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好像不怕膝盖痛似的，高明明猛地朝兰英跪了下来。“扑通”！这一声，光听着声音，就让人心里头不由得一拎；再一看，还是个身怀六甲、满脸挂着泪水的孕妇，更是叫人没来由的心疼。

高明明咬牙忍着膝盖的剧痛，两串泪珠又顺着她清秀的面庞滚落下来。她的声音和她的泪水一样，听了就叫人心碎：“兰英，我对不起你，求你原谅我！”

兰英被吓了一跳，忙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掀开被子，“你这是干什么？”

高明明轻声抽泣：“都是我不好，上次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你吵，都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吗？你原谅我好吗？你不要恨我好吗？”

兰英揉了揉眼睛，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总算清醒了点，回想起上回的争执，心里先是一阵子不痛快，看着面前高明明跪地苦求的样子，所有的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她沙哑着嗓子说：“什么恨不恨的，我又不是那种会记恨的人，你还是快起来吧。”

高明明倔强地摇摇头，“不好，你最近都不理我，你肯定心里还是怪我的，有时候我自己都讨厌自己，自从怀了孕，我的脾气就变得古怪了，一点点小事都容易让我生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上次都是我不好，非要去跟你吵，这几天我一直在后悔，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但是我开不了口。”

兰英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她身边想要扶起她，安慰道：“明明，你不必再自责，我也知道怀孕的人脾气急，那不是你的错，我们之间也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从来都没恨过你，我说了，我不是那种会记恨的人，你快起来吧。”

“不。”高明明还是倔强地摇头，坚持跪在地上，她抬起朦胧的泪眼，乞求地望着兰英，“这个家，就只有你是最理智、最清醒、也最善良的了…”

“你先起来再说话。”

兰英试图拉她。可她使劲挣脱，坚持跪着，清澈的大眼睛里泛着楚楚可怜的泪花，突然，她一俯身，猛地朝兰英磕了一记响头，“兰英，求求你，救我一命！”

兰英又被吓了一跳，忙拖拽着她，“你干什么？”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大块，看模样定是很痛的，“兰英，你放心，这回我不会找你借钱，我也不会再强求你什么。只是…”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憋了一肚子的心事，憋着憋着，终于忍不住，压抑着嗓门断断续续地哭出声来：“王婉君，她要害死小明！”

“什么？！”兰英震惊得后退半步。

高明明捂住脸，无助地抽泣，她透过指缝间，悄悄观察着兰英的表情，两眼滴溜溜转了转，忙又装作哽咽道：“我刚才来你房间，路过杨洪伟房间的时候，亲耳听到她跟周姐两个在里面密谋害死小明的事！”

“不会吧！”兰英震惊得又后退半步，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些，“婉君姐她虽然讨厌你，但也不至于要做出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啊，何况老爷那么期待这个孙子，要是孙子被害死了，老爷也不会放过她的啊。”

高明明泪眼朦胧，跪着用膝盖向兰英走去了几步，哽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们…有非常详细，非常周密的计划，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说着，她忽然一把拉住兰英的手，催促道：“快点，你快点去，悄悄去杨洪伟房间门口，也许她们现在还在商量，你还能听到一部分！”

兰英惊得瞪大了眼珠，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小夜灯亮出微弱的光芒。高明明的表情那样真实，那样惊恐，真实得让她不寒而栗。她忍不住回过头，望向了紧闭的房门。

……

诺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走廊里亮着微弱的灯光，隐约听得见隔壁房间陈姐轻微的鼾声。杨洪伟的房间门口，站着高明明和兰英两个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人。

“呵呵！”门缝里传出王婉君的一声冷笑，如果不是两人将耳朵紧紧贴在房门上，还真是一点也听不见。兰英惊出一身鸡皮疙瘩。里头那个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窖的笑声，真的是来自平日里温暖亲和的“婉君姐”的吗？

她不敢想象。她左右寻找，想在门上找出一丝缝隙，想要亲眼看看里面的情况，可是来来去去没有找到，只好又急忙将耳朵贴回门上。

“这样一来，杨洪伟可是打死也找不着他那个宝贝孙子还是宝贝孙女了。”

那个冰冷的声音又从门缝里隐约传出，传进兰英的耳朵。兰英不由得一阵胆寒，王婉君口中的“宝贝孙子”，难道不是高明明腹中的小明？再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高明明已吓得浑身颤抖，情不自禁紧紧护住了肚子，另一手紧紧捂住嘴巴。

“当然。”说这话的是王婉君身旁的“御用月嫂”周姐，她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门，可还是传入了兰英隔墙的耳朵，“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呵呵，杨洪伟还真以为，宝贝孙子给拐到山沟沟里去了。”

王婉君冷冰冰、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只怕那宝贝孙子的尸体都烂在山沟沟里成肥了，杨洪伟还以为宝贝孙子在哪户人家里被当宝养呢！”

周姐诡异的嘿嘿一笑：“拐卖妇女儿童这种案子本来就很难查，何况儿童比妇女还要难查，妇女兴许还有点智商，还有点体力，能逃出来，儿童就真的逃不出来啦。”

“那条巷子我早就注意到了，周边的路也都没什么人，附近没有银行，没有什么摄像头，就算孩子真的被拐卖了，也极难查得出什么线索。”

“这件事情全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杨洪伟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我看他撑不过几年。他现在还没有立遗嘱，但最近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好像流露出要分给小明的意思。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跟高明明的那个小贱种同分遗产。假如再不快点行动，只怕要来不及。”

“等高明明生了，我们再好好计划一遍。”

“呵呵！”门缝里又传出王婉君的一声冷笑，比刚刚那一声还要冰冷，听得兰英寒毛直竖，手心里攥出了一把汗。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再过几个月，我也要生了，不管是儿子是女儿，好歹那是杨洪伟亲生的，他都有了亲儿子或者亲女儿，被拐走了一个孙子或者孙女，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杨虹现在都不回家了，外面肯定已经有了女人，以他的条件，想要再有一个孩子，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到时候，谁还会在乎家里被‘拐走’了一个无所谓的孩子呢？”

门缝里传出两个女人轻轻的笑声。隔着厚厚的门，仿佛都能看见里头那两张狠毒阴险的面孔，兰英目瞪口呆，心咚咚咚跳得飞快，她努力镇定着发颤的身子，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她们发现外头的动静。

走廊里黑黢黢的，只有远处小夜灯微弱的光芒。她回过头，只见高明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捂着嘴巴，黑暗中，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突然，高明明紧紧拉住了兰英，她的手冰凉而颤抖，仿佛是在做生命最后的乞求。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兰英抬头看着她，那瞬间，过去的种种不快，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可怜无助到了极点的无辜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