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只送平波远(75)
作者:乐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39

那下人料不到有头有脸的司令居然跟闯进大院的贼子毫无分别,没被吓趴,闷地一笑:“林司令想去哪儿直接嘱咐小沈子一声就好,千万别拿那玩意儿出来指人,容易走火。再说,如果别人看到,传到大少爷哪儿,他躲起来,我怎么带你去找他?”

林亦之瞧这小沈子油嘴滑舌,话却不无道理,枪膛移到对方脑门,冷喝了声:“把衣服脱了。”

小沈子又是料不到,只是惊声未出便猛遭一记重拳,翻了个白眼珠子,轰然倒地。

没时间陪人虚耗光阴,他脱掉小沈子身上的褂子鞋子裤子又用袜子塞住对方嘴巴又将小沈子拔得只剩下一件底裤绑在礁石上,为恐这下人醒来过早,还不忘在小沈子头上设置了机关,只要人稍微摇头挣扎呼救,就会牵动捆绑人用的汗衫,汗衫一动,礁石上不大不小但足矣致人昏迷的石块会自动落下,砸在小沈子头顶。手脚麻利地干完一切,他剑眉上挑,攸地一笑,怕是这辈子还未因为偷香窃玉做过如此恶劣之事。

咖换好下人便装,混迹在迷宫大院,遇上端水端茶的冬芍,他收敛厉气,笑比潘郎,问道:“姑娘?”

冬芍闻声抬头,许是从未许是孤岛的几日瞧见青黛与许绍棠不是就是寻欢,瞧见这等有模有样有气有质与许绍棠不相上下的人,便桃色盈腮,低头羞赧起来:“什么事?”

林亦之是何等眼光毒辣的人物,看到冬芍春心荡漾,不闻不问,痞里痞气,先抢过托盘,后说自己进府不久,对大院不熟,门外有重要客人,找大少爷。短短三言两语跟那略带霸气不容拒绝的调子,哄得冬芍云里雾里带着他去见许绍棠。

聆有许绍棠的地方怎会没有青黛?

崇阁巍峨的雕梁画栋里左拐右弯,四五分钟的光景到了一处垂花拱门,越过梅花掩映的白色纸窗,隐约可见那道轻弱拂病的身影,一袭清淡时髦的大衣长裙,不胜凉风似的缩在许绍棠腋窝。

“就是这里了。”冬芍羞答答地轻言细语,把他那压抑百年整装待喷的火气给活活哽在喉咙里。

“叫什么名字?”他伟岸健硕的阳刚之气临近冬芍耳边,压得冬芍娇花柔柳,瞬间不敢动弹。

“冬芍。”冬芍咬着唇齿,心花怒放。

“冬芍,帮我跟大少爷说声,有个叫容洛的少爷在门外求见,我在湖边碎石等你。”说罢,春风化雨般香了一口晓晓杏脸,又伸手抚到冬芍腰上,在那冬芍又惊又喜又娇又“啊”前,三分柔力推了她进拱门。

冬芍的叫声自然如青翠鸟雀的仆仆风尘,惊动了许绍棠:“谁?”

冬芍听那心烦意乱,就胆战心惊,一字不差地将林亦之的话重复了一遍。

许绍棠稍稍一愣,不悦应声:“知道了。”边是附耳与卉鸯安慰,边是轻拍卉鸯的背,待她连连点头后才从房间出来。

而藏起来的林亦之,一颗痴心像被架在烈火上烤得焦糊,其实他的体质远胜许绍棠百倍,大可以冲进去把人揍晕,可聪明一世的人,往往糊涂一时,他那被感情烧坏的脑袋这一刻只恨不得下一秒把青黛给撕裂了,所以瞧见许绍棠跟冬芍相继离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拱门冲进房间,抱起人没来得及验货便扛到肩上,来时之路是走不得的,前门之路是去不得的,索性他还能凭往年来过一次的记忆知道何处是后门。

几乎没有悬念地出了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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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拥她,像贪恋红尘的和尚嗅着夜以继日思念的尘香,那些恨,那些气,那些恼,早被这迫不及待的一拥给挤得烟消云散,原来,只要她在他怀里,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只是清冷晚空,烟花易凉,一把银光匕首从呢子大衣抽出来,像吹拂到半空又落下来的柳絮,不犹不豫不迟不疑捅到他腹部。

血沿着刀柄溢出,啪嗒帕哒地掉在雪地,像蔓延开来的红色杜鹃,霎时映红了大片。

一刀接着又是一刀。

捅得他心痛伴着腹痛随着皱眉,揪住她胳膊,痛视那张已经吓呆惊傻的脸一秒,不知疼痛,不知酸楚,只嗅得到浓烈血腥,只感到呼吸急促,只麻木抽出入腹三尺的血淋淋刀子抵到她下颚,让痛再入骨三分,让自己能清醒三分:“青黛呢?”

忽然砰声过耳。

那熟悉又陌生的五官瞬间扭曲,眼睛骤然突兀,然后像单薄纸张,无力后仰。

接着又枪响过脸。

他不得不松手放手,不得不凭着最后一丝尚在人间的意识纵身一跃,扑进黑暗无底的深巷。

亦不知过了多久。

他只觉身轻如燕,摇摆如飘,脚下白皑皑色泽像是处在虚无缥缈的仙境,只觉寒气袭人,冷冽如刀,腹部痛麻像是万只蝼蚁吞噬,只觉他已到了魂断桥,遇上了舀汤的孟婆,让他最后一次闻到了六年来无法遗忘的独特白梅香。

亦不知在了哪里。

“你到这边,你去那边,给我挨家挨户地搜,我就不信他受了伤还能跑多远。”这恶声仿佛近在咫尺。

“大哥,你看这血迹到这儿就没了,会不会躲在里面?”

“不管他躲没躲在里面,都给我记住了,不准留活口。”

门哐啷一声踹开,咯吱咯吱的声音也随之渐去渐远。

他眼角疼痛,睁不开眸子,却用尽力气勉强一笑:“青黛?”

“嘘。”是高低不平但沁人心肺的哽咽声。

那声音像是给了他干枯干裂的唇一滴久违的甘露,他小心翼翼滑动喉管护送它到心坎上,笑了:“我不会死的,我要做爸爸了,我不能死。”

她也无声笑了,一滴泪不经意落到他僵直的脸阔,温热的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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