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话:再见谢逊
作者:雲中龍      更新:2020-02-05 21:03      字数:3556

从四面八方呼啸连连,扑上了七八条人影,当先一个人喝道:“少林和尚枉费为佛教徒,杀害了这么多的人命,不怕罪孽深重吗?大伙儿一起上!”

八个人各拿着兵刃,向树间的三僧攻了上去。张无忌身在三僧之间,只见这八人中有三人持剑,其余五人或刀或鞭,霎时间便和三僧的黑索斗在一起。他看了一会,看见那使剑三人的剑势,变化精微,劲力雄浑,是青海派中的佼佼人物,这三人合力攻击渡厄,另外有三人合攻渡难,剩下二人则连手对付渡劫。

渡劫的对手虽然只有二人,但是二人却比其他人高出一筹。斗了半晌,张无忌看出渡劫渐落下风,渡厄却稳占先手,以一敌三,行有余力。又拆了十多招,渡厄看出渡劫应付艰难,黑索一抖,向渡劫的两名对手晃去。

那二人都是身材魁梧,黑须飘动,身手极为矫捷,一个使一对判官笔,另一个使打穴橛。渡厄和渡劫身在数丈之外,隐然感受到他二人兵刃上发出来的劲力,若被近身袭来,施展短兵刃上的长处,那势必会更加的厉害。青海派三人剑上受力一击,慢慢地又扳回劣势,这么一来,变成渡难以一敌三,渡厄、渡劫二僧则是以二敌五,一时相持不下。

张无忌暗暗称奇:“这八人的武术着实了得,实不在何太冲夫妇之下。除了三个是青海派外,其余五人的门派来历完全瞧不出来,可见天下之大,草莽之间卧虎藏龙,不知道隐伏着多少默默无闻的英雄好汉。”

十一人拆到一百多招时,少林三僧的黑索渐渐收短。黑索一短,挥动时少耗力量,但攻敌时的灵敏也减了几分,更斗了数十招,三僧的黑索又缩短了六七尺。两名黑须老人越斗越近,兵刃上的威力大增,寻瑕抵隙,步步进逼,竭力要扑到三僧的身边。但是三僧黑索收短后守御相当的严密,三条黑索组成的圈子上似有无穷的弹力,两名黑须老人不停地变招抢攻,总是被索圈弹了出去。

这时候三僧已经联成一气,成为以三敌八的局势。少林三僧奋力御敌,心中都不禁暗自叫苦,与这八人相斗,再久也不致于落败,只需要黑索再缩短八尺,便组成了金刚伏魔圈,别说八名敌人,便是十六人,三十二人,那也攻不进来,可是这圈子之中却隐伏着一个心腹之患的强敌,张无忌若是出手,内外夹攻,立即便取了少林三僧的性命。

三僧见他安坐不动,显然是在等待良机,要让自己三人和外敌拚到双方筋疲力竭,他再来收渔人之利。这情势张无忌也早看出来,这时要取三僧的性命是举手之劳,但想到大丈夫不可乘人之危,更何况三僧只是受了圆真的瞒骗,并无非死不可死道理,而且杀了三僧后独力应付外面的八敌,也是同样的艰难。

眼见双方胜负并非一时可以解决的,他低下头来,只见一块大岩石压住地牢之口,只露出一缝,作为谢逊呼吸与传递食物之用。心想时机稍纵即逝,待得相斗双方分了胜败,或是少林寺有人来援,便救不了金毛狮王,当下跪在岩石旁边,双掌推住岩石,劲力所到之处,巨石缓缓移动。岩石移开不到一尺,突然间背后掌风劲到,渡难挥掌向他背心拍落。

啪的一声响,背上衣衫碎了一大块,在狂风暴雨之中片片作蝴蝶飞舞,但是渡难这一掌的掌力传到了岩石上面,隆隆的一响,岩石立时又移开一尺多,张无忌的背心上是剧痛难当。

渡难一掌虚耗,黑索上露出破绽,一名黑须老人立即扑进了索圈,右手打穴橛向渡难左边打了下去。少林三僧的软索擅于远攻,不利近击,渡难左手出掌,逼开他打穴橛的一招。黑须老者左手疾伸,戳向了渡难,渡难暗叫:“不好!”

危急之下,只有右手撒索,竖掌封挡,护住胸口,跟着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翻出,立时反攻。他虽挡住了敌人,但是黑索离手,使得判官笔的老者当即抢前。少林三僧三索失去了一索,金刚伏魔圈已经被攻破。

突然之间,那条摔在地下的黑索索头昂起,有如一条假死的毒蛇忽然地反噬,呼啸而出,向那使判官笔的老者面门点去,那老者急举判官笔挡架,索笔相交,一震之下,双臂酸麻,左手判官笔险些脱手飞出,右手判官笔被震得击向地下山石,石屑纷飞,火花四溅。

那条黑索展开来,将青海派三剑又逼得退出丈许,金刚伏魔圈不但回复原状,威力更胜于前。少林三僧惊喜交集之下,只见黑索的另一端竟是持在张无忌的手中。他并未练过金刚伏魔圈,说到心意相通、动念便知的配合无间,那是远不及渡难,但是力劲之刚猛,却是无与伦比,黑索如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逼去。

渡厄与渡劫的两条黑索在旁相助,顿时逼得索外七人连连倒退。渡难专心对付那黑须老者,他坐在松树穴中,并不起身,十指拍、戳、弹、勾、点、拂、擒、拿,数招之间,便令那黑须老者迭遇险招。那老者见同伴七人处境也均不利,当下一声怒吼,从圈中跃出。

张无忌将黑索往渡难手中一塞,俯身又将压在地牢上的巨石推开了一尺多,对着露出来的洞穴叫道:“金毛狮王,无忌救援来迟,你能出来吗?”

谢逊说:“我不出来,你快快走吧!”

张无忌吃惊:“你身有铐链吗?”

不等谢逊回答,张无忌即纵身跃入地牢,噗的一声,水花溅起,原来几个时辰的倾盆大雨,地牢中已经积水齐腰,谢逊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张无忌心中悲苦,伸手抱着谢逊,在他手足上一摸,并无铐链等物,当下抱着他跃出地牢,坐在巨石之上。

张无忌说:“此时脱身,最好不过,我们走吧。”说着挽住他手臂,便要离开。

谢逊却坐在石头上,动也不动,抱膝说道:“我生平最大的罪孽,乃是杀了空见大师。我若是落入旁人之手,自当奋战到底,但今日是囚在少林寺中,我甘心受戮,抵空见大师这条性命。”

张无忌急道:“你失手伤了空见大师,那是成昆这恶贼奸计摆布,何况你全家血仇未报,岂能死在成昆的手下?”

谢逊叹道:“我这一个多月来,在这地牢中每日听着三位高僧诵经念佛,听着山下寺中传来的晨钟暮鼓,回思往事,我的手上染了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实是百死难赎。诸般恶因罪孽,我比成昆做的更多。无忌,你别管我,自己快下山去吧。”

张无忌越听越急,大声说道:“你不肯走,我可要用强了。”

说着转过身来,抓住谢逊双手,便往自己的背上一背,只听得山道上人声喧哗,有数人大声叫道:“什么人到少林寺来撒野?”

一阵践水急奔之声,十多人抢上山来,张无忌抓住谢逊的双腿,正要起步,突然后心一麻,却是被谢逊拿住,双手无力,只得放开了他,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叫道:“金毛狮王,你……你何苦如此?”

谢逊:“我所受冤屈,你已对三位高僧分说明白,我所做的罪孽,却须由我自己身受报应。你再不去,我的仇怨又有谁来代我清算呢?”

张无忌心中一凛,但见十多名少林僧各执禅杖戒刀,向那八人攻了上去。乒乒乓乓交手数合,那持判官笔的黑须老者知道再斗下去,今日难逃公道,只是功败垂成,被一名无名少年坏了大事,实在是大大的不忿,朗声喝道:“请问松间少年高姓大名,河间郝密、卜泰,愿知道是哪一位高人横加干预?”

渡厄黑索一扬:“明教张教主,你们河间双煞怎么不知道呢?”

持判官笔的郝密噫的一声,双笔一扬,纵出圈子。其余七人跟着退了出去。少林僧众待要拦阻,但那八人武功了得,并肩一冲,一齐冲下山去了。

渡厄等三僧对谢逊与张无忌对答之言,尽数听在耳里,又想到刚才他就算不是乘人之危,只须袖手旁观,两不相助,当卜泰破了金刚伏魔圈攻到身边之时,以河间双煞下手之狠辣,此刻三僧早已经不在人世。三僧放下黑索,站起身来,向张无忌合什为礼,齐声说道:“多谢张教主的大恩。”

张无忌急忙还礼:“份内所当为,何足挂齿?”

渡厄说:“今日之事,老衲原本该当让谢逊随同张教主而去,刚才张教主真要救人,老衲是无力阻拦。只是老衲师兄弟三人奉本寺方丈法旨看守谢逊,佛前立下重誓,若非我三人性命不在,决不能放谢逊脱身。此事关涉本派千百年的荣辱,还请张教主见谅。”张无忌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渡厄又说:“老衲的丧眼之仇,今日便算是抵过了。张教主要救谢逊,可请随时驾临,只须破了老衲师兄弟三人的金刚伏魔圈,立时可陪狮王离去。张教主可多约帮手,车轮战也好,一涌而上也好,我师兄弟只是三人应战。于张教主再度驾临之前,老衲三人自当维护谢逊的周全,决不容圆真羞辱他一言半语、伤他一毫一发。”

张无忌向谢逊望了一眼,黑暗中只见到他巨大的身影,长发披肩,低首而立,似乎心中深自忏悔昔日罪愆,无复当年神威凛凛的雄风。张无忌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心想:“今日是打不过他们的了,金毛狮王又不肯走,只有约了白眉鹰王、杨左使、范右使他们再来斗过。”

“这三条黑索组成的劲圈有如铜墙铁壁,刚才若不是渡难大师在我背上打了一掌,那卜泰便万万攻不进来。下次纵有鹰王和左右光明使的相助,是否能够破得了,实在是不可知。唉,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便说:“既然如此,自当再来领教三位大师的高招。”

回身抱着谢逊的腰,说道:“我走了。”

谢逊点点头:“你回去吧,你不必再来救我,我是决意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