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展颜懿初
作者:漫漫远汐      更新:2020-02-06 10:09      字数:4165

百里长歌临盆那日,正值一年中最温暖的节气——小满,那日清晨,她照例到院内晒太阳,想让腹中的孩子一出生就健健康康的,君流殇自从无香告诉他这几日是她的临盆之日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只要她稍微皱一下眉,他就会大惊小怪的叫无香来把脉,虽然她说了很多次不要那么紧张,可他每次都是嘴上答应但举止及神情依旧还是那个样子,搞得像是他要生孩子一样,府里的人也被他整的身心俱疲,无香尤其惨,几日的折磨下来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无香,你说你们家王爷,是不是幼稚的很?”百里长歌一脸认真的问,今早君流殇拖拖拉拉的不想上朝,说什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府里,劝了半天才一脸不情愿的被无寒拖出门。无香知道她是在想早上的事,于是笑道:

“也不是,属下认识王爷时,他还是一副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总是不苟言笑,可他对人虽冷淡,但实际内心十分重情义也很会照顾人,所以当年侧王妃的消失对他而言是一种罪责,他这个人啊,总是会把责任放在第一位,属下想应该是君孝礼老将军从小就如此教导王爷所致的吧,不过王妃到来的这一年,是王爷情绪变化最多的。”无香说这话的时候,脸部的轮廓变得十分柔和,像是在追忆过去的光影一般,百里长歌好奇的问:

“无香,你与王爷是怎么认识的?”无香交错的手指骤然一顿,精瘦的脖颈微微仰起,目光里有种不言悲喜的虚无,他缓缓开口道:

“王爷,是将我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百里长歌有些怔神,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

“什么意思?”无香抿着双唇,倏地站起身,

“抱歉,王妃,属下开不了口,那些过往难以启齿,怕污了王妃的耳朵,还请王妃见谅,属下告退。”他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他转身的刹那,百里长歌看到无香的眼中,有自己最为熟悉的情绪——仇恨与痛苦!

“无香!”这一声呼唤不是百里长歌叫的,她转头就看见沁竹满脸担心的跑了出去,心中诧异,他们俩人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缓慢的站起身,想跟出去看看,结果刚站起,就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钝痛,百里长歌心里愕然,不是吧,要生了?她用手托着肚子,忍着疼痛朝屋内唤:

“云臻......桔梗......”云臻耳朵尖,听到声音跑出来,看到她脸色苍白,神情痛苦的样子,惊慌失措的喊桔梗,

“桔梗姐,快点!王妃好像不舒服!”桔梗闻言赶紧跑到百里长歌身边,查看她的情况后,吩咐云臻和玳酌将她先扶回屋内。

百里长歌艰难的躺在床上,额头因为疼痛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真没想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居然会栽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桔梗一边安抚她,一边对云臻她们说:

“云臻,你去准备热水和剪刀,玳酌快去请稳婆过来!快!”因为知道临盆之日将近,君流殇早已找到京陵城最好的稳婆暂住在府内。

“是。”云臻和玳酌动作迅速的去准备了,桔梗一只手握着百里长歌的手,一只手不断为她擦拭汗珠,

“王妃,您再坚持一会儿。”百里长歌勉强的点点头,咬牙硬撑,很快府内都知道王妃即将临盆的消息,无香赶到时门已经紧闭,稳婆和桔梗已经在里面了,

“王妃,您再用点力,快了,用力啊!”稳婆熟练的疏导,百里长歌听她的话用力,但感觉不到任何进展,肚子的疼痛不断加剧,她疼的抓紧被子,汗水打湿了发梢,

“王妃!撑住!听稳婆的,用力!”桔梗也耐心的对百里长歌说,可半天也生不出来,君流殇也收到消息,一下朝就飞奔回来,刚到梅清院就听见百里长歌凄厉的尖叫声,他一下子慌了,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被玄影十八骑一起拦住,

“王爷您不能进去!产房是污秽之地!”君流殇一把甩开他们,

“什么污秽之地,本王不管,本王要进去看看她!”无寒他们怎么劝都不肯听,君流殇冲到门前,“砰!砰!砰!”的敲门,门一打开,就见稳婆一脸怒气的瞪着他,那气势倒是吓住了君流殇,

“王爷!您在在外面安心待着,里面有我们操心就够了,男人进来就只会添乱!”嫌弃的撂下这句话后,“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无香强忍着笑,拉他在门外坐着,他哪里坐得住啊,在院里来来回回的转悠。

“啊!!!!”百里长歌痛的撕心裂肺,可孩子还没露出头来,稳婆心里开始担忧,不会难产吧......

“稳婆,这都一个时辰了,王妃快没体力了,快想想办法啊!”桔梗也急了,她知道时间越久对王妃越不利,稳婆还未说话,就听到云臻的尖叫声:

“不好了!王妃大出血了!”什么?!掀开被子,果然血流如注,百里长歌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几乎丧失了意识,屋内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桔梗,快把这个药给王妃服下,无香说这个可以止血,还可以给王妃增加体力。”沁竹递给桔梗一个药瓶,她接过一看,弥罗丸?无香居然还有这个。

百里长歌服下后,效果很快就出来了,她看着床顶的纱幔,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眼睛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打湿变得模糊不清,耳畔只能听见桔梗她们不断叫她努力的声音,她用尽全力,带着两世的记忆与苦楚,拼尽全力,

“王妃用力!能看到头了,用力呐!”屋外的君流殇担心的注视着房门,心被紧紧的揪起,只听最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良久的安静后,传来婴孩的啼哭之声,玄影十八骑登时欢呼,君流殇的脸颊蓦然流下一行清泪,他做父亲了,他们的孩子诞生了。

百里长歌喘着气,像是劫后余生般疲惫,她又一次得到了重生,只不过这一次是生命的延续,她疲惫的想要睡去,忽的听到稳婆惊奇的叫道:

“王妃!继续努力,好像还有一个!”百里长歌登时脑中嗡声大作,不是吧?!还有!可情势不容多想,她用力的配合,终于,又一声尖锐的啼哭声破空而来,众人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龙凤胎!”百里长歌看着云臻和沁竹怀中的孩子,绽放出满足的笑颜。

很快门打开,众人还没来得及恭喜君流殇,他就已经一个健步冲进了屋内,玄影十八骑都围在云臻和沁竹身边好奇的看着两个小宝贝。

君流殇进去后稳婆她们都无声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君流殇的目光掠过凌乱的被单,一盆盆血水,还有躺在床上,瘦弱憔悴的佳人,眼眶蓦然红了,他跪在她的床畔,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黑亮的眸子凝聚着歉疚,胸腔涤荡的情绪让他的喉头哽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第一次见君流殇这个样子,百里长歌明白他是在心疼自己,温柔的牵起一个笑容,撒娇似的说:

“流殇,生孩子好痛,我下次不生了。”君流殇宠溺的点点头,握着她的手十分有力,

“好,我们不生了。”百里长歌头偏向他,睁着那双满含秋水的大眼睛,说:

“恭喜你呀,成为父亲了,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吗?”

“当然记得,我说只要是你生的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他说的是实话,只要是她,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他最宝贝的孩子。想起自己陷些害他们失去共同的宝贝,他心里就十分自责,若是那样,她必然会决然的离开自己,想到这儿,他心就一阵撕裂的痛,倏地把她抱在怀里,紧得几乎窒息,百里长歌任他抱着,贪恋着此刻的温情。

“长歌,谢谢你,让我的人生圆满了,谢谢你。”百里长歌摇摇头,发丝在他的衣领处摩擦出温热,

“流殇,我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呢。”君流殇松开她,唇边的笑意有种雨后晴空的感觉,

“我早就想好了,若是男孩,就叫君懿初,女孩就叫君展颜。”百里长歌不解:

“什么意思?有什么含义吗?”君流殇笑而不语,只是与她十指相扣,久久不愿分开。

最初驿站时的初遇,那个温婉明媚的下午,他本是陪子衿去迎接北渊的云和公主,却在面对她展露的笑颜时,第一次心动,仿佛走在一起是必然的因果,他一边告诉自己她心怀叵测,别有目的,却又一边沉沦,贪恋她的一切,人就是这样,只因为对方不经意给你的一点关怀,你就会靠着这点温暖,奋不顾身的走下去,不问今后。

战王府的好消息很快传至整个西昌,有不少达官贵族想上门道喜,但都知道君流殇向来不喜这些,不敢妄自登门,谁知这次却让人大跌眼镜,君流殇发了许多请柬,请他们来参加府里的盛宴,君流殇连着半月都满脸笑意,让许多人都不习惯,百里长歌坐月子的这一个月,慕子衿时常会来,怕她烦闷还总是会跟她说许多京陵城的小道消息,百里长歌看得出他也十分喜欢孩子,每次趴在孩子的摇篮边能看上好几个时辰,还总说什么,“小懿初啊,以后千万不要像你们的爹一样冷冰冰的,多学学哥哥,哥哥这么英俊潇洒,你以后一定会受欢迎的,小展颜自不必说,以后肯定跟你们娘亲一样。”没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君流殇都会用锋利的目光瞪着他,

“慕子衿,你还要不要脸了,把自己说那么年轻,你算哪门子哥哥?”慕子衿不理会他,他向来腹黑,总是能用一张嘴,把人给气死,他一边盯着君流殇,一边还碎碎念,

“看到没,小懿初,就是那副样子,不要学,学了就没人喜欢,你娘亲都是没办法才喜欢他的。”百里长歌噗嗤一声笑了,君流殇回头,她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慕子衿,我看你又想吃昆虫宴了是吧?”君流殇威胁似得咬着牙,慕子衿闻言汗毛倒立,赶紧站起身,

“对不起,流殇我错了,小懿初,哥哥胡说的,你爹当真是长得好看。”说完跐溜一声跑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他一样,看来还被上次的昆虫宴吓得不轻。

“哼,臭小子,跟我斗。”君流殇得意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端起盛着燕窝汤的小碗准备喂百里长歌,

“我自己来吧。”君流殇也没拒绝,将碗放在她手心里,拿起一旁的军务认真的看起来。百里长歌喝着甜甜的燕窝汤,想起什么道:

“对了,流殇,我能不能问你一个事情?”君流殇抬起头,笑着放下手中的军务,凑到她身边说:

“嗯,问吧。”

“就是,上次我问无香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没有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君流殇没想到她是问这件事,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件事?”

“就是无香当时的表情让我很在意罢了。”她想起那日无香脸上的神情,心里就越发觉得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君流殇剑眉一挑,有些吃味道:

“你居然在意我以外的男人。”百里长歌无语的瞪着他,殊不知她这个眼神十分妩媚,

“你到底说不说!”见她生气了,他赶紧哄道:

“说,我说,你别生气。”百里长歌这才缓和神色,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人影,一身翠绿衣衫的沁竹伫立在窗前,她知道自己不该偷听他们说话,但在听到那个名字后脚就怎么也挪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