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暮重重。

上午写字，下午读书。此刻放松下来，赵婧妍觉得很充实，也岁月静好的一天。她换了衣服，打算赴约。从医院带回来的报告单还放在那，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折起来放在了包里。

路过试衣镜，看到里面的自己，这一刻，她像孩子一样单纯地快乐。很期待他的反应，大概会直接傻掉吧。

赵婧妍还在换鞋，何家明打来电话，嗓音含糊，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婧妍…….”听出他的不对劲儿，赵婧妍担心地问道：“家明，你怎么了，喝醉了？”

从来温和自持的人，难得放纵一次，赵婧妍赶到地方，何家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灯光朦胧，酒迷心醉。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酒馆，大多的顾客是一个人小酌，排遣愁闷，像何家明这样喝醉的很少。

“家明，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他脸色通红，皱着眉头。听到她在叫他，才醒了过来，口中喃语，“婧妍，对不起…….”

“怎么了？”赵婧妍抽了纸巾给他擦拭，又把大衣给他穿上。何家明嘴里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只是说对不起。

陈慕的电话打来，赵婧妍说：“阿慕，家明他喝醉了，你在哪儿呢？我们送他回去。”

“别叫阿慕过来！”何家明情绪有些激烈，说：“我只想跟你说话。”

赵婧妍已经跟陈慕报了地址，挂了电话说：“他就在附近，很快就可以过来的。你怎么了，家明，喝成这样多难受啊。”

几只酒杯荧荧生光，而他的精神世界早已全是乌云。何家明说：“我本来没想喝醉的……..但有些话，醒着不敢跟你说，对不起啊，婧妍。”

“你要说什么，说吧，我听着。”赵婧妍实在想不到何家明要跟她说什么，为什么说对不起。她喝醉了就倒头大睡，但何家明和钟依晴一样，醉了也言语清晰，似乎没醉。

服务员送了醒酒茶来，何家明没喝。灯光里，她的脸如此清晰。

“我明天就走了，心里很难过，我觉得我背叛了一段很美好的感情，又在心里破坏了友情。”

品行端正的人，内心是纯白之地，很难接受自己的任何恶行。譬如，一张白纸，容不得一滴墨迹。即便还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他们在心里已经自责千百遍了。

何家明很纠结、难过。他自小无忧无虑，在艺术权圈里妙笔生花，不曾真正涉世，也没有面临过任何复杂的情感。现在的情况，已足以教他崩溃。

陈慕曾说，他最羡慕的人是何家明。他无拘无束，清闲自在。不必面对残忍的现实，也不用直面冷酷的人心。他是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小王子。赵婧妍深以为然。

可现在，他借酒消愁，且酩酊大醉。

“我才不信你会像你说的那样，感情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说啊。你不要这样为难责怪自己。”赵婧妍劝慰，

时光沦陷，何家明轻轻抓住她的手腕，赵婧妍就在他身边坐下，“家明，你不要难过。如果你不喜欢她，可以说清楚。”

“我喜欢谁，也可以说清楚吗？”何家明看着她的眼睛，明亮如星，是梦里的光彩。她说：“当然啊，喜欢就要说出来啊。”

他想到相识以来的总总，很奇怪，只有她是特别的，她的一笑一颦都藏在心中。开始只觉得是投缘，仿佛本来就该是好朋友一样。可那天在冷处浓，她说，家明，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时，他第一次体味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可亲可近，可她偏偏是好兄弟的眷侣。他们相爱，可他这样觊觎她，这份心思是那么不堪。

家人提及订婚之事，他没有理由推掉。不可狡辩的是多年的感情，被他背叛了。左右为难，辗转难眠。他想喝些酒，好安眠。没想到，情难自持，酒一喝就醉，如同感情，一陷进去就万劫不复了。

“家明，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了。阿慕应该快到了，我们送你回去休息。”

何家明摇头，索性全说了，“走之前，有些话不得不说。婧妍，我想我现在对你，产生了感情……..”

赵婧妍惊疑。

“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可以！”赵婧妍闻言大惊，挣了他，起身。

何家明低声道：“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你爱的人是阿慕，阿慕也爱你，我这样，很无耻，可是，婧妍，感情的事，太霸道无理了…….”

赵婧妍摇头，难以接受这样的设定，“家明，你清醒点儿，不是喜欢，我把你当成哥哥，家明，我们是好朋友，最多是…….兄妹情谊。”

赵婧妍十分懊恼，她心里清楚何家明是她表哥，与之亲近，可何家明不知道。阴差阳错，情感偏差。

何家明起身，摇晃了一下，“我知道，婧妍，你并不喜欢我，我…….”眼看他要栽倒，赵婧妍不得不伸手扶他。

何家明脸红红的，轻握着她的手指，“婧妍，我真的好喜欢你……从我发现对你有了感觉，就在克制，可越想逃避，那些想法越顽固……”

“你醉了！家明，你是把我当成好朋友，如果还有别的心思，那也是朋友之间该有的哥哥爱护。”该怎么跟他说，他们是兄妹，那些好感不是爱情，而是亲情。

陈慕进来，看到何赵二人抱在一起，赵婧妍说着不可以，却用行动背叛他。

感情的事情霸道无理，可自己还是要竭力控制。何家明自己推了赵婧妍，踉跄几步，跌在沙发上。

“家明…….”赵婧妍侧身，看到陈慕。

灯光也如同醉了般，晃得人轻飘飘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个场景有点儿说不清。

“阿慕…….”赵婧妍试着上前解释，陈慕看着她，神情冷漠，“不准你再这么叫我，赵小姐。”

“不是的，阿慕，家明他喝醉了，他胡言乱语，我……..”

“酒后吐真言，不是吗？”陈慕已经气极，恨不得拉着何家明打一顿。她心中早已介意，没想到今晚亲眼看到这一幕。

赵婧妍回头看到何家明睡着了，索性对陈慕说：“不是，家明他是我哥啊！”

陈慕冷呵一声，他不是傻子。没有他，何赵二人都不认识，哪有赵婧妍这样信口认哥哥的。

赵婧妍还在解释，“阿慕，你相信我，家明是我哥，我心里也是把他当成我哥的，我……要是存心跟何家明有半点儿暧昧，我还会叫你来吗？”

“何家可没你这个女儿！赵婧妍，你够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陈慕亲眼看到何赵二人在此暧昧不清，愤怒超过理智，他根本不接受任何解释。

她是不姓何，可她真的是何家明的妹妹。但是，秘密一旦撕开了口子，只会越开越大，最后成为公开。赵婧妍不能再用这个理论。

“我只喜欢你。”有时候，跟一个人解释喜欢，本来就难。达到情有独钟的效果，更是奢望。

陈慕不听，只说：“现在，你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里陪他，你选！”

“你不能这样，要是你喝醉了，家明也会照顾你的。”

赵婧妍说：“我们叫人带他回去……”

陈慕不再听，转身离去。赵婧妍追着说道：“无论什么情况下，我也是选你啊，我要是喜欢家明了，我还会找你吗？”

“是我找的你。”陈慕恍悟，自嘲地笑，“原来如此，你把我和他都当成你玩弄的对象，是不是？”

赵婧妍气得咬牙，“是的话，教我不得好死！”

陈慕还是走了。多年的好兄弟，挖了自己的墙角。什么正人君子，男人都一样，贪色忘义。何家明不例外。

混论不清，世界像浸在酒缸里，大家生气、争吵，所有的事情都理不清了。很突然，很无奈。

赵婧妍只得给周姨打电话，问何家明的具体住处。周姨不在明之恒，这可难了。就算找人把何家明送回去，可他醉成这个样子，半路被人扔下车，他也没感觉。何家明衣兜里有车钥匙，赵婧妍扶着他去找车。

夜深如海，灯火婆娑。许久未回明之恒，赵婧妍没想到是这个心情而回。

何家明一直睡着，被拖到床上，睡得更沉了。赵婧妍休息匀气，有些生气道：“有你这样坑你妹妹的吗？把阿慕气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哄啊？”

原来，他对她的特殊感觉，竟然绕了弯，发展为错误的喜欢了。

换位思考一下，她要是陈慕也接受不了今晚的情形。

赵婧妍想了想，还是得跟陈慕说明白。他们要共度一生，彼此不该保留永远的秘密。这样，完全没有可能的感情乌龙事件，他就没有生气的理由了。

“家明，你喝醉了。阿慕送你回去的，不必感谢。酒醒之后，记得吃点儿东西。还有，记得你是要出国的，别误了航班。”

赵婧妍给何家明发了微信，关好门就离开了。

陈慕没有回明之恒，也不接她电话。赵婧妍一夜未得好眠。

半夜起了风，早起又开始下雨。南方的雨季要来了。

刘皓合了伞，神清气爽地来上班。看到谁，都微笑打招呼。只见到陈慕时，笑不出来。这明显是一张为情困顿的脸。

刘皓试着问：“还没和好？”陈慕不语，高冷得很。

雨幕如烟，春日生寒。刘皓想了半天，对陈慕说：“既然如此了，痛快来个了断吧。少爷，你去问问赵小姐一月二十号的晚上和谁在一起，就是她离开苏州的那晚。”

陈慕不解，什么时候还有这个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