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凤歌城
作者:沐剑天心      更新:2020-01-17 20:35      字数:3434

“龙朝太师在此,还不开城献降!”南卫城下,司寇青封举刀纵马,厉声呐喊。

城上青蔡四下张望,只见大军压境,前方叫阵者为叔父青封,三军阵前青龙白旗之下,坐玉麒麟持青龙剑者正是伯父青礼,顿时心下大惊,又恐有诈,乃探首谓之曰:“吾知伯父已不在朝,汝莫我欺。”

玉麒麟低吼一声,城池一震,山川俱静。青礼徐徐上前昂首道:“贤侄别来无恙。那日你我伯侄二人于青龙城中小聚相谈甚洽,予知汝心本向善,奈何自甘堕落,从此欺君叛国之事。如乘此时回头,予将既往不咎;若仍执迷不悟,待城池一破,悔之晚矣!”

原来此人为青知之子,名蔡。青知将兵北上使其留守。青蔡本是仁厚之人,眼下君父不在身边,自知绝非伯父对手,现又被伯父一激,心下惭愧万分,于是便开门献城。

青礼旗开得胜,兵不血刃地取了南卫城,士气为之大振。青蔡又将青霍告密被囚一事与东夷军战略部署悉数相告,于是青礼留下司空青载同青蔡一道安抚城中军民,自与青封、青霍领大军,马不停蹄北上凤歌城。

是时,北卫候青处受朱炎之命南下凤歌城催办粮草,正与玄禄在堂中对酌,各言南北战况,以为万事无忧。忽一人跌撞入堂,急报:“大事不好,太师亲率大军,已夺了南卫城,正往凤歌城而来!”玄禄闻言,惊得酒杯坠地,急扯青处同往城南一探究竟。

二人上了阙楼,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扬尘蔽日,连天军马浩浩荡荡奔涌而来。此前,玄微已将城中精兵尽数调往天河驻守,谁也不曾料想王师竟有如神兵天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凤歌城下。

玄禄只觉心头犯晕,双目一眩,险些瘫倒在地,口中大骂:“玄微负我!”青处连忙将其扶起,安慰了一番。玄禄缓过神来,急教人把住城门,却仍是心乱如麻,惊魂不定,乃请青处前去北卫城求援。

少顷,青礼率军赶至城下,三面围城,只留北门不防,见玄禄立于城头乃厉声谓之曰:“汝本亡国之徒,予保汝为城主,旧土不失,祭祀不绝,汝何故而反?”

玄禄破口大骂:“汝为龙朝太师,吾为凤朝太子。汝犯我境,如何反谓我反焉!”随即挥手示意弓弩手,霎时城外箭如雨下,龙朝将士急忙举盾相挡。

箭雨过后,青礼下令三面攻城,一时间鼓声震天,龙朝的勇士如同决堤的洪涛,汹涌澎湃,携天风海雨之势,咆哮而去,瞬间淹没大地,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英勇无畏地冲击着那巍峨高耸的城墙。高城之上锋利的箭矢,坚硬的磐石,火蒿茅,铁蒺藜如同万千猛兽,风驰电掣般往城下袭去。一时间黑云压城,烽火连天,狂风怒卷着飞沙,烈火焚烧着大地,残阳落照之处是那累累尸骨和阵阵硝烟。

……

龙朝将士士气虽盛,奈何凤歌城城高池深,接连两日龙朝大军始终未能攻破此城。云梯尽折,将士疲惫,青礼下令撤军,回营赶制云梯,来日再战。时间紧迫,青礼激励三军将士明日不惜一切代价攻克凤歌城,先登城者赏百金,擒玄禄者赏千金。是夜,青载又带着冲车,投石车接应太师。

次日天微明,云梯、冲车、投石车等攻城器物一应具备,太师令三军鼓噪而进。凤歌城上弓弩手望见龙朝又来攻城,赶忙集结射箭。太师一声令下,人群后百车齐发,霎那间火石腾空,恍如满天流星齐往凤歌城上飞去,弓弩手避之不及,死伤无数。太师随即举剑发令,青封挥舞旗帜,青霍在旁擂鼓呐喊,龙朝将士一个个奋勇争先,呼啸而上。城上守军防备不足,又见城下来势凶猛,锐不可当,于是心中发寒,颤颤巍巍,匆匆应战。

……

城池渐渐失守,守军寻思北门无人设防,纷纷弃守向北门逃亡。玄禄不忍弃城却又喝制不住逃兵,欲回头增援时却见敌军已涌上城头,贴身守卫拼死相护,且战且退,可龙朝大军已源源而上,守卫只得以人墙为防,痛声疾呼:“太子快走!”眼见大势已去,玄禄只得恨恨上马投北卫城而去。

玄禄行至半路,正遇青义率军来援,心中怨恨不已乃打马上前谓之曰:“卫候如何来援之迟也!贼势浩大,日夜强攻,我虽几番将其击退,奈何援军迟迟不至,军疲物乏以致功亏一篑。”

青义知凤歌城又失,心中大怒,喝道:“汝城高粮足,竟连三日尚未能守住,还有何面目在此嗷嗷狂吠!”言毕又转头扫视四周,厉声谓众曰:“成王败寇,在乎一战。如再有退后一步者,斩!”当下收拾残军,直叩凤歌城。

是时,青礼已登上城楼,遥见大队人马复回,便令青封布兵据守。须臾,青义领兵至城下,出阵搦战。青礼在城上高声谓之曰:“三哥贵为王胄,何自弃也!”

青义怒曰:“汝专权擅政,休得多言,可敢出城与我决一死战?”

忽青封纵马出城曰:“我等敬汝为兄长,奈何如此执迷不悟。汝欲战,小弟愿承赐教!”言毕,拔刀而上。

青义大怒:“竖子安敢小觑于我,定教尔识得老夫手段。”于是抖擞精神,上前迎战。刀剑相撞擦出阵阵火光,二人你来我往,连斗五十回合未分胜负。忽然青义大喝一声,朝青封腹部虚晃一招,却急掣剑当空朝其门面砍去,青封躲闪不及慌忙举刀相挡,孰料青义此招势大力沉,竟将其刀砍成两段。青封眼前一黑,只道吾命休矣,却迟迟未觉剑来,凝神一看,青义竟将宝剑收回,正色谓其曰:“汝敬吾为兄,吾亦念汝为弟。汝可速回,只教青礼亲自过来决战。”青封心下无措,呆在原地,一脸怅惘。

青义见状,笑着举起手中宝剑,谓之曰:“此剑乃先王御赐之剑,名号青霜,削铁如泥,遇气成霜。吾断汝刀亦仗此剑之力,后生可畏,汝不必挂怀。”青封乃谢过青义,怏怏回城。

青礼见此情形,对其兄肃然起敬,心中便有想让之意。于是交战之时,未用道术,两人剑法一个刚猛一个轻盈,相生相克难分伯仲,战到日暮犹未分出胜负。于是青礼收剑谓之曰:“平天下不以匹夫之勇。明日可各率军于阵前对垒,决一雌雄。”青义然之,双方各自收兵回营。

青礼回城后召集众将部署次日战备,青霍因问曰:“盖闻以正治国,以奇用兵,故兵不厌诈。今伯父为何反弃城池之利,而赴旷野与之交战。愚侄以为此虽得仁义之名,却有失用兵之道,还望伯父三思。”

青礼笑曰:“贤侄所言固然不错,然则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须因人而异,因时制宜,方可百战不殆,切不可拘泥于常规。予今纵奇兵而来,兵精气锐,出其不意,只宜一鼓作气,直下北卫城。倘若坚守不出,彼见强攻不下必退兵回北卫城,届时东夷援军一至,则敌我两军各据一城,两相对峙,此战必旷日持久,且胜负难料。我军利在急战,而今汝三伯意气用事,急待决战,此为自寻死路也。予只略施计策必教其有来无回。”青霍听罢茅塞顿开,乃服伯父高见。

次日天微明,薄雾蒙蒙。青礼率大军鼓噪行至青义寨前。见青义中右两路排兵布阵,甚是严整,心中暗赞,又见左路军容散漫,士气低靡,知是玄禄之军,乃命青霍率军猛攻左路。

擂鼓声起,玄禄前军见敌军倾巢出动,直往左路而来,皆两股战战不敢上前,于是青义纵马而至当场斩杀数人,后军方才拼命出击。风沙啸扬,人马嘶喊,刀光剑影起处两军混战一团,直杀得天昏地暗,斧破戟断。

青义忽于乱军之中识得青霍,乃拍马而上,大喊:“竖子,恨不杀汝!”青霍见状,拔马便走。龙朝将士望见将军既走,皆丢旗弃鼓,作鸟兽散,狂奔凤歌城而去。青义大喜,岂肯坐失良机,于是振臂呐喊:“全军出击,休放敌军入城!”

玄禄一见胜利在望,亦率军奋力争先。正追至半路,杀得兴起,忽闻背后鼓声大震,回头一看营寨之上遍插龙朝旌旗。原来青礼令全军大张旗鼓行至青义营前,只为掩护青封率师伏于营侧。又教青霍佯败,作回城之状,只待青义倾巢追击,青封便乘机夺寨。

眼见身后营寨已失,面前青礼又将大军卷土而来,自己已是腹背受敌,陷入死地,玄禄暗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便急忙乘对方尚未围剿之前,率军东奔逐凤河,欲投卫城而去。

青义之军见状,顿时军心大乱,亦纷纷遁走,青义斩之不能禁,于是只身冲往敌阵斩杀百人而归,满身敌将之血竟无一处刀伤,仗剑立马于乱军之中,慷慨谓众曰:“生死由命,成败在天。虎贲军,惟有死士,永无逃兵!”众军见状皆热血激昂,纷纷振臂应和,一时间喊声震天,士气随之大振。于是青义即刻排兵列阵,重整旗鼓,欲与之死战到底。

……

然青礼与青封率军前后夹击,步步为营,未让其有任何可乘之机,终以多胜寡大破敌军,渐渐将青义围在垓心。大局既定,青礼只身上前谓之曰:“汝既义释九弟,予亦不忍害汝,汝若诚心悔过,就此就此弃暗投明,仍不失封侯之位。”

青义仰天大笑:“真龙之子岂食嗟来之食,吾从先王不从汝。”言毕,挥剑自刎,而余众皆降。

青礼对之默然良久,轻叹曰:“奈何知者亡于知,而义者死于义也!”乃收其剑,教青封厚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