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大半月过去，这几日凌兮甚是乖巧地待在府中，练剑、背图、吃饭、睡觉，那端王倒并不曾现身，想来他贵人事忙，应当忘了她这茬，这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段时日萧若水没少往这跑，雍京里流传什么轶事，时兴什么玩乐，哪府的公子小姐结了良缘，她总能第一时间传过来。凌兮与她虽不尽相熟，可这段时日下来倒也处的不错。

再便是赫连流栩，时常带些精巧的吃食过来，对极了她的胃口，只是礼部事多且杂，时常待上一会便也回府了。

紫柳庄里便余她和赫连飞云二人，半月过去，死小孩剑术进境极快，逐风剑法上半境使来已是得心应手。凡是醉心武学者，无一不对精妙剑术痴狂的，这几日赫连飞云天天追着她索要下半境的心法，虽说凌兮一直认定死小孩是“自学”，可到底是私传功法给外人，生怕师父发现她自是不敢再教下去，这几日连躲带藏的避着他。

转眼便是赫连飞云心心念念的赛马会，凌兮本不想去，却架不住赫连流栩的一再相邀，还是上了前来接人的马车，与死小孩自是不得不对上面。

“躲，你再躲！”赫连飞云咬牙切齿，凌兮充耳不闻。

“你是怕我学会了剑法，超过你，是吧？”

激将法，使得不错，可惜她不受用。

“你放心，就算我学了，也绝不会让皇伯发现，罚不到你身上的。”

凌兮抬头，这马车顶做工也不错，雕花极精致。

“你若是同意，我便让宫中食膳阁的大厨日日为你烹饪不同的菜肴如何？”

凌兮心道死小孩真会抓人弱点，连她喜欢什么都了如指掌。不过可惜，如果他体会过在数九寒冬还被人扔到冰雪中顶着寒风逼着练剑，他必然能理解她为什么拒绝的这么干脆。

“这几日师父要回来了……”

“你别跟我说什么师门武功，不该外传。你都传了一半了！”

这话噎的她无话可说，只好继续抬头看马车顶。

对面死小孩难得地有些烦躁，怒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继续传我下半境的心法，”

凌兮叹气，“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弃下半境的心法？”

“不可能！”死小孩不怎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去看车帘。忽而又道：“除非你在一会的赛马会上赢过我，否则我绝不放弃，哪怕让皇伯知道！”

赫连飞云爱马成痴，这段时间的接触凌兮也是知道的，想来马术必定不凡，提出比赛的目的不言而喻，他一脸认真坚定，她倒不好拒绝了。

“好，一言为定。”与赫连飞云击掌为誓后，凌兮细细思索起骑马能赢的方法。忽然才想起来，她貌似并不会骑马……

恰好前两天下了几场雨，天气凉快不少，近段时日又无节无庆，京中贵族子弟无聊至极，难得有热闹，自然争先恐后。何况当朝庆王爷举办赛马会，如此盛事，京中不少贵族、官员自然不会错过。东郊赛马场外，停驻了无数华丽的马车，从车下来的贵族们，衣着光鲜华美，贵气逼人。

一下马车，便有侍者前来迎候入场。场内人声宣沸，赫连流云环顾了一圈，便向着一处走去，朝着那锦衣蟒袍众人环绕的男子一拱手，道：“飞云见过七皇叔。”

“哈哈，小七可算来了，我让人专给你留着好马，可等了你半天了！”庆王爷朗声笑道。

凌兮细瞧对方，庆王爷的眉眼与师父有几分相似，只是性子却爽朗许多，人也圆润不少，对待小辈并不摆架子，很能让人亲近。

“七皇叔留了怎样的马给我们，可有千里宝马？”

赫连飞云双眼发亮，已是迫不及待。

庆王爷笑道：“你若是好奇自己去看看不就晓得了，只是记得莫玩疯了。咦，这位姑娘，是你朋友？”

赫连飞云转头看了凌兮一眼，道：“是啊。皇叔，皇侄可否多要一匹马？”

“自然可以，我让人带你去马舍，除去已经挂牌的，另外的你随意挑选。而且流栩才过去不久，你兄弟二人好好聊聊去。”

“多谢七皇叔！”

与庆王爷道别后，赫连飞云直奔马舍。马舍里时有仆人来来去去，打扫十分干净，围栏里，每匹马儿高大骏挺，风姿凛凛，赫连飞云端详个不停，直到走到一匹毛色火红的马儿前面，再也迈不开腿。

说来这马儿的确不错，即便外行人见了也得说一声好，不说这毛色纯净、膘肥体壮，单看这马厩里一排马儿便独属它最是傲然不凡。仿佛不是身处马厩中的马，而是正在巡视苍生的君王，有着睥睨一切的气势。

“这马好吧？”凌兮笑眯眯地凑过去问。

“自然不是凡品。”赫连飞云点点头，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一手忍不住去摸那马的脖颈，换来一身重重的响鼻，死小孩不仅没恼火，兀自笑得开怀。

得，傻了。

“可惜呀，良马已然有主，你还是去寻你的有缘马吧！”

凌兮指尖在死小孩眼前绕了一圈，落在一旁的木牌上，上面分明写着“赤焰霄，五皇子”，原来这马是一早便被分配好的。

赫连飞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似乎在犹豫不决，凌兮索性抱着双臂在一旁看好戏。

“你二人来得倒快，如何，找到自己心属的马了吗？”

转头，赫连流栩正缓步走来，依旧是一派温文和煦，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一勾，开口道：“想必是七皇叔为免大家争夺，凡京中勋贵，坐骑都是一早定好的。不过看来七弟与这赤焰霄有缘，那这马便归属有缘人吧。”

赫连飞云振奋了，双眼瞬间亮了一倍，复又迟疑道：“但这马到底是五哥的，若是给了我，那五哥不是没了良驹？”

赫连流栩失笑道：“良马当前，你还能记得五哥，也不枉我白疼你一场。不过你且放心，我今日无暇与你们一道参赛了。这好马难得，总得让它自在驰骋，岂能关在这小小马厩里呢？”

“五哥今日有何要事？”

赫连流栩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宫里传来旨意，父皇稍后会驾临此地，我自然要陪伴在旁。”

“哦？父皇今日也要来吗？”赫连飞云惊讶。

“父皇说来凑个热闹，不过不打算露面，微服来一趟便走。此事知道的人少，你二人可别往外说！”

“原来如此，我许久没见父皇，待会再去向他请安！”

“凌姑娘可有属意的好马，若有相中的，我与皇叔打个招呼，带回府中也是可以的。”

凌兮笑道：“我对马儿了解不多，且随眼缘吧。”

“呐，别说我不厚道，既然是一人一骑，我便把我的坐骑让给你吧！”赫连飞云摆手道。

赫连流栩微微一笑：“飞云难得如此大方，看来你二人感情倒是不错，这倒是好。”

凌兮挑眉，感情好不好的两说，死小孩醉翁之意她却是门儿清，既然如此又何必推辞呢？

隔了两舍，马厩内拴着一匹毛色雪白的马，倒不是全白，后边两腿各有一块巴掌大的花色，倒也不难看。重要的是性格比死小孩的赤焰霄好了不只一星半点，从牵出马厩到山道为止，一直温温顺顺的。

赫连流栩赞叹道：“这七月羽耐力极佳，性格温驯，此时成年不久，多加训练，必是难得的良驹。”

为了方便众人行走，赛场内有修好的山路，路边不仅装上了围栏，高山上还有大树围绕，而且山好，风景好，是个绝佳的赛马场。中间的草场围了一大块空地，里头四五名马师驾马飞驰，并不时地在马背上弯腰拾取地上的铜钱或者丝帛，偶有两马面对面冲来的，却总能在即将撞上的瞬间巧妙地错身移开，徒留惊险与赞叹给一旁的观赏之人。

紫旭皇朝崇武，当今皇帝自幼习武，听闻年轻时还曾随军征战。如此风气下，雍京勋贵自然不会是娇贵软弱的纨绔子弟。此时人已渐多，三三两两都在外面遛马，还有不少穿着骑装的女子，英姿飒爽，鲜明张扬，盛景如画。不少按捺不住的人已经开始了小范围的比赛。惹得一旁观看的人阵阵叫好。

“你二人先自己玩着，我得先过去了，记得别跑太远，免得待会父皇想起你来找不到你人！”赫连流栩叮嘱道。

“知道了。”

“此时尚有余隙，为了公允，你我各自练习，待会再以比赛践行约定，如此可行？”赫连流栩一走，死小孩便转了过来，凌兮本以为他见了好马便将之前的赌约尽数忘了，居然还记得。

“那便这样吧。”凌兮点点头，牵起她身边的七月羽，往一边的小山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