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清明雨后晴(8)
作者:乐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84

降珠怯生生出来,被翠芝搀坐到喜桌,拿筷子夹了大鱼大肉到瓷碗,殷勤递到手边,笑说:“你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走路?”

降珠乖巧安静地吃饭,却时不时拿眼睛窥青黛。

四目相对,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青黛眸光不自觉地落到降珠小腹,雷电闪撞的一刹那,那微微隆起的碎花小袄已然掏空了她的五脏六腑,她身凉体寒,连声音都打着颤:“降珠,不要吃了。”

降珠愣愣地看她,不明所以,翠芝却笑道:“这东西吃一口与吃两口是没有分别的。”

咖青黛心绪纷乱,还想接话,新房外响起了凌乱脚步和微醉的推脱:“不用你们扶,我自己可以走。”

不知翠芝下了多少剂量,等她将视线从闭塞的门窗移回,降珠已解开两颗梅花扣:“这屋子好热。”

翠芝的慈眉善目像把刀直捅她心口:“倦吗?倦了,我先扶你去床上歇一阵子再走。”

聆“谢谢大小姐!”降珠粉脸烧得绯红,眼波柔得浪荡,刚坐到床沿,便软得一滩水似的泼进冰凉的被褥,纹帘放下之时,所穿的小袄长裤亦像蛇皮从被褥里蜕了出来。

而她像尊雕像,像抹死物,被翠芝推进衣柜潜藏。

门开了,风呼呼灌了进来,仿佛也吞噬了床帏里的娇喘。

李秉承搀着醉酒的容洛进来坐到圆桌,翠芝没心思顾及自己的儿女情长,直接打发人:“秉承,今天客多,你快去帮我哥挡些酒,别让他醉了,不然没法照顾我嫂子。”

李秉承沉默望着旗袍丽人,猛地狠心,大步出了门。

没有外人,容洛酒醒了小半,手颤颤抖抖地斟了杯酒,笑道:“容少奶奶,我可是照你的要求按时回来了,给我的惊喜呢?”

翠芝砰地关上房门,亦笑:“心急什么,还不在床上等着你临幸?”

容洛举杯一饮而尽,果真摇晃到床边撩开绸帘,只是一瞬又匆忙放了下来,嗓子开始急剧吞咽,身子半天不得动弹。

翠芝碎步摇曳到他身后,纤手去解他身上的大红花绸,笑声极具挑衅:“害怕了,人都送到你嘴边了,难不曾这个时候还让容太太亲自伺候你更衣?”

容洛酒醉霎时尽消,果断拿开翠芝的手,掉头**走,可翠芝适时宜地掀开帘子,床帏里降珠的申吟已然绊住他脚踝:“嗯……热……”

狭小的空隙透进一缕光亮,青黛心乱到极致,这刻,只要她出去,容洛或许就不会任由翠芝摆布,或许就能洞悉翠芝的阴谋,或许……

没有或许,因为容洛已经扒光上半身,像离弦的箭冲进喜帐。

男女唇舌交织的缠绵声纷沓而至,然后是木床吱吱的乱颤……

“容少爷,容少奶奶就不打扰你寻欢了。”翠芝从衣柜里搀出她,说出告辞之言时,她已成了木雕,脑袋空如纸张,什么都装不下。

火钳捅了捅碳火,通红的黑炭炙烤清容,偏房的门半掩,斜对面半撑起的纸窗一浪浪传出女人肆无忌惮又死去活来的欢叫。

终于忍无可忍,她起了身:“很晚了,你唤春桃来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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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坏人是不是很难受,”翠芝悠然坐在沙发,搅拌咖啡,品了口纯苦:“特别是对容洛这种爱你爱到骨子里去的男人使坏,是难受上加难受?”

翠芝决然不会把她带去东北,翠芝决然不会随容洛的愿,翠芝只会让容洛痛上加痛,伤上加伤。她不愿多呆,一只脚跨出门槛,丢了句话:“东北天寒路远,请你别伤降珠。”

第一次赢得她狼狈潜逃,翠芝差点儿要失声大笑:“嫂子这会儿又惺惺作态了,容洛抱住降珠的时候,你可是一言不发,默认我的举动。”

她不介怀对方的嘲讽,就着寒夜稍纵即逝的烟火,匆匆摸出新郎新娘的院落。

回东园的途间遇上李秉承,说,元帅急着找她。

那话似被夜霜凝结,变得若隐若现虚无缥缈,所以她听不明,辩不清,所以迈出的步子依旧不紧不慢,不温不火。

东园卧房亮着青灯。

嬷嬷夜以继日为小林子赶制鞋袜,瞧她进来,忙拿了鸡毛毯子过来:“小姐,这天寒地冻的,你又去哪儿了?”

白白的绒雪仆仆落了下来,有一两片融进了眼角,凉凉地,痛痛地:“嬷嬷,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为她收拾好一切,嬷嬷捡起针线,往头上捋了捋,重又坐下来绣花:“我的青黛要讲故事了,好啊,嬷嬷听着。”

她临着嬷嬷坐下,痴痴地盯着嬷嬷的针线,讲了起来:“前朝有个县令,经常为百姓请命,又廉洁公正,所以得了把百姓赠与的万民伞。可是这年初夏,眼看小麦即将成熟,百姓要丰衣足食,开始接连不断地下雨,下了好久,好久。一天,朝廷派来的官员跟县令说,让他赶紧遣散县里的百姓去异乡,因为他们要放闸泻洪。县令跟官员说,能不能晚两天,麦子就要成熟了,那是大伙辛苦了半年的收成,等百姓们收了麦子再作打算。官员说,不行,一刻都不能耽搁。那县令只好跟百姓下达朝廷命令,可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跪下来向他请命,说他们死也不走,说这里是他们的家,说他们要收割麦子,他心软了,他跪在河堤上以性命向官员死谏,若是官员开闸泻洪,他便跳进这滚滚河水里。最终,他又一次胜利了。”一滴泪从眼角悄无声息落下来,仿佛有些说不下去,“可这胜利的喜悦没多久,就被接下来的噩耗震撼。河堤在夜间冲垮,洪水像猛兽吞噬了五个县,岂止是百姓的麦田,数万条性命一夜之间飘浮田上……”

“呦,很晚吧,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休息。”嬷嬷说着,便草草放下碎布到萝筛后离开。

“天黑路滑,嬷嬷小心些。”是林亦之的声音。

不知是他故意悄然,还是她太沉痛于深思,她竟然不知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他踱着皮靴过来,一步两步临近她,然后搂住她的肩,灼热的唇涂着凉丝丝的酒气落到她耳珠:“他们说,你在新房里呆了大半个时辰?”

岂知,翠芝还恨不得让全院的人都知道容洛在新婚之夜多尽兴,多疯狂,她嗤笑出声:“你觉得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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