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清明雨后晴(17)
作者:乐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38

是阿源开车送他们去的酒楼。

阿源的愚忠似乎与她有异曲同工之妙。鹅毛大雪里宁可在轿车里守株待兔地等她,也不愿去学校值班室的阿伯那里讨口水或讨支烟或讨会炭火。她亦是,明知林亦之那混蛋当了总统在汴京快活,她在人前还偏要谨记自己是有妇之夫,就算应同事的邀约去吃饭,还要顾着身份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她上辈子到底欠了林亦之什么,让她恪守本份到这种地步。

醉江月不是或中或西的洋式酒楼,是东瀛风甚浓的纸窗酒家,舒缓但绝对会趁人不备跳出两声男音吓破肝胆的音乐,叮咚但时而会啪嗒一声如大雨倾盆般倾泻的泉水。

想及跪身到黑漆小几前的艰难,青黛下意识抚着腹部,正**开口言辞。廖俊逸早发现她的难处,体贴唤了声“小二”,不同于酒楼茶肆,应声的“小二”是个妙龄女子,纤巧碎步,温柔婉约,白玉肩膀半露在紫绸汉服,腰间裹了条束胸的宽带,低头行礼时汉服低敞,其内**恰到好处地一览无余,然,配上那清雅素颜并无半分俗世的妖气,反而含羞水莲般惹人心疼。

看早闻东瀛女子的柔美,原来那柔不仅在体态上,连嗓音都可比江南的吴侬:“廖先生,有什么吩咐?”

廖俊逸没有被这温柔羁绊,眸光依然清澈,命令式的笑意:“我这位朋友怀有身孕,想个办法。”

东瀛女子柔弱应“是”,便引他们去了走廊尽头略为暗沉的包厢,竟然是西式餐桌的模样,白巾桌帘上摆着明晃晃的刀叉通明剔透的高脚杯及红彤彤的蜡台。

渗颇有绅士分度地帮她拉出椅子,她安然入座之余,不忘招呼阿源一起列席。阿源磨蹭着不敢脱鞋,她一个冷眼瞥去,阿源立即束手就擒,乖乖坐到她右手边位置。

廖俊逸一面给阿源斟红酒,一面笑道:“MS林不是寻常女子,所以关心人也不是寻常方式,你别怪她。”

高脚杯里以茶代酒的菊花顿时在口陡然失了清香,她竭力吞咽才没将杯子里剩余的茶水泼过去。

阿源似乎没听出对方话中的不妥,老实应道:“夫人是我见过的最心善的人。”

廖俊逸抚了抚高挺鼻翼上的黑框,朝她笑:“何止是心善,还是个令人刮目的好老师!”

阿源泯了口酒渍,连连点头:“夫人大雪天还要坚持上课,确实令阿源敬佩。”

阿源只想她衣食无忧,身份尊贵,完全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才有此一说,而那廖俊逸三番四次偷改她的称呼,从绸缎庄见面时的这位太太到宋君竹口中的林太太到学生齐喊的MS林,一次比一次步步为营:“听祁先生说,廖先生刚从东瀛回来?”

廖俊逸微微一笑,取下眼镜放到桌子上,十指交叉撑着下颚,深潭黑眸定定瞅着她,空气里顷刻浮现丝丝暧昧:“我从法兰西毕业后,又去东瀛学了四年医。学医只能救人身,却救不了人心。我觉得前朝之所以被灭,坏就坏在当时朝廷固步自封,不求新知。百姓们会生病,关键在于他们不晓得病理,只要教给他们足够的知识,他们未必比现下当权的人愚昧。”

这人?比嬷嬷还啰嗦。青黛咧嘴笑了笑,只是转念一想,他口中当权的人不正是她家的林亦之,忙端起玻璃杯又呷了口茶,以堵住心底随时会迸出的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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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了一饭之情,两人相处明显要和谐多于唐突。

因下午的上课地点在相邻的班级,廖俊逸撑伞护送她去教室,白绒绒的雪珠子肆虐凌乱灌进她的丝巾,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眼明手快,当即将伞递给她,她接伞间,他已取掉暖和围巾绕在她的颈项。

她道:“不……”

料到了她的反应,他凌然按住她反抗的手臂,揪心皱眉道:“阿源来接你之前还给我,可以吗?”

她也蹙眉:“廖先生……”

“MS林,你不该像刺猬一样提防任何对你有善意的男人,你是留洋回来的,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自己的朋友,而不是被丈夫束缚在家当阔少奶奶,不是频繁参加舞会酒会跟土气的太太们斗富斗艳,不是想着男尊女卑,想着要跟每个男人划清界限,要为将来立贞节牌坊。MS林,你的那些男女平等的观念到哪儿去了?我已经能想象到你的生活比起西洋来会是多么压抑!”

天地间起了风,呼啸犹如万马奔腾,卷起千万里雪珠扑向她的清面,她像是跟暴风雪斗争,冷冷一笑:“廖先生,请把你的手拿开,别把我当成你的思琦。”说毕,拿掉围巾,拂袖扬长,融进了冰天雪地。

“MS林……”

廖俊逸真他妈坏透了,故意挑拨她跟林亦之的夫妻关系。

可他的话真他妈一语中的,她为何要去西洋,为何去不了西洋要去工作,她不想活在丈夫离家出走的寂寞里,不想每天晚上一个人缩在被窝看书到五更,生怕空闲的心会想起林亦之,想起林亦之快活地搂着其他的女人。

夜来得很早。

费心费力地工作了四个时辰,她吃饭时开始倦怠,泡了个热水澡,拾起床头柜上的国文课本,没翻两页,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再过三天就是小年夜,期末考试安排在后天,她虽然不出考题,但总要了解每篇文章需要传输给学生的深意,手表的指针向着七点,或许她可以先眯一会儿,再继续……

房门轻裂了道缝,一个势如破竹的身影白驹过隙似的钻进来,即刻又将门轻轻掩上,继而脱掉皮靴大麾外套,带着冰冷袭人的寒气走到炉火边,手烤了又烤再烤,方赤着袜子走进内堂。

她睡了,手握着书册,脸埋在书缝。

他嘴哈了下似乎又冷却的手,小心翼翼取下课本,放到床头。

她突然翻了个身,歪向另侧,将手缩进锦被。

他只好绕过钢丝大床跪在床头看她,她剪短了的头发半面遮容,他瞧不清,指尖只好去捋,去摸他熟念想念之极的眉眼耳鼻。

许是冰到了她,她不耐烦地打掉他手,喃喃地说了一句。

那刚毅的面孔瞬间知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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