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殿中对质 一
作者:月落海砂      更新:2020-01-23 04:14      字数:2116

且说今日早朝,三班朝臣未立之时,那宋远深就跪在了清懿殿外,元帝见异着内侍去问,岂知三催四请他皆是不动弹,直至元帝将怒,宋远深才涕泗横流连连磕头并声呼自己有罪。

元帝闻之便令宋远深道出事因,那宋远深便先提小儿宋静庭顽劣在京中街上惹了些细碎事,再说七皇子偶遇小儿后双方略有龃龉,自己儿子因未认出七皇子便言语不敬了几句,岂知惹得七皇子大怒被打断了双手。宋远深说完,将头重重往地上一磕,疾声呼道:“臣妻问得爱子重伤,凄切不已,然臣念及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不仅滋扰了京中百姓,更令七皇子大怒,故此特来向皇上请罪,恳请皇上责罚!”

宋远深此番言语,却是有意挑了部分事实来说,先是承认了自己儿子确实有错,随即避重就轻,指责起赫连飞云下手太过狠辣来,将此事的重点从宋静庭欺压百姓硬生生变成了七皇子下手残酷无情。以请罪之名来找元帝来判“公道”,可谓颇费心思。

元帝听闻自己宠爱的儿子当街伤人,而且伤的还是朝中将军之子,心中自也气怒,若是旁人如此说,他必然还会怀疑几分,可论关系这宋远深到底算是赫连飞云的舅舅,若非赫连飞云下手太狠,宋家人岂会为难自家侄儿。故而元帝一边安抚宋远深,言明会还他公道,一边当即着人命赫连飞云进宫,不过他到底不是偏听之人,念及如今赫连飞云已经拜自个儿皇兄为师,索性命人将这二人一块儿召进宫来问个清楚再说。

赫连飞云一入清懿殿,便看到了殿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宋远深,以及面色不大好的父皇。他心中自然是猜到了所谓何事,如往常般向元帝请安后,直接转向了宋远深,“宋将军今日来得如此早?是为了昨日令公子之事?”

宋远深目光深沉,面无表情,“小儿轻言妄行,自有其不当之处,七殿下生气也是应该,只是殿下未免太狠了些,何以要断我儿双手!”

见宋远深一脸义正词严,赫连飞云忍不住冷哼一声。

落在元帝眼中,不外乎是自己儿子骄狂无度的模样,不免严声道:“飞云,岂可对宋将军无理!”

赫连飞云闻言眉头一皱,料想定是宋远深跟父皇胡乱说了什么,急忙道:“父皇,是宋将军的儿子宋静庭他当街……”

“七殿下,我儿当街扰了百姓,是有不对,但我朝律法严明,殿下不依法治罪,为何生生断我儿双手?!”

“这是你儿子咎由自取……”

“飞云放肆!”

朝案上重重一拍,殿中二人纷纷跪下。

“父皇若不信我,儿臣带了一人前来,父皇何不听听他的话,便知道那宋静庭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赫连飞云挺直着背,着人将殷霂唤进了大殿。那殷霂一见元帝,当即便跪了下来,在赫连飞云的示意下,将昨日之事说了个全。

宋远深低笑一声,“伶人之言,岂可为信?我儿虽鲁莽,总不至于做出此等仗势欺人祸害百姓之举,七殿下随意找了个伶人来糊弄,下官便要受此冤屈不成?”说着,头往地上一磕,“禀皇上,臣今日来前,特地请了昨日戏楼附近几家店铺的掌柜,他们三人皆可为臣作证!”

赫连飞云闻言心道不好,定是这宋远深昨日回去想对策,特地找了这三人来作伪证来了。皇伯方才说有事暂离一会,怎得还不过来?

赫连飞云冷着脸,元帝手一挥,令这三人进了殿。

这三人虽在京中做买卖,平素里也见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官员,但却是头回面见天子,心中敬畏恐惧自不必言。但昨日宋远深耳提面命,进宫前又多加叮嘱,这才没有哆嗦到连话都说不完整。

要说这宋远深也是狡猾无比,故意对几人隐瞒了赫连飞云的身份,只要他们按自己要求的去说,将宋静庭戏楼打砸抢人之事轻描淡写了几句,将重点放在了赫连飞云伤人之事上。

这几人均是小买卖人,岂知这背后门道,听闻这么说了就能得到一百两银子,还能见到皇帝,自然是立马点头应允了。来之前宋远深怕这几人说漏嘴,还盯着三人将自己改过的“故事”翻来覆去背了个滚瓜烂熟。

“恳请皇上还臣一个公允——”

“父皇,儿臣无罪——”

于是清懿殿中便出现了这番怪景象,双方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元帝看着这二人,心里也是烦闷,此刻议政殿朝臣等候已久,可清懿殿这事却尚无结果,拖延之下,元帝便想着索性先令赫连飞云向宋静庭道个歉再说,岂知赫连飞云竟是咬紧了牙不答应。

那宋远深见状一时磕头自言臣下教子无方,连声哀请元帝将自己赐罪。

“你要赐罪,又有何难!”淡漠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外缓缓走进,及至元帝面前,才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

“臣来晚了。”

任是旁人再位高权重,在面对这紫旭帝国至高无上的君王面前,都是俯首帖耳、恭顺无比的,唯有一人,无论庙堂朝野皆对皇帝漫不经心……也仿佛,并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在意一般。

宋远深微微抬头,眼中倒映出清王冻若冰霜般的侧脸,虽是一样的血脉,可这清王比起这坐掌天下的至尊帝王而言并不逊丝毫,宋远深突然想起,当初先皇在世之时,曾经属意令清王继承大统,只因先皇一直觉得,清王才华天纵,杀伐决断,可堪帝王。

可是现在,他要把他的杀伐用在自己身上了——宋远深心往下一坠——即使到现在为止清王一眼都没有看过他,但宋远深却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

“皇兄此时才来,可是有何要事?”元帝一见清王,眼睛便一亮,先前的帝威都去了许多。

“臣只是去取了一些东西,还请皇上过目。”清王颔眼,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