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寻道

“欲求而不得，欲爱而不得，欲生而不得，欲死而不能，世间生灵终有生死，而无法超脱，所以，这才我辈修仙成道之由，超脱生死，得享逍遥。”

苏幽的声音轻轻在我背后响起。若是别人这么跟我说这些话，我肯定只会觉得对方在装逼，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苏幽的每一句话，都蕴含极深的意义。

未等我深思，苏幽就拉住了我的手，一道清风平地而起，托着我跟孙老头，以似缓却急的速度，开始向天际直冲而去。

河水变成了细小的亮带，城市变成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小方格，苍茫的大地已经能看到远处山脉的起伏，甚至于地球的圆弧轮廓。苏幽带着我不停地往天上飞，更远处细小的光点也跃然入目，那是几百公里外另一个城市的灯光。

浓厚的云层遮住了我的视线，在漆黑的云层中穿梭了足有十几秒，我才眼前豁然一亮，更高的云朵浮现在我面前。那是更高的天际之云，我甚至在遥远的西方，看到了太阳的另一抹余晖。

“苏幽……你要带我去哪？”

高速飞行中空气剧烈，我话刚一出口便已经被风吹散。苏幽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只看到了她如潭幽神，如海沉渊的眼眸。

我们飞得越来越高，再抬头看时，天空已经不是幽蓝之色，而是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天空中无数星点闪烁，那是漫天的繁星，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星辰。

我们已经近乎飞到了太空。

“喘不过气了，求你了，快停下吧！”我拼命地朝着苏幽挥手，因为在这个高度上，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无数倍，我明明是在大声叫喊，发出的声音却小如蚊蚋。不过苏幽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就在这大气的边缘，停了下来。

彭地一下，她展开了一道绿色的光幕，在光幕之中，已经快像一条死鱼的我终于缓过了过来。我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平时随处可见的空气从没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珍贵无比，我转头看看旁边的孙老头，却见他对我比了个手势，叫我不要说话。

我已经再也看不到刚才离开的城市，在现在这样的高度，我甚至都能看到半个国土，无数星点的灯光，汇集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映出了城市的轮廓，而极目远眺，本已早早落山的太阳却就在天边，刺目的阳光射来，耀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甚至从没想过的壮丽美景！

一轮满月挂在天空，没有了大气的干扰，明月比地面更加清晰明亮，我甚至都能凭着肉眼看到上面依稀可见的山脉低谷。而苏幽就这么一直凝视着明月，似乎已经化成了一尊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幽才悠悠地说道：“我修行有成，也曾心生好奇，想要飞到明月之上，一探究竟。只是还没飞出地球，就已经无力未继，甚至差点窒息而亡，不得不无功而返。”

“人有生死，而星辰永存。”

我很想说其实星球也有诞生与灭亡，但这句话实在是不合时宜，甚至我都觉得，这些言语，在我看到的一切面前，显的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毕竟，在动辙几十上面亿年星辰的寿命中，谈论它们的生死灭亡，完全没有意义，更像是一种抬杠。

“快到极限了，我们回去吧。”

周围的光罩已经变得明灭不定，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破灭，苏幽带着我们重返大地，却没有重新回到那座城市，而是在空中一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然后，我们就落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上。

“你的隐身符呢？用上吧。”苏幽淡淡地说道，我连忙翻出了隐身符，却不知该怎么激活它。孙老头挤过来，低声告诉我注意事项。

待我们一行人隐去了身形，苏幽才落到了一处人家面前。透过窗户，我能看到里面住着好大一家子人，正中间坐着一个老太太，年龄极老，看上去比孙老头年龄还大，她身边围着一堆人，正在嘻嘻笑笑地看电视。这时正是放暑假，小孩子们也都回到了家中，老人，成人，孩子，在屋子里吵吵闹闹，乐成一团。

“那个老人，名叫时雪，正一门下弟子。她年轻时，曾跑到我面前扬言要斩妖除魔，也算是与我有一面之缘。她是我见过的资质最出类拔萃的人类之一，以她的资质，如果潜心修行，说不定成仙有望。”

“但是在二十岁后，她却突然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从此抛弃修行，为那个男子生儿育女。我也曾劝解过她，她却执意而行。一晃七十年，我已经脱胎为人，准备渡劫，她却已然老朽，命不久矣。”

那个老人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眼睛往窗外望了过来，我下意识想躲开，但随即就想到我现在用着隐身符，她根本就看不见我。

果然，那个老人什么也没看到，她面带疑惑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逗弄自己的孙辈了。

“人各有志，你觉得修行好，也许人家觉得儿孙满堂更好呢……”我无力地辩解了一句，但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如果有永恒的生命摆在眼前，我还会去选择渡过短暂的一生么？

果然，苏幽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挥手。我就看到屋里那个老太太突然脑袋一垂，睡了过去，与此同时，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影子从她身上冒出了出来，跟这个老太太的面容一模一样。

是她的生魂！

老太太的生魂出窍，终于能看到我们了，她悬在半空，迷惑地看着我，似乎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幽头上有一道灵蛇的虚影一闪而过。于是老太太脸色一怔，接着脸上闪过惊喜，朝着我们飘了过来。

“你……你是那位蛇仙人！你居然已经修练成人身了……真是……真是……”老太太激动动地说着话，面上没有看到妖魔的厌恶，倒有见到许久未谋面友人的激动与兴奋：“六十多年过去啦，你还是这么的年轻，我……我却已经老了。”

然后，她才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我俩：“这两位是？”

苏幽并没有向她解释我俩的身份，而是直接说道：“时雪，你就要死了，知道么？”

老太太的眼神立刻就暗淡了下来：“我……我知道。”

“你后悔吗？”

“我……”

老太太突然卡了壳，面色一片茫然，那是一种复杂得我完全解读不出来的情绪，我望向了孙老头，却发现他的神色很奇怪，挣扎，恐惧，颤抖，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向在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后悔。”好一阵子，老太太才艰难地说了一句。苏幽神色平静，即没有显得意外，也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又加了一句：“一个月后，你就会寿终，而你的灵魂曾经受损，寿终之时，就是你魂魄消散之即。”

“我……我不后悔！”老太太又低下了头，脸色在挣扎，但说出的话，却一如刚才。

“时雪，我即将渡劫，或神魂俱灭，或超脱轮回。你身为人类，如果当年不抛弃修为，潜心修练，只会比我更容易渡劫成功。七十年过去了，我想再问一句，你这样做，值得么？”

“我……”这次老太太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了。

苏幽轻轻摇了摇头，手掌轻推，老太太的灵魂身不由已，朝着自己的肉身飞去：“时雪，这将是我们最后一面，我会帮你调理身体，你也能延寿数载，你我为友，这也是我能帮你的最后一次了。”

做完这一切，苏幽毫不留情，转就走。她驾着清风，转眼就离开了那处房屋。我回头之即，看到那个老太太跑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在大喊着什么，但此刻我们已经远去，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一个无力的老人，在拼命挥动着双手。

我偷偷看着苏幽的侧脸，她的面色一片平静，波澜不惊，似乎刚才并不是去见一个临终的老友，而只是与陌生人擦肩而过。

苏幽虽然性子一向冷漠平淡，但跟我相处时，总也会露出一些小女生特有的情绪出来，或好奇，或嗔怒，或尴尬，或欣喜。我也以为，苏幽虽然年纪长我十几倍，但毕竟不通世事，心性跟个少女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我却发现，我自始至终，从来都没看懂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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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