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老夫人刚刚失去了长子，正是悲痛的时候，秦姨娘刚查出有身孕，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您又心疾复发，我如何开口……”季氏也是一脸的泪痕，低下头肩头耸动，显然伤心不已。

李老夫人望着悲痛的季氏，半响没有开口，那时候的她的确是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得知秦姨娘肚子里怀了李明的骨肉的时候，她也的的确确是开始好转，甚至不惜身体去寺庙许愿，让秦姨娘将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而如今再看这一切，就觉得当初就像个天大的笑话，李老夫人捂着胸口气息起伏不定，望着秦姨娘的目光阴沉如水。

秦姨娘面如死灰，还沉浸在颜三小姐带来的消息里，她喃喃重复了一遍：“是姜岩告的密？怎么会是他？不不，不可能是他，当年他才多大？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狠绝的算计？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在骗我……”

那本册子被颜三小姐丢到了她脚下，颜三小姐眼神轻蔑：“你恐怕一直都恨错了人，秦姨娘。”

便是这一句，秦姨娘再也说不出话，捂着脸嚎哭出声，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对她心有怜悯，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她，觉得她死不足惜。

“把她带下去吧，不要让她自尽了。”颜三小姐淡声吩咐，并不给秦姨娘自寻短见的机会。

通常来说，死亡对于颜三小姐而言，是太过轻的惩罚，只有让秦姨娘活在愧疚之中，一辈子都得不到谅解，才是最大的惩罚，而且面对和仇人生下来的孩子，秦姨娘的日子应该很难过。

既然能算计了善良之人死去，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告慰那些死去人的灵魂，又有什么是比现世报还要大快人心的呢？

只是颜三小姐有些惆怅，这满屋子的人都在伤心失落，实在没有一个人觉得惩罚了一个坏人而觉得快慰。

“老夫人，现在还远远不到伤痛的时候，姜岩还关在了后院呢？您是让他亲口说出这一切的阴谋诡计，还是？”颜三小姐看向李老夫人，出言提醒。

李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深深地望着颜三小姐，目光里带着探究，如果说从前她一直认为颜三小姐不过是恰好路过，恰好救治了她，又恰好留在了李家目睹了一些不公，于是出于好心才来帮忙。

可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颜三小姐应该对李家的事情非常清楚，李老夫人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想着手里还留着一份从未对外人说起过的东西，觉得或许言氏一族的族谱并不是萧祁然需要的。

她还记得颜小姐叫颜清蒄，可是这个名字，对于李老夫人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在当年的京城，又有谁人不知清蒄二字？

还有那个叫小言的小叫花子，偏偏就入了颜小姐的眼，把她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看待。

如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颜小姐就是为了搭救李家而来的，如果是这样，那么颜小姐知道一切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李老夫人斟酌着开口，语气里带了三分敬意：“既然您都知道，就不必去看姜岩那张得意的脸了，您告诉我们也是一样的，言小姐……”

这样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出颜三小姐的眼睛，她微眯着眼睛笑看了李老夫人一眼，说道：“这个姜岩过于早慧，只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若是用于正途将来也未必不是一个可造之材，只可惜心术不正，又或者说李家的家财太过庞大，惹了他人的眼吧……”

李老夫人垂下眼眸，知道颜三小姐说的有几分道理，跟着叹息一声：“或许是吧……”空有万贯家财却没有能力抵挡外来的觊觎目光，招来祸事并不奇怪。

“李大人也是因为李家的财富而死的。”颜三小姐跟着叹息一声，说出了李大人死亡的真相，“他决定辞官回乡起，这个祸事就已经酿成了，若他还是在朝为官，或许还能抵挡一二，可是杭州府早就被李都督一手遮天了，你们回来，不过是加速了他们的狼子野心罢了！”

“这么说来，归根究底竟然是我的错了……”李老夫人微怔，想起了回乡以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时在京城压抑坏了，她虽然耐着性子和官家太太周旋，实际上还是觉得商场比那些舒坦多了，因此也开始放肆实施自己在京城就想好的计划。

她还记得那年是个大丰收，成箱的东西往府里运，就是镖局都请了六家当护卫，活了这么些年当时她就觉得快意，可是李大人的死让她忽略了很多东西……

“老夫人不必自责，就算当年你不这样，只怕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颜三小姐淡淡的打碎了李老夫人仅有的幻想，“那不过是给了他们这群人一个契机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谁也躲不掉。”

就是言氏一族都躲不掉被灭族的命运，区区一个李家又怎么能避得开？

只不过颜三小姐一样有个疑惑，言氏一族并非常人，能演练推算，为什么当时的族长连这样大的祸事都推算不出来？

“这都是命吧……”李老夫人叹息一声，望着颜三小姐的目光带着十二分的感激，“若不是言小姐相助，只怕李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也是颜三小姐教会了李老夫人不信命！才有了这几日的相抗衡。

天色渐渐泛白，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屋子里的灯慢慢失去了作用，可是在坐的所有人都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抖擞起来。

经历过生死以后，许多人都看透了很多东西，也明白是眼前一直都用淡然的脸色面对一切的少女，带来了新的希望。

“我曾经说过，若是有人救下李江，我以李家半数家财相赠，如今颜小姐再救我们出水火，我也看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钱财动人心，既然没有能力守住这份家财，就应该让有能力的人来掌管……”李老夫人的目光掠过李江、徐家四位侄子，愈发坚定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