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我面说这种话，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纪青墨苦笑。

他喜欢的正是这样的墨念，所以他无法斥责墨念，但心痛却是无法避免的事。

“如果对你撒谎的话，才是不尊重你吧？”

墨念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厉害，所以我并不想玩弄你的感情。”

“我……很厉害？”纪青墨一时不知道墨念是在说反话，还是真心夸奖。

“不是吗？”

墨念说道：“纪时笙都没法承受的真相，是你一直在默默记着，他在记起那些事后，都没法直面我，一度崩溃，可你却一直陪在我身边，就算我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做了让你觉得失望的事，你也没有伤害我、从我身边逃走。”

如纪青墨所说，他一直都在直面记忆中的错误与错事，没有逃避。

“如果我比纪时笙早一点遇见你，你会对我一见钟情吗？”纪青墨忽道。

他怎么能忍住这句话呢？

尽管只是“如果”，他也忍不住去想。

他明明比纪时笙好了那么多，却输在了时间上，这让他怎能甘心？

然而，墨念却笑了，她坦荡回答道：“如果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纪青墨闻言一怔，继而露出无奈的笑：“你真是不给我一点念想。”

“我不是说了吗？那样做的话，才是侮辱你，我很尊敬你的，没被那样的记忆打垮。”

墨念说着，忽然敛起了笑容，她认真道：“但无论如何，你拥有的，只是记忆。”

纪青墨愣了愣，他看着墨念，有些茫然，似乎没听明白。

“无论你记住了怎样残忍的事情，那些事对你来说，都是记忆，你并非亲身经历这些事的人，你只是一个观众，某天脑海中多了一段别人的记忆。”

墨念一字一顿：“仅此而已。”

“……你想说什么？”纪青墨莫名感觉心情有些烦躁，他隐约明白墨念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不想听的，可他又觉得，如果堵住了墨念的嘴，他就像过去一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真正经历了这些，和我一起被绑架，陪我困在火场里，想要救我救不得，眼睁睁看着我被砸到腿、被火海吞没的人，是纪时笙，只有纪时笙，不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拥有那些记忆的你，也不能和他划等号。”

墨念说道：“亲身经历与回想记忆是不一样的。”

纪青墨握紧了方向盘：“刚刚你还说尊敬我，现在又把我全盘否定？”

墨念摇摇头：“我并没有否定你，我知道，即便是回想那些记忆，去面对事实，也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毕竟你刚醒来的时候，并不清楚自己是谁，我不会看轻你的坚强。”

“我只是想说，无论是谁，都不能跟纪时笙感同身受。”

墨念轻声道：“他是真正亲身经历了那些痛苦与绝望的人，他所面对的压力，和拥有记忆的你是不同的。”

“你没有与他感受一样的痛苦，所以你不能用你的感受，去评价他的承受能力。”墨念说道。

“……你真的不是在偏袒他吗？”

纪青墨抿了抿嘴唇，“你喜欢他，不喜欢我。”

“我有没有偏袒他，你应该是明白的。”

墨念没有解释什么，她坦荡的模样，让人无法怀疑她在偏心谁。

“你想让我理解他？”纪青墨又问道。

“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除此之外任何事，都不在于我，而是看你怎么想，怎么选。”

墨念话锋一转：“好像有些跑题了，明明是在聊你的事。”

“你总会忽然聊到纪时笙。”纪青墨似乎见怪不怪。

墨念低低一笑：“是啊，有些人的名字和脸，总会忽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一直勉强自己跟纪时笙唱反调，不会觉得累吗？”

墨念问道：“毕竟……有些东西你不是真的不喜欢才选择相反的东西。”

纪青墨沉默了一阵后，才开口：“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没什么累不累的感觉了。”

“这样啊……”

墨念话锋一转：“所以才没发现你在面对我的时候，也很勉强吗？”

纪青墨一愣：“什么？”

“就算是时盛，也不可能事事迎合我的，明明在时间上，他才是最靠近小时候记忆的那个。”

墨念放轻了声音：“你却什么事都顺着我，哪怕是你讨厌的，你都在勉强自己顺着我，你真的觉得这样不健康的相处方式很好吗？”

“念念，不健康这个说法是不是太严重了……”纪青墨的表情有些勉强。

“说轻了才对吧。”

墨念道：“我一直都有在看着你，我很清楚再这样发展下去，你面对我的时候，会越来越痛苦，但你又不会选择离开我，那么你只能自我折磨，一开始即便是我伤害到了你，你还能因为过去那些记忆，笑笑不难过，但总有一天，那些记忆带给你的快乐，会被我消耗殆尽。”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就不会有那样的可能了。”纪青墨知道他说这话也有赌气的成分。

“你确定吗？”

墨念反问：“即便我一开始喜欢的人是你，你觉得我会一直喜欢你吗？”

“不会吗？”纪青墨从未想过墨念会变心。

“不会的。”

墨念道：“事事顺从的爱人确实让人很开心，但只要我更爱你，我就会发现你在勉强自己，即便是我劝你十遍百遍，你还是会为了我勉强自己，如果我希望你能变得正常一点，不要这么卑微，不要强迫自己，我会选择离开。”

“因为，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我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墨念淡淡道。

“怀疑……？”纪青墨没想到墨念会这么说，“我对你的喜欢……还用得着怀疑吗？”

“为什么不呢？”

墨念看着他，语气认真：“仔细想想，你对我好，事事顺着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觉得你亏欠了我——准确来说是纪时笙亏欠了我，你不愿意变成他那样，所以要做出与他不一样的行为，既然他逃避，你就要面对我、补偿我。”

“说不定某一天，我会因为你的迁就，怀疑你只是为了赎罪，才欺骗自己你是喜欢我才对我好的。”

墨念道：“你没有想过这些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