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楼主，先动手的可是那个丫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殴打我们杨家的小姐，这件事岂是说算就算得！”

一个羽衫青年伸手揽起倒在地上的少女，面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蒙纱少年身后的静儿。在这等场合之下，明明是展艺之试，竟突然暴起伤人，朝花楼中的诸人纷纷出言喝骂了起来。

陈千语听得旁人越骂越凶，静儿拉着自己胳膊的小手也不住地颤抖着，显然被这场合镇住了。今日之事是自己出的主意，就是赌那琉璃宫的沈仙子是否看得中静儿在武道上的根基。

女子体阴，天生血气就要薄弱一些，所以在武道上的天赋大多不会太高，而那些豪门闺秀通常也是优先看她们是否拥有文道资质，若是没有的话，大部分女子都会安心修习那琴棋书画，并不会去修炼武道。因为一旦一名女子修炼了武道肉身，除非修炼到炼骨境以上的境界，否则肢体僵硬，不甚协调，便再也不复女子的柔美。

也只有像静儿这般生来为仆的穷苦姑娘，才会走上这条路。不过既然女子的血气生来薄弱，那这修炼武道的根基便尤为重要，一旦根基打得足够牢固，体内血气自然也会更有朝气，日后的修炼便会快上不少。

眼下静儿自幼修炼了十年有余，根基打得甚为牢固，出手之间的劲道，比之同境的男子丝毫不逞多让，陈千语看得明白，也心知凭琉璃宫沈仙子的境界一定也能察觉，所以他才想出这个法子。

宫楼主环视了一下四周吵嚷的人群，那些人见这朝花楼的小楼主面色不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毕竟眼下还是在朝花楼中，若是真的得罪了这个宫楼主，的确颇有些风险。

那红梯之上的沈仙子见众人俱都静了下来，她的神色已经从刚才的余怒中收敛如常，语气平和地说道：“这名唤静儿的姑娘，刚才所为，根本算不得什么女儿家的才艺，又出手伤了她人，这闭月榜绝不会容她登榜。”

沈仙子此言一出，原本洪嚷地众人纷纷应声喝彩，像是同仇敌忾一般，面露讥笑，盯着那台前的蒙纱男子和他身后的娇柔少女。

“不过就是个侯府中的贱婢，学了一身江湖习气，竟然还痴心妄想登这闭月榜，真是天大的笑话！”那被枪柄甩中脸颊的杨姓少女，听得沈仙子之言后，当即浑身感觉不到疼痛，又站直了身子，扶着身边侍女，冷笑连连。

她身后的人也都欣喜地附和起来，一时之间，楼中似乎所有人都很满意这个结局。

不过便在此时，听得那黄衫少女扬言说道：“展艺本就是展示技艺之说，无论是琴棋书画，又或是诗词歌赋，都算不得囊括了所有的技艺，那江湖技艺也是技艺，却不知琉璃宫为何定下这江湖技艺便登不的台面的规矩了呢？”

黄衫少女自然便是徐芷画，她话一出口，连身旁的徐国公夫人都吓得从椅子中站了起来，琉璃宫是何等身份，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琉璃宫仙子的处事！

“说得好！”徐芷画话音一落，原本戴着面纱的男子忽然伸手揭开了面纱，一张俊秀的脸庞露了出来，正是成人礼中大发异彩的陈千语，此时他微微朝着身旁的徐芷画点头致谢，继而转身指向那红梯之上的沈仙子，冷言说道：“闭月榜向来都是由朝花楼举行，楼中众人投签定榜，何时有过琉璃宫人来定规矩一说！”

“更何况，从古至今，哪位圣人曾说过技艺止于四艺，我今日听得有琉璃宫的仙子莅临这闭月榜，特意带了舍妹来参加，怎料现在一看，什么仙子仙姑的，还不是和这些庸俗的世人一般眼界！”

陈千语自露出面容那刻起，朝花楼中的人群便疾呼了起来，昨天成人礼时，这位新晋的少年王大展雄风，不仅击败了诸多封地王侯的子侄，更是在那正道四派的比试之中脱颖而出！而且刚才他还显露出惊世才艺，与那徐芷画梅花合鸣之曲更是沁人心脾！

“这世间竟有这般少年。”

一时之间，楼主许多正当韶华的妙龄少女，见到这俊秀的陈府公子，不由得痴念起来，只是再想到那传闻中，这少年已有婚配，而他的未婚妻正是身旁的黄衫少女时。心中无不升起一种无力感，檀郎谢女，自己却又能如何。

那红梯之上的沈仙子听完陈千语所言，面色竟隐隐变得更为奇异，说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平静的看着台上的少年。

“昨日听闻正道四派都曾出言抢夺于你，今日得见，却是个鲁莽少年。你可知你这番言语既出，惹怒了我，反手便会将你灭杀吗？”

沈仙子眉间一挑，扬声说道。她的话音落下，楼中所有人无论境界修为高低，俱都心中一震，琉璃宫的人虽说是女流之辈，又是那正道五派，但她们行事向来乖张，不仅是对那邪魔下得狠手，所有与她们敌对之人均饱尝过苦头。如今这陈千语就算贵为本届的成人礼大试第一，又是那新晋的少年王。可跟这琉璃宫的仙子一比，不亚于蚍蜉撼树。

只是台上的陈千语忽然摇头浅笑道：“既然是琉璃宫的仙子，若是真要杀我，怎会还出言询问我？我想仙子应该是早有所打算了，只要仙子肯给我妹妹一个机会，我愿为刚才的不妥言词受任何惩罚。”

沈仙子听到此刻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轻拂衣袖，说道：“我琉璃宫人，金口一开，便不会再反悔，你这妹妹想再入这闭月榜定是不成。不过她武道根基尚可，长得又乖巧可人，这番胡闹想必也是出自你的教唆。”

陈千语赶紧扬声喊道：“不错，不错，确实从头到尾都是我教唆她的，什么江湖技艺，什么殴打佳人的，全是我一人的馊主意，与她无关。”

沈仙子含笑摇头，衣袖一展，一道银光自她袖中急速闪出，当即轰中了台上的静儿。其他众人见到此状无不大惊失色，以为沈仙子终是痛下杀手，连声疾呼起来。只有陈千语心中一喜，反手拉过兀自发怔的静儿，手腕运力，足尖一挑，便将静儿摁倒，面朝红梯双膝跪地。

“快喊师父！”陈千语低声附在惊慌失措的静儿耳畔，后者眨着灵动的大眼，虽不解其意，不过依旧叩拜一下，怯生生地喊了句师父。

到这事，众人才惊觉那台上的少女衣襟处挂了个银色的月牙，便和那些琉璃宫的少女们一模一样！

“你先别喊，我倒还不一定是你师父，也许是其他姐妹。不过眼下我还有要事在身，宫楼主，待会儿选出了魁首，你遣人知会我一下便是，我们琉璃宫便先行告退了。”

沈仙子微微含笑，轻盈地迈下了红梯，缓缓走到台子正前，双手依旧浅扣与腰间，柳眉一扫那台上神色不定的少年，笑道：“你以为是你出言相激，我才收下她的吗？只是因为你这妹子资质条件尚可，在这些榜中少女中算得上乘，我才应允的。方才我前半段说完，后半段收她之事还未开口便被你打了岔，这件事你理当受罚。”

沈仙子说完这句话，当即转身朝楼外款款走去，而后曼妙的背影中飘过来一句轻语道：

“琳儿，你留在这里，看着这少年跳上一曲完整的梅花引，少跳一个拍子，便卸掉他一条胳膊。等都完事了，便带着你的小师妹来寻我们吧。”

“是，沈长老。”

那随行的一名琉璃宫仙女微微欠身，对着那曼妙背影行了个万福，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台上的少年，蹙眉冷言说道：“跳吧。千万别少跳一个拍子呀。”

她的话音落下，身旁最近的桌上猛地一抖，那杯中之酒竟缓缓升起，在半空中化作一把酒水凝成的长剑！

“驱神境，或者更高。。”陈千语见到这一幕，苦笑一下，这叫琳儿的琉璃宫仙女，衣襟上不过只挂了一枚月牙，可她的文道境界竟然已经修炼到四重天往上，看来今日自己难逃一舞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朝花楼中的人一直等到那沈仙子离开，琉璃宫的少女化酒为剑，威逼台上的陈府十七公子之时，才真正的反应过来。

琉璃宫的沈仙子竟然已经收完了徒弟！那这闭月榜的魁首又算得什么！

“这算怎么回事！那琉璃宫的沈仙子不是说她从不食言吗！凭什么选一个落榜的侍女为徒，而不选闭月榜的魁首呢！”杨姓少女第一个大声喊了出来，她的不甘与愤怒简直要冲破了这朝花楼。

而随她一起的那些人也都纷纷叫嚷起来，这等情形，从来未曾有过先例，这叫她们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如何能压住怒火。

便在此时，宫楼主转身压掌，出言说道：“沈仙子金口一开自然不会反悔，琉璃宫诛邪繁忙，一时情急便先离开了，咱们继续选这闭月榜的魁首，等选完了，我去知会一下沈仙子便是，何须如此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