掌相击,那人身子晃得一晃,“咦”得一声,方才站定一旁。

川乌,山丹两女惊叫:“辛夷姐姐别打!”从旁窜出,两人分持站在一旁,那人变掌为抓,一把抓住山丹背心,提了起来,左手指着萧丐道:“你这人怎么会我仙宗功法?”

萧丐双眉一皱,叫道:“你知道仙宗?”辛夷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川乌忙道:“外人都以为我们狠辣无情,久而久之,便被叫成毒宗了。以前我们也是救人为辅,只是。。。。”山丹“嗯哼”两声,眼见辛夷脸显不快,纵身而出,叫道:“川乌妹妹,我们邀辛夷姐姐过来,是来瞧病的。可不要误了正事。”

川乌“嗯”了一声,不在言语。山丹忙招呼众人坐下。辛夷一见岳霁云脸色,便知是何事,双手一搭脉搏,冷冷道:“亏得你内力强劲,这瘴气也要不了你的命。”说话间早有人端来一碗药汤,辛夷道:“你先将这药喝下去,也无大碍,只是这几日,你可不要到处行走,切记切记!”岳霁云道:“是!”心下却是大惑不解:“她明明心肠很好,怎的一见我们,好像防贼一般,竟如此又何必相救?”

辛夷见岳霁云服下药汤,脸色渐渐泛红,呼吸沉稳,嘱咐两句,川乌笑道:“辛夷姐姐亲自出手,休息一两天,别乱走动,那就没事啦。”

岳霁云平日对人向来无拘束,做事雷厉风行。就算在恩师,兄弟面前,亦是一副干练之色,这时却向辛夷拜谢,低声道:“姑娘活命之恩,霁云不敢有一时一刻忘记。”

辛夷笑道:“还是忘了好,免得心里牵挂。”回过头对岳霁云说道:“你们这次来这里,不可对外人说起。”岳霁云正自盘算如何求她救治大鬼,二鬼之伤,辛夷忽对萧丐道:“你这小子,我怎么感觉你的功法和我仙宗这般相似呢?”不禁愕然怔住,心知辛夷表面平静,若是答得不合心意,不知又有什么麻烦,暗暗焦急。

萧丐忙道:“姑娘相询,不敢相瞒。只是此间事情复杂,不说过几天几夜也说不清楚。”伸手入怀,取出两个盒子,川乌与山丹大惊失色,一把抢过,只见二人脸上肌肉抽动,似在极力忍痛,半天不作声。过了一盏茶时分,辛夷面露笑容,向萧丐道:“萧公子,这瘴气丹是谁给你的。”

萧丐道:“这是一个前辈给我的。”萧丐暗暗纳闷,心道你们三人瞧年纪也不大,想来也不可能见过苦参前辈,何以会这般心惊。只听得川乌忙道:“这瘴气丹调制不易,非我仙宗弟子,很难知道瘴气丹的。”萧丐“哦”了一声,接口道:“这前辈让我到仙宗来,是让我讲一样东西交给一个叫芍药的人,辛夷姑娘,你可知晓?”

辛夷冷眼瞧了一眼萧丐,心知这人说得不假,不由心中一怔,山丹低低道:“你说的这人,却是仙宗之人,就不知道萧公子,你带的是何物,那人又是谁?”

萧丐心道几人也非坏人,何况还救得两人于为难之际。当下便将苦参之事简略说了一遍。说道最后,沉沉道:“这位先生让我若有机会,定要找到芍药姑娘,向她传几句话。”

辛夷忙问道:“什么话?”萧丐摇头道:“辛夷姑娘,你虽救得我们。但是我已经答应,此事必须要当面说与芍药姑娘。先生嘱托之事,萧丐不敢忘。”

辛夷“哼”了一声,板着脸沉声道:“瞧你这人,定然连嘱托之人面都未见过,若是有人骗你,你也未必知晓,你给我说了,我说不得还知道这人,你岂不是既没有辜负他人嘱托,还做得一件好事。”

萧丐脸上现出忸怩之色,颇感不好意思。川乌笑道:“咦,怎么难为情起来啦?莫不是你知道芍药姑娘长什么模样。”萧丐摇摇头,半天才问道:“难道仙宗不至一个芍药姑娘吗?”

辛夷道:“怎么会?我仙宗只有一人叫芍药。”过了一会,恨恨的道:“那人是不是五十来岁年纪,自命不凡,号称神医苦参。”萧丐见几人脸显不悦,吓了一跳,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当下便道:“确是苦参先生,苦参先生本想回仙宗之地,只是他双腿已不能行动。即便想回仙宗,也是不能。只是心心念着芍药姑娘,这才嘱托我。”川乌道:“你刚才说什么?师兄腿受伤了?怎么会这样?”她忽地抓住萧丐肩背,神色紧张。

萧丐不知几人何以发怒,又为何有这般紧张。被几人搞得摸不着头脑,过得半响,辛夷挥手,招呼二女随己离去。那小厮领岳霁云二人到后院休息。房中只合做两张竹榻,一些简单的陈设,再无其它。

院中一片寂静,两人各腹心事,眼见天色放暗,夜幕笼罩。过了良久,萧丐道:“岳大哥,这三位姑娘可好些奇怪,真搞不懂?”萧丐“嗯”了一声,萧丐又道:“你说他们会不会让我见到芍药姑娘吗?”

萧丐叹了口气道:“这倒是奇了,我瞧几人好似各怀心事,还是不要想这些好了。只是现在我倒是无事,就是担心朱大爷几人,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萧丐吓了一跳,道:“岳大哥,你瞧我正事倒是忘了。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们现在便去求辛夷姑娘,她是好人,说不得会帮我们。”岳霁云道:“这事也急不得,倒是你曾答应苦参先生,要帮他传话,这约守是不守?”萧丐默然,过了一怔,道:“若不是他的帮忙,指不定我在哪里受难呢?也许叶姑娘也。。。”

岳霁云道:“也许叶姑娘的小命也保不住。是也不是?只是那三个姑娘喜怒无形,瞧他们眼色,好似对苦参先生很有成见,到时候别说求药了,肯定会将我们两人赶出去。你是担心这个吧?“

萧丐想到这些,不禁黯然垂头。最后一拍大腿,急道:“啊,一点儿也不错,这约不能守的了。”岳霁云奇道:“咦,怎么不守约?当然要守。大丈夫言出如山,最重要的便是以信立本。再说你即便想要讨好那几人,也无须这般失信,我瞧几位姑娘也非常人所说的狠辣无情,先问问在说。”

萧丐点点头,暗道:“苦参先生要我传信,文绉绉也不知道是何意?即便三位姑娘知道也未必知晓是何意吧。”萧丐正要回答,忽听得屋外传来数声惊呼。

二人对视一眼,凝神细听。此时两人内力何等强劲,即便岳霁云身中瘴气,也是听得一清二楚。惊呼之声忽地又停息,隐隐传来几声碎布之声,从前院走来。萧丐双眉一皱,叹道:“有人来啦!”

岳霁云手一挥,打灭边上明火。只听得远处一人轻微道:“那岳公子现在使不得半点力气,倒是无碍。只是那萧公子,真的是奇怪,当要小心应付。”听声音真是那山丹。岳萧二人俱都吃了一惊。

又听得川乌的声音道:“不可鲁莽,此事若被辛夷姐姐知晓,那可不得了,这事定要做得干脆。”两人说话之间,轻手轻脚已到了门外。

萧丐当下一脚踢出,只听得啪啪一声巨响,那房门登时被踢飞。他右足一跃,人在空中,出手如电,左掌须臾间向山丹胸前拍出,川乌忙左手一挥,顺势一带搭在萧丐臂膀,这是毒宗“点穴截脉”,旨在轻灵飘逸,三两拔千斤之术。萧丐眼见她手掌如电而至,也是吃了一惊,只觉得手臂酸麻,右手回掌相格,使开一招“拖泥带水”,两人相互之间拆了一招,但就这么慢得一慢,已卸去这掌大半之力,山丹不防之际还是受得一掌,蹭蹭蹭不住后退。

萧丐一击得手,早已负起岳霁云便欲跃墙而出。只奔出数步,耳后听得山丹急道:“萧公子,你且留步,前面都是荆刺,你再走便没有路了。”萧丐不由叫一声苦,眼见前面密密麻麻,倒刺横生,回过头来,只见川乌扶着山丹,拦在身前。

萧丐朗声道:“我瞧两位姑娘也非歹人,何以要加害于我二人?”山丹两人目瞪口呆,川乌急道:“山丹妹子心好,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搭救你们,你。。。。。”萧岳二人惊道:“这话怎么说?”

川乌见山丹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冷笑道:“你们知道芍药是谁吗?”眼见岳萧二人齐摇头,向山丹望了一眼。山丹点了点头,川乌这才说道:“芍药便是辛夷姐姐的姑姑,姑姑和苦参本就是一对,只可惜最后不了了之,我们两人当时还小。中间原委也不得而知,到得最后姑姑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日愁眉苦脸,辛夷姐姐最是恼恨苦参师兄。”萧丐“啊”了一声,心中不住犯嘀咕,川乌又道:“此后几年,姑姑思念过虑,不过四十左右年纪,双鬓早见白发。”

岳霁云挣下地来,叹道:“竟是如此,那为何她不去寻苦参呢?”川乌摇头道:“此事说来,倒是话长了。”说着叹气道:“总而言之,辛夷姐姐最是恼恨苦参,更别说在她面前提起这两字了。山丹姐姐冒着被辛夷姐姐责怪,也要拉着我来劝两位,没有想到你们这般不领情面。”

萧丐心中既感且愧,弱弱道:“山丹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吗?”伸手便要去察看伤势,川乌伸手将萧丐拦在一旁,怒道:“山丹姐姐不会武功,哪里受得了你这掌。”

岳霁云忙道:“现下还是看看山丹姑娘伤势为重,川乌姑娘,你们医术虽然高明,但这些打斗之伤,我也算一个内行,不若让我瞧瞧吧?”川乌向山丹瞧上一眼,最后点点头,岳霁云这才伸手把脉,过得半响,才喜道:“幸好川乌姑娘身手敏捷,只需要多休息便会没事。”

川乌冷哼一声,傲气道:“这些小伤自有那些不知名的大夫看,我们这些人当然不削。”岳霁云只是轻笑一声,并不理会。将山丹扶在边上竹榻上,几人正要到外面,让其休息一番。只见得山丹忽地伸手招呼川乌留下,萧丐二人无奈,只得出门等候。

过得半响,萧岳二人正百感无聊之际,只听得吱的一声,山丹将房门打开,川乌一步踏出,满脸无奈,道:“山丹姐姐,此事这般做好吗?”

山丹点点头,言道:“辛夷姐姐口中不说,心中却是直盼姑姑好呢。”川乌当下也不在多言,向萧岳二人瞧上一眼,叹道:“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否运气好。咳。”忽地摇头嬉笑,向萧丐道:“你若想做一个守诚君子,便随我来吧。”说罢大踏步往前走去,消失在黑夜深处。

岳霁云当下向萧丐点头,眼见的萧丐二话不说,便跟随川乌追去。回过头向山丹道:“小可兄弟性子顽劣,不知道要给姑娘两位添多少麻烦。”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走进屋内。

回到屋中,两人又谈了片刻,山丹道:“这里虽是小地方,却多奇景。岳大哥不妨在敝处小住数日,慢慢观赏。天已不早,岳大哥小休息了罢。”起身便告辞而去。

萧丐望着山丹背影,心下却是惆怅无计。猛一抬头,眼见天色漆黑,暗道:“此间事情亦然欠了人情,不知该如何向辛夷姑娘求医。”想到毒宗之人个个皆心狠毒辣,若是自己惹恼了别人,自己丢命不说,反倒害了他人。不由双眉一皱,索性也不在多想,昏昏沉沉便即睡去。

到得第二日天明,早有小厮送来香茗茶点后,说道:“这位爷台需要什么,只需说的一声便好。”说罢轻轻掩上了门,退了出去。岳霁云一觉醒来,便觉精神百倍。吃过早点,行了一遍功,不由气息通畅,心下一怔,随即脸露喜色。

岳霁云轻推窗门,向外望去。只见得四周寂静一片,当下绕道门外,轻轻一跃便离屋而出。依稀记得来路,却四下道路曲折不断,尤奇的是转弯处既然一模一样,几下一转,更是不能分辨东西南北。萧丐越走越奇,不由暗暗心惊,心知这道路真古怪。

不知不觉间日过晌午,岳霁云心下甚急,正暗自焦急,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簌簌之声,忙循声走出,才走得数步,日光下眼见的数十个青衣汉子手持羌笛,笛声悠悠。萧丐不由一怔:“这些人瞧来不似毒宗之人,也非中原之人,没有想到奴兽之术这般奥妙。”原来那几个人地下草丛耸动,黑压压一片,俱都是毒蛇,蜘蛛等数百条,排成长队蜿蜒前进,岳霁云当下不敢显身,隐身在路旁圆石,随着众人向前而行,眼见那群人在林中曲曲折折走了数里,闲庭信步更是暗奇,低头寻思道:“这些人莫不也是毒宗之人,不然怎能这般认路。”不由心下也是暗自佩服,转念道:“瞧这些人步伐一般,似乎并无武功,想来是毒宗普通弟子,竟然也有这般造诣。”

岳霁云心下对毒宗又怕又忧,心道若这伙人不安分,即便损了名声,也不能让其为非作歹。虽这般想,也不敢显露身影,当下几人穿入竹林中,林中寂静无声,这才敢放轻脚步,在绿林中窜上跳下,不多时见得前面一竹屋,屋上横匾上写作“孤雁”二字,向里望去,亭中竹台竹椅清幽无比。

当下几人将毒物分出两列,羌笛声调一转,中间留出一条道路,只听得远处铛铛一阵阵轰鸣声,数名白衣男子各自托着两只钹,飘逸而至,相隔数丈,一人缓步走来。

岳霁云心下暗自诧异,这等叫嚷和周遭雅致太不相称。凝神瞧那人身材高大,却是粗布麻衣。脸上一片木然,既无喜色,也无怒意。当下一白衣人铛铛两声,两只钹顺势往竹屋射去,只听得砰砰两声,房门震破,两人同时跃出,却是辛夷与山丹。

辛夷身子前倾,一手搭在山丹手臂,一手指着几人,喝问道:“你们是谁?尽敢闯这里,是不是我们不在走动,你们便越发放肆了不成。”

那人冷笑道:“都说毒宗之地龙潭虎穴,少不得会命丧其中,不过依我瞧来,也是夸大了嘛,我们这许多人不是轻轻松松来到此间吗?倒是你这小姑娘,瞧来也不过十七八年级,见着长辈这般无礼,少说我也比你多活了些岁月,你们就是这般待长辈的吗?”

辛夷暗哼一声,山丹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外人规矩,都是迂腐酸辱,我们毒宗之人只尊有德之人为长辈,你们这些人不打招呼便闯来,和强盗何意?若这样的人也未长辈,那我们可不敢高攀。”那人嘿嘿一笑,听来十分刺耳,岳霁云听在耳中,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双眉一皱,寻思道:“原来这些人不是毒宗之人,瞧来也不似中原之人,莫非是哪里的神秘高手,当真能这么光明正大闯到这里来,也是匪夷所思。”岳霁云远见几人神态轻松,心下更怔,想到自己两人一路走来,差点折在瘴气上,何以这几人无事。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沙哑道:“你这小孩子,倒是伶牙俐齿了。”当下便有人脚步一跃,反手一把抓向辛夷手臂,厉声道:“让我教教你们,什么是礼仪。”辛夷吃了一惊,反手甩脱他手掌,说道:“你这蛮人,动手动脚,好不讲理?”她说话声音轻柔,这一甩手又是迅捷。那人不注意下,尽然被挣开。

这么一来,竹屋外的几人同声吆喝,当下便有数人涌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一汉子伸手向山丹扯去,辛夷忙抢步上前,伸手靠在山丹背后,顺势将那汉子左手一抓,登时将那汉子掀翻在地,借势一跃,已出的屋外。

几名青衣男子互相打个手势,跟做几人吹起羌笛,驱赶毒物涌了过来。岳霁云见那几名青衣汉子左右走动,群毒均绕过几人,径自向前,辛夷二人出得门外,眼见群蛇耸动,均吓得一跳。纷纷跳上竹凳竹椅之上。辛夷手一伸,将边上竹枝抓在手上,手一挥,已将两条窜向山丹来的毒蛇挑落。跟做手腕一抖,舞了开来,护住两人周身,只半顿饭功夫,两人四下均被毒物围住。

那领头之人尖声叫道:“你们这些小娃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带我们几个上得药神殿,便放你两个走路。”

辛夷毫不理会他说话,只是将手中竹棒舞的更紧了。那人叫道:“你这小女娃子,就算你能再多能耐,还能舞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嘿嘿,我等你累了,瞧你还怎样抵抗?”当下几个青衣人羌调一换,催得急了,便有几条毒蜘蛛攻了上去,被竹棒带到,登时飞开出去。

山丹眼见的周围毒物甚多,还有强敌环伺,不由暗暗心急。辛夷忙道:“在这么僵持下去,我们两人必不能存活,好吧,我们认栽,你将这些怪物撤去,我们两人领你去便是。”

那人迟疑得一会,随即笑道:“谅你两人也玩弄不出什么花样。”手一招,青衣人羌调变得一边,顿时那毒物便不在相攻。辛夷冷哼道:“怎么,你还害怕我们耍诈,都不肯将这些怪物全数撤去。”

那人不怒反笑,嚷道:“你们毒宗之人还怕毒物,简直笑死人了。”说毕仰头大笑,还是招手让群奴将毒群撤去。

辛夷伸手如怀一掏,叫道:“这是去药神殿的地图。”右手一扬,岳霁云只听得寒光一闪,当下便有几名青衣人倒在毒群中,压死数条毒蛇,只是他们身怀秘药,这才未招致撕咬,却也是叫苦连天。

辛夷连射数枚毒针,心道先将这人擒服,必能改变此危局。哪知这人危急中拉过边上一人挡住面前,右足一跃,已退开一旁,避开辛夷的阴毒暗器。眼见得面前之人一针封喉,不由又惊又怒。十指忽掌,去如电闪,劲透力足,尚未攻向辛夷面前,一股阴寒之气便袭来。

那人本欲扑上,忽见屋顶之上转出一人,瞧那人身材高大,他立即收势。来人自然便是岳霁云,眼见辛夷两人危急,哪敢多想。一步踏出,便将一青衣人抓起,向那人投掷而且。右手一探,又抓住一人,扣在手中,一步踏出,早已上得屋顶。

岳霁云一击得手,在那青衣人身上一摸,搜出两袋香囊,眼见的那青衣男子脸色紧张,便知是驱毒之物,当即伸手扔给辛夷两人。那汉子冷眼瞧着一切,心知这人了得,定了定神,冷冷道:“你这人是谁?敢坏我的好事,看来是有些本事咯。”

岳霁云混不将几人放在眼中,向辛夷两人道:“这是驱毒之物,你们待在身上,想来也不致受其侵扰。”山丹伸手接过,辛夷忽然叫道:“岳大哥,留神。”岳霁云听得耳后生风,知道有人突袭,也不回头,手掌在地上一撑,身子腾空飞去,双脚顺势踢出,已将偷袭的两白衣汉子踢飞,当下那两人软瘫在地。

岳霁云这才回过头来,抱拳道:“几位是谁?到此何贵干?”那人冷哼一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先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们中土人士便是这般待客的吗?”

岳霁云道:“这两位是在下的恩人。”那人冷笑道:“原来是一个外人啊。”那人说话傲慢,岳霁云何时本人这般小瞧,他生性本是豪爽,听他语气不善,心中便有气。

当即冷冷道:“阁下不也是一个外人吗?”说毕眼望着那人,眼见的那人冷哼一声,不悦道:“但如先生这般理直气壮,我到还是第一次见过,也不知道阁下是何方贤能?”

那人回转过身,道:“你小子想知道我的名字,恐怕还不够格吧。也罢了,你若能击败我边上几个护卫,告知你又何妨。”说毕边上几个那钹的白衣男子走将出来,团团将岳霁云围拢。

岳霁云心下暗惊,自己也是傲气之人,别人一听自己名号,无人不识。今日尽然这般被人看不起,如何能忍。当下呼呼两声,双拳拍出。那两人还未近身,便有些立足不稳,几人都是大为震骇。当下两人挺钹往岳霁云肩上削去。另四人钹随心至,两钹相击,发出刺耳激荡之音,跟做单手将钹甩向岳霁云后心,与另两人攻势一齐展开。

岳霁云身形晃动,在钹来钹往中窜上跳下,单掌拍向边上汉子钹上,一股霸道劲力送出,那人的钹直荡了开去,当的一声,摔在地上,分出两半。

岳霁云一掌得胜,锐气大增。出招攻敌,另两人忙将钹着地卷到,身子一侧,忽地两钹从身旁斜飞而出,岳霁云只得回掌相格,右足一跃,早已退开数丈。数招一过,六人配合的严密无比,岳霁云见几人相辅助攻,丝毫没有破绽,数次连遇险招,好在他功力奇深,都闪身避过,不由又惊又恐,心道:“这几人配合默契,即便是湘西四鬼,恐也不过如此罢。”

他一时琢磨不透破解之法,只得绕着屋梁东转西闪,心中暗叫:“岳霁云啊岳霁云,妄你自以为是,连这几个小毛贼都敌不过。”只听得一人更是取笑道:“咦,这中原汉子学的是老鼠呢,还是猫呢?看他跳的好欢啊。”四周更是轰笑一团,另有人谄媚道:“可不是吗,大师哥学通古旧,这才初展锋芒,便这般开眼,若是二师哥在此,早该俯首称臣了。”

那人很是受用,原来几人配合都是自己所创。眼瞧得场上几人占得上风,甚是得意,道:“师傅常说中原武艺高深莫测,什么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什么骄者必败,我们一路走来,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也就这个能看看,没有想到这么不中用,看来也不需我出手了。”

场上几个白衣之人眼见数次均可将岳霁云击伤,皆因其掌法太过霸道,如虎震山岳。身法甚时迅捷,如蛟龙出海,虽占得上风,却满不是味儿,依他们禀性,别说六人联手,便是一对一相斗,给这个少年相持这么久,也大没有面子。原来几人自持甚高,从不将中原之人放在眼中。好在岳霁云一出手便已不凡,无人敢小瞧与他,心知他要冲出圈位,只要轻功使出,原无难处。六人都久经百战,从未这般身临大敌,当下不敢懈怠,怕一个焦躁,便被脱窜出去,俱都沉住了气,若是被大师哥发现几人这般不中用,那还有颜面再见大师哥。当下更不敢贪功。

辛夷见岳霁云相斗,一直都关注场中变化。她在毒宗门下,深受众人喜爱,毒药暗器,无一不通。于这八卦方位治学,也曾听芍药姑姑说过,虽所知有限,然几人招式普通,只是一时俱都是险招,才收的奇效。当下朗声说道:“这几人武艺平常,岳大哥当注意他们互相配合。”眼见的岳霁云连连遇鲜,脱口而出道:“东方苍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

山丹见岳霁云只是不理,自顾自的招架敌招。当下在辛夷耳旁一语,辛夷连声赞叹。场中六人又变得一变,忙忽道:“向右前方斜走两步。”岳霁云朝右前方斜走两步,正巧避过飞来一钹,心下一喜,只听得辛夷又道:“向走直行两步。”岳霁云依言而行,左掌一拍,正好击在边上一人钹上,跟做左足忽起,人凌空一脚踢在那人肩上。当下那人便斜飞出去,艰难爬起,正要跃起相斗,走的两步,直趴趴倒在地上。

两人一个指点,一个遵循。这般时动时停,时转时退。几个白衣之人招式奥秘一破,哪里是对手?不及几个回合,便各自相抵,不敢喂招。只听得有人轻呼道:“岳大哥!”

原来那人眼见的辛夷连连指点,早已恼羞成怒。右足点在边上青衣男子肩上,人早已斜飞而出。电闪而至,人影一晃之际,双掌一扣,已将辛夷抓在一旁。本来辛夷武功虽稍弱,也不至三招两式便被擒。只是两眼一心一意关注场中相斗,未了得这人会这般暴起。

岳霁云耳听得山丹惊呼,眼见情势危急,也不多言,一声清啸,拔身而起。左手探出,已抓住那人右腕,右掌变拳,猛往那人面门拍去。那人身高马大,比之辛夷高了不止一个头,心知他若不撒手相救,就要将他打飞出去。

那汉子危急中,高声一吼,想也不想,左手也是一拳拍出,两拳相击,俱都是霸道异常,两个巨力一碰,那汉子身子晃得一晃,眼见面前之人神态自若,微感惊讶:“此人年纪不多,没有想到内力这么充沛。”忙暗自加力,一浪强过一浪,一连几次俱都被击退,更是暗惊。自己何时见过这般厉害之人,眼见那人精力连连绵绵如滔滔江水,没次都强过自己,心知是其有意留手,不让自己当众出丑,还有些感激。

当下急忙跃开,满脸通红。好在皮肤本就黝黑,倒也不明显。说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语气中再也不敢轻视。

岳霁云道:“在下无名小辈,恐你也没有见过。这世上比我厉害之人数之不尽。”那人双眉一皱,见他容貌朴实,一身粗布衣服,一脸风霜之色。心知他手底功夫了得,半信半疑道:“阁下武艺惊人,我不是对手,待我回去,再向师傅练上几年,到时候定要再与阁下斗上一斗。”也不待岳霁云回答,当下向三人抱拳作揖,不敢在行逗留,一挥手便向竹屋外退去,其余各人纷纷跟随而去。

山丹眼望的众人去得远了,向辛夷问道:“辛夷姐姐,你没事吧。”辛夷只是皱眉不答,招呼岳霁云坐在竹凳之上,眼瞧得四周一片残破,过了半响,才叹道:“岳公子倒是见笑了,你见过识广,可知晓那伙人是什么门派?”

岳霁云心下暗惊,摇头道:“这些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过,看这人武艺高强,不该是无名之辈。”心下却低思道:“你毒宗本是龙潭虎穴,别人见到你们,躲还来不及呢?看这人来势冲冲,便知是充你们而来的,何以你们都不知晓呢?”

辛夷道:“这些人,我也是第一次见过,没有想到跑到这里来撒野。”眼中寒光一闪,却是闪闪烁烁,欲言又止。山丹苦笑一声,叹道:“岳大哥,你看这帮人把这里弄的这么乱,想去砌两壶茶都没有法子,倒是不好意思了。”岳霁云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姑娘严重了,岳某感激两位恩情还来不及呢?”

山丹忽地狡黠一笑,道:“岳大哥远来是客,定有所求,也不知道我们有何能帮忙的呢?”岳霁云道:“两位姑娘,岳某此来,确有事情。在下有几位好友,不幸受得了重伤,所以。。。。。。”

辛夷双眉一皱,道:“哼,若是什么小病小伤,都来找我们,岂非毒宗变成了一个名门正派了不成。”山丹忙点头应承道:“辛夷姐姐说得对,岳大哥,这些小伤有一般的大夫医治,也无须我们。”辛夷冷哼一声,岳霁云叹道:“姑娘说得是,我也是被人所托,这才前来相求。”

辛夷“哦”了一声,冷冷道:“什么家伙劳烦岳公子的驾,当真是奇闻。”山丹拉过辛夷手臂,轻笑道:“岳大哥,辛夷姐姐便是这么一个人,你多担待。不知道你的朋友受得什么伤,非要我们才可。”

岳霁云忙抱拳道:“两位姑娘,实不相瞒,我这几位朋友所受得伤,正是拜毒宗所赐。”眼见的两女皆是眉头一皱,接着道:“不知道姑娘可听过毒手印?”这话一出,辛夷更是惊得哑口无言,半天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岳霁云当下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过了半响,山丹才道:“辛夷姐姐,这事该不会是毒公子所为吧?”

辛夷只是不理,低头沉思。随即叹道:“他做事无顾忌,但也不敢这般胆大,岳公子刚才所说,绝非毒公子。”山丹心中一怔,点了点头,来回渡了两步,凑眼向岳霁云瞧上两眼,却见他一副疑惑模样,忽道:“岳大哥,你瞧刚才那伙人会否和你所说之人是一伙的。”

辛夷见他垂首不语,问道:“岳公子,你哪几位朋友伤得厉害,恐也不能再耽搁了。今日若非你,我们这丽水居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也罢,我毒宗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有恩不报之人。”

岳霁云正待要回答,突然门外走进两仆人来,山丹向两人吩咐两句,不多时两人便取来一包裹。辛夷向山丹交代两句,随即嫣然一笑,柔声道:“岳公子,你说得那几人生死,我也无心理会,但既然你应承了此事,我等虽是女流,也当组你。今日便随你去瞧上一眼,你看可好?”

岳霁云大喜,向两人拜谢。辛夷当即将诸事托付于山丹。待收拾停当,两人吃过午饭,一路返回扬州。

好在一路有辛夷,路旁瘴气也不甚怕。两人一路前行,岳霁云见那木道横索天际,不由赞叹几句。辛夷见他说的真心,不由冷哼一声,右足一跃,已踏在木道上,叹道:“这道路可是花了前辈好多心血,你可得小心了,若是掉下去,即便是大罗天仙,嘿嘿,也未必能救得你。”眼见岳霁云一脸惊讶,笑道:“这下面毒虫毒蛇不计其数,即便是一些植物,也是剧毒植物。更何况还是漆黑一片,岳公子可要小心啊。”说着踏步往前便走。岳霁云心下却是一怔,心想怪不得毒宗人人谈之色变,光是这小道,也不知道多少人尚明其中。一想到树下俱都是毒虫怪物,现在思来倒有些后怕。

转眼间辛夷已走在前端,忙脚步一跃,追上前去。只是木道两端狭窄,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三步之距,此时岳霁云寻思湘西四鬼受的毒伤,已经耽搁了几日,不能再耽搁,赶路也比来时急快的多了。

两人这般行走,未过的半盏茶功夫,岳霁云只听得“吱呀”一声,环顾四周一片静悄悄,更无花鸟虫鸣之声,心头暗自奇怪,往前一瞧,叫道:“小心。”辛夷“啊哟”一声,双足一滑,忽地身子跟着所踏木板一起跌落。

岳霁云急忙提气纵跃,硬生生左手一把抓住辛夷手臂,右手抓紧边上藤蔓,这才止住下落之势。跟做左手一扬,将辛夷负在背后,自己双手握着长藤,提气而上。双手交互攀缘,甚是奇快,不多时便已踏上平地。

辛夷双眉一皱,道:“怎么回事,木道怎么会突然断裂?”过了半响,只见得岳霁云冷冷道:“这里有切削的痕迹,必是不久才发生的。看来是刚才那伙人。”辛夷放眼察看,心中琢磨:“此地本就是险密,而且还有瘴气阻路,没有想到那伙人能来去自如。”不安道:“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狠心,要致我们于死地,此事我定不能干休。”

岳霁云只是轻笑一声,四周仔细察看,道:“辛夷姑娘,你无需担心。这些人这么做,只是为了对付我的。”

辛夷当即“啊”的一声,满脸疑惑。岳霁云笑道:“他们知道毒宗之人不随便出宗门的,但我是一个外人,不能过多耽搁。依我瞧来,他们好像也不是针对你们。”回头见辛夷一脸疑惑,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不由暗道:“瞧你刚才说的那般轻松,现在这么害怕啦。”

辛夷只得点点头,心中却是后怕不已,全身酸软,颤颤巍巍不敢移动半步。岳霁云早已瞧出不妙,心想果然还是一个不经世道的女孩子,嘴上说得不屑一顾,却是比谁都害怕。忙跃上前去,说道:“我看了前面,他们好像没有做什么手脚,你跟在我后边。”说着一手将辛夷负在身后。

这时天已渐黑,星星月亮半遮半亮,犹如玉珠落在银盘之中。辛夷死里逃生,回想刚才情景,兀自心有余悸。双手紧紧抱着岳霁云肩背,在林间穿梭,只觉得天地苍茫,犹不如现在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