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牛缺草感到实在无聊时，看到市报、市电视台、市广播电台为庆祝第十一个教师节开展名曰星空杯“教坛回首”的征文。

如烟往事浮上心头。

酝酿了几天，这天下午，牛缺草关上理论科的门，写了题目为《陶醉》征文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人陶醉于权，有人陶醉于钱。

回首十年教坛生涯，说来你也许不信，我陶醉于教学，而个人烦恼、荣辱常被忘掉。

就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说起吧。

窗外，漆黑；

灯下，雪白。

我在精心备课。

先读一边早已会背的课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次看教参，后写教案。

整个身心都陶醉于一千多年前的风声、雨声中——自家窗外的风雨声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却全然不知。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我轻吟着，妻子立即跑过来，说：“对对，是床头那里漏雨。”

我的思维从唐朝老杜家回到咱老牛家，才觉屋内已是“雨敲床头瓷盆声”。

“你明早再向校领导反映反映，派人来修补一下……东边王校长家说门不好锁，木匠、铁匠、锁匠来了好几个。”

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快，犹如那雨不是敲在瓷盆上，而是敲在我的心上……

校园内，上班路上，正好碰见一把手校长。

寒暄后，说及房子漏雨申请修理，话还没说完，校长说：

“你知足吧！你呢，还有房子住着，还有没有房子的……整天都围着我，我是房子校长吗！”

一大早，一上班，就吃了这样的死苍蝇，我感到一阵阵恶心，继而心中隐隐地疼痛。

上课铃响了，我夹着书，低着头，走进教室。

班长的一声清脆洪亮的“起立”，全班同学的一声震耳欲聋的“老师好”，神圣的教学责任感使我脑子一颤，心头一热，精神为之一振：“同学们好！请坐下。”

举目一望，全班课桌上打开的书本好似洁白的翅膀，时刻准备飞向理想的王国；

全班一百二十只眼睛好似一颗颗明星，全向我送来祈求、信任的光芒！

我陶醉了，忘记了心中的隐痛。

板书时，感到那洁白的粉笔细末好似一缕缕雨丝，在滋润着学生心田里的麦苗。

为锻炼学生的能力，

侧重发展学生的智力，

磨练学生勤奋踏实、坚忍不拔的毅力，

范读、讲解课文时，我又在全身心地尽心尽力——

时而像武陵人桃源问津，使学生处于“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之中；

时而像暮春三月江南畅游，使学生处于“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之中；

时而像驾火箭在太空旅行，使学生处于“大星光相射,小星闹若沸”的宇宙之中……

下课铃响了，我走出教室，满眼是明媚的春光。

“白日曜青春，时雨静飞尘”，品味着曹植的诗句，我感到陶醉于教学也是一种享受……

理论科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邰国奋责怪说：“大白天关门干什么啊，天又不冷！”

牛缺草阁下圆珠笔，站起来，见到邰国奋身后的殷英，殷英身后的一位和自己相像的男子。

寒暄中，牛缺草知道了来者是市委宣传部理论处的牛处长。

寒暄中，牛缺草感到，牛处长的脸型、个头、胖瘦和自己很像。

涉及两头牛形象相似的话题，邰国奋说：“要不是牛处长眉毛中间有一颗黑痣，脸上区别更小呢！”

殷英不屑地说：“什么眼神啊，邰科？牛科哪能和牛处相比呀？”

牛处长笑着说：“在国奋科长眼中，我就像这位小副科长这样‘书呆子’一样吗……哈哈哈哈……”

闻着牛处长身上酒味，嘴里烟味，牛缺草心想，我就像这位职务看来不高、烟龄肯定很高，水平不是很高、酒量肯定很高的“烟酒味”的牛处长啊？

殷英还在愤愤不平：“什么眼神啊，邰科！”

邰国奋尴尬地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牛处长眉毛中间长着美人痣，是画龙点睛呢……”

牛缺草笑了，夸人都不会夸，难道牛处长是“三只眼”吗？

牛处长笑着说：“这位小副科长笑什么啊？”

牛缺草笑着说：“同一个姓牛的，你画龙点睛了，高高在上当大处长；

“我呢，画龙没有点睛，只能低低在下当小副科长了……哈哈哈哈……”

牛处站起来，拍拍牛缺草的肩膀，说：

“好好干，我也是从‘低低在下的小副科长’上来的……”

殷英顺着大腿摸卵子，说：“牛处真会说话……咱们牛处是‘飒爽英姿五尺枪’呢……”

牛缺草又笑了，“飒爽英姿五尺枪”啊？那是毛老人家赞扬女民兵的哟……

面对得意洋洋的殷英，牛处长也笑了，说：

“‘飒爽英姿’就不要了吧，只要‘五尺枪’就行了……

“哎，小副科长啊，听说你评论我写的东西了啊……就是你说我把对联上下联引用颠倒了啊？”

牛缺草一时没听懂。

邰国奋提醒说，把手中最新一期的《对联》杂志打开，说——

“这篇《报刊引用对联错误例谈》不是你写的吗！你胆大包天，批评牛处长啊！”

牛缺草想起来了，自己看到《人民日报》《法制日报》《新花日报》《中国剪报》等有引用对联错误的情况，拿出以前的笔记，写就小论文《报刊引用对联错误例谈》。

见牛处长坐在邰国奋的位置上，殷英便坐在王克的位置上，邰国奋坐在牛缺草身边，指着《报刊引用对联错误例谈》说——

“牛科长，你看，这第一部分‘顺序引用有误’六个例子中的第二个：

“‘车近雪枫陵园大门，只见门楣高大肃穆，冷峻威严。

“细雨中两旁楹联分外醒目，是李一氓的手迹：

“两淮风雨慰忠魂，半壁河山留战绩。（1991年2月号《崛起》）……’”

牛缺草辩白道：“我也没说作者名字啊……我当时读了这篇文章，感觉很好，这个只是白璧微瑕而已……”

邰国奋得理不饶人，说：“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赞颂‘白璧’呢，而只批评‘微瑕’啊！”

牛处长笑着说：“‘微瑕’也好，‘白璧’也好，它‘掩瑜’了吗？”

殷英笑着说：“我都听不懂了，你们说什么啊？”

牛缺草笑着说：“殷部长，你看看吧。”

说着，就把《对联》杂志递给殷英。

殷英结结巴巴地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