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顾云思起身之时天边发暗，红雀早早的点灯，手脚麻利的伺候顾云思洗漱更衣。

给长辈请安自然不能吃饱了再去，不过顾云思也绝不会是委屈了自己的人。昨儿晚上便让红雀准备好了一碟子点心，赏了红雀两块，就着茶水吃了，又重新漱了口，这才前往顾燕氏的锦绣苑。

既然是要给顾云思立规矩，顾燕氏自然也起了个大早。顾云思到的时候，她已经好整以暇的坐着。等顾云思给她请安之后，神色一肃，道：“云姐儿，你刚回府，今日晚了些许也可原谅。不过日后要记着，咱们顾家这样的人家重规矩，给长辈请安切莫晚了。”

顾云思连连点头，满目感激：“云思记下了！”

说罢又是羞涩一笑，露出小梨涡：“不过云思知道夫人最是可亲不过，断不会为这些小事责罚云思的。”

顾燕氏再不喜她此时也只能笑着点了点她，说了一句调皮。

顾云思朝周围看了一圈，有些惊讶：“夫人，怎的没见翼哥儿和欢姐儿？昨日初见，云思身为长姐却没能与弟弟妹妹多说几句话，心中挂念，正琢磨着今儿能好好说会儿话呢！”

顾燕氏捏着帕子的手倏然收紧，瞳孔紧缩，目光如炬，刺向顾云思。

顾云思一脸惋惜，有些懵懂，更多的是疑惑。

顾燕氏紧握的手缓缓放松，浑身的尖锐收了起来。

并非她所想的那般，顾云思刚刚那话怕是无心之语，而不是刻意的嘲讽她。想来也想，顾云思不过一个刚从乡下归来的无知姑娘，她能知道什么？连礼节都有些生涩，难不成还能指望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不过就算确定了顾云思并非是在嘲讽，心里那口气仍是憋得难受。

“咱们府中旁的长辈也有，不过也只有年节才会走动。只你父亲的嫡亲姑母，也就是你们的姑祖母一同住在府中，不过你姑祖母喜清净，若无大事，无需小辈去给她请安。你才回来，理应去给她磕个头。”顾燕氏说道，将刚才那话题含糊了过去。

顾云思从善如流，有些紧张的跟着起身，扯了扯衣裳：“云思记着了。”

跟在顾燕氏身后，顾云思嘴角弯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她自然是在刻意嘲讽！顾燕氏不是说她起的晚，暗示她没规矩吗？她这个时辰来了也是没规矩，那么顾燕氏的儿女这个时辰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那又叫什么？

所以，顾燕氏想要用这种借口毁她名声，也得先惦念自己的儿女一番。

只不过是随口嘲讽一句罢了，这种口头上的胜利对顾云思来说根本不疼不痒，很快就收敛心神，将心思放在了即将见面的姑祖母身上。

这位姑祖母她自然记得，就如顾燕氏所说的，为人刻板，最重规矩。当然，顾燕氏没说的是，姑祖母最不喜看人小家子气，最厌烦女儿家动不动就柔弱的要晕过去，眼泪就跟止不住的水一般。做错了不要紧，最多被她训斥两声。可要是在她跟前畏畏缩缩，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么她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不直接把人撵走就算是全了颜面了。

而上一世，她就是那个小家子气，胆子小，畏畏缩缩，没说上两句话就掉眼泪，吓的跟鹌鹑似的要晕倒的人。所以，只见了一回面，她就再也没机会见过姑祖母。

想起前世她死后姑祖母做的那些事情，顾云思眼底涌起一丝淡淡的暖意。

这位姑祖母，约莫就是整个顾家唯一当她是顾家人的人了。想起当年的种种，都是顾燕氏安排好的。

若是这一次她跟姑祖母有一个不一样的开端，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顾燕氏始终注意着顾云思的一举一动，见她越是靠近姑祖母的住处就越是行动僵硬，心中满意了几分。顾家的这一位连她都要捧着敬着，尤其是现在，她还指望着这位顾家的姑奶奶能够帮衬她一把。所以，顾云思越是差劲她就越满意，总不能被顾云思这个贱种抢走姑奶奶的关注。

姑祖母程顾氏也曾嫁过人，育有一子却早夭，而后夫君紧跟着过世。妾室膝下有一子，依仗着这个找了家中族老当靠山，想要拿捏程顾氏，顺带密下原本该属于程顾氏的东西。程顾氏性子刚烈，那时候却忍气吞声，给亡夫守了一年孝。却不想，刚出孝的那一天，她就直接找了人牙子发卖了那妾室。

程顾氏有手段又有顾将军这个靠山，就算是程家的族老也不敢多话。程顾氏拿回了自己所有的嫁妆，又从程家旁支里选了一个本性敦厚却又不失聪慧的少年。是正妻所出，而且父母双亡，而且他自己也是个立的起来的性子。过继到自己名下之后，将亡夫留下的那点东西九成都给了那少年，剩余的一成才是那个跟其母一样张扬又恶毒的庶子。

而后，程顾氏搬回了顾家大宅，深居简出，吃斋念佛，性子也逐渐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到了！”顾燕氏开口，打断了顾云思的回忆。

顾云思回神，她们已经到了程顾氏的院落之中。

“夫人，大姑娘，老夫人请您二位进去。”一个冷着脸的老嬷嬷已经在门口等着，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顾云思可以感觉的到，这老嬷嬷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她微微垂首，权当毫无察觉。

“侄媳给姑母请安。”顾燕氏笑盈盈的给程顾氏见礼，态度带着些许亲昵，却又带着丝丝距离。

程顾氏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约莫是常年绷着脸，一有表情就显得较为僵硬。不过依稀可以看的出来，程顾氏在年轻之时也是个大美人。

对顾燕氏她也只是微微颌首，视线直接越过她，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顾云思身上。

顾云思的眼圈倏然泛红，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给程顾氏磕了三个头。

第一个头，谢您前世为我出过头！

第二个头，谢您为我吃斋念佛一整年！

第三个头，您真心待我，我却满心算计，利用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