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二章
作者:巴盟三丫头      更新:2020-02-26 18:32      字数:4037

再说王玉玲,被周亮硬推搡上一辆长途汽车之后,见周亮在车下等着,明知道自己坐的车要去和家背道而驰的方向,却不敢冒冒失失下车。但是她不想往离家太远的地方去。她想回乡下,从此再也不进城。可是周亮威胁她不能回乡下的家里去。也不能在河套市呆下去。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感觉忧愁像黑压压的乌云一样笼罩在她的心头。

长途客车到郊区以后,王玉玲不假思索的突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阴沉着脸大声嚷嚷停车,司机先是一愣,接着一边开车。一边不冷不热的说:“你不能下车。刚刚送你上车的小伙子特意嘱咐我,不到终点站你不能下去。你就乖乖坐着等到了终点站再下吧。别为难我。”

王玉玲突然声泪俱下,大声嚷嚷:“你们都想逼死我呀,家不让我回,河套市不让我呆,现在想把我拉到哪里去呀?你要是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满车的乘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位**极其严肃的说,人家想下车就让下去吧,你一个司机有什么权利不让人家下车?——司机一听事儿挺辣手,他不想因为一根香烟自找麻烦。于是急忙停车让王玉玲下去。

王玉玲下车后想先找房子在河套市附近住下来。因为她也怕刘立志到乡下家里去找她。一但父母知道她在外面丢人现眼成了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以父亲的脾气,不打死她,也得让她脱层皮。她想郊区这儿离刘立志的家比较远;就是骑摩托车也得三四十分钟才能到。她不去找他,他应该不会想到她挪了个窝儿住在了这儿。

李桂敏四十二岁,瓜子脸,小眼睛,高鼻梁,薄嘴唇。一张看上去总是板着的脸。让人觉得好像谁又欠了她多少钱似的。其实她天生就这样一副尊容。开心的时候她也会笑,不过她好像很少会开心,也许是因为她四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的缘故。

李桂敏在一家民办福利院上班,独居在郊区的一处小院子里,她的家正房砖土结构,五十几平米,座北朝南。一进门是客厅套厨房,东西各一个卧室,卧室里都是炕。十几平米的小院子,南边有一间座南朝北,只有二十几平米的小土凉房。院墙是一米多高的土墙,一个用旧木板拼成的破大门。

李桂敏在小凉房里用砖头和木板搭了一张一米二宽的床。并且在小屋里安装了小火炉子。还在小凉房外的拐角处盘了一个小锅台。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想把小凉房租出去。一来可以多点儿收入,二来也让小院子里有点儿人气儿。因为她越来越觉得孤独寂寞了。

可是已经打算把凉房出租快一年了,并没有人来打听租房子。这天王玉玲来租房子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当把三十元的房租拿到手之后,她心里一阵的窃喜,她借了邻居家的手推车和王玉玲去买了煤炭,又指引王玉玲在附近果园旁背回了引火柴。还把自己家闲着的锅碗借给王玉玲。还用自家的塑料桶从正房里给提来了自来水。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王玉玲总算准备好一切,又在河套市的郊区住了下来。此时她打开屋里的顶灯,点燃小火炉子。铺好床,筋疲力尽的仰躺在冰冷的床上。迷茫的目视空处,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同时也感受着胃里的饥饿难耐,可是她不想动,她只想静静的躺着,暂时什么也不想计划。一觉睡到天亮再做打算。却不由的泪流满面。

因为小凉房比较潮湿。炉火轰隆隆的燃着,小屋里渐渐热起来之后,墙角、地面、以及门窗上的冰霜开始融化。融化的冰霜又变成雾气重新找到落脚点。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从门窗上的塑料上流下的水珠子已经把门和地冻结在了一起。小窗户下以及床下的墙角处也会出现许多的冰柱儿。

王玉玲生在乡下,从小吃苦耐劳,可还没有苦到门和地被冻结在一起用锤子来敲的地步。一锤子下去冰花四溅,冰茬儿飞落到地面;也飞落到王玉玲的头上、脸上、身上……落在脸上的冰茬儿转眼化成水,和她的泪一起在她白皙的脸蛋儿上流淌……她一边举锤敲打着门旁的冰,一边由不住想他——刘立志。想他就由不住哭。她想哪怕是和他住在这个冰冷的小屋里,哪怕是他在这儿敲这门边的冰,即使日子也很艰苦,可有他的爱在,心里就温馨,她也不会如此无助的哭。

为了节省煤而又让小凉房里暖和些,几天后,王玉玲又到附近果园旁,背来几捆被修剪果树的人扔到果园旁,已经风干了的果树枝。而在后来的日子里,王玉玲身怀六甲,还挺着个大肚子经常到果园旁去背干果枝。

在李桂敏的小凉房里住下三天之后。王玉玲把刘立志给的三万元存款的存折用一张纸包好,用浆糊粘到床板下。她准备出去找个工作干。刘立志给的钱她暂时不敢花。她怕刘立志那个魔鬼一样的小舅子万一来问她要钱。她把他们的钱给花了,那小子还不要了她的命吗。

王玉玲很快就在离住处不是很远的一家小旅店里,找到了一份打扫卫生的工作。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因为这是她进城以后自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每天无论扫地擦桌子,还是擦窗户玻璃换床单被套,她都干的很认真仔细。老板对她的工作比较满意。

小旅社里的流动人南来的北往的;三教九流的都有。王玉玲每天上班以后都提心吊胆,小心谨慎。她怕一不小心遇上了周亮或者刘立志。因为周亮那几巴掌把她打怕了。周亮的威胁也时时警示着她。“你如果再敢和刘立志见面;你如果再敢留在河套市里。就灭了你,杀了你!把你扔到臭水沟里!让你的灵魂在臭水沟里去赎罪……王玉玲恐惧死亡。她想好好的活着。

因为太小心谨慎,神经绷的太紧,她有时候有些神经兮兮的,看到个和周亮或者刘立志相似的男人的背影,就会惊慌失措,慌不择路的躲避,有一回她草木皆兵跑的太急,和女老板撞了个满怀,女老板生气的瞪眼:“慌慌张张跑什么呀?像遇上鬼了似的?!她觉得周亮比鬼还可怕。以至于十几年以后,她和周亮不期而遇,依然惊恐的慌不择路……

王玉玲刚刚在小旅店里上了一个月班。就被女老板给辞退了。原因是王玉玲工作快一个月的时候,老是恶心呕吐,女老板问她:“你是不是怀孕了。她说:”没有。”女老板就怀疑她可能得了什么病。就给她拿了一百元的工资让她走人。

王玉玲被辞退的那天晚上,寒风刺骨,大雪从九重天纷纷扬扬飘下来,落到屋顶,飘到地面,也挂到街旁的树梢。路灯昏暗,路灯下人烟稀少。王玉玲忘了寒冷,忘了落雪。脚步缓慢的朝她租住的方向走去。雪花在她脸上融化,和她脸上的泪水一起不住的往下流淌,接着又在她的衣襟上冻结。她无法控制的一会恨刘立志。一会又想念他。想见他……

李桂敏知道王玉玲丢了工作的原因后,也怕王玉玲得了什么病。她就带王玉玲到自己认识的一个小诊所去看病。结果医生很肯定的说王玉玲怀孕了。

李桂敏想没病就好,她可以放放心心的出租房子。至于孩子是谁的,要不要留下孩子她才懒得去管。

王玉玲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她其实挺无知,她不知道和男人有了夫妻之事以后就会怀孕,她也不知道怀孕以后不想要孩子可以把孩子打掉。她在乡下的时候听说过不想生孩子可以做绝育手术,可现在已经怀上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了整整一夜又一天的鹅毛大雪,盖满了屋顶。铺满了大街小巷,也压弯了街道两旁的树梢。第三天上午阳光明媚。雪却一点儿也没有融化。到处白雪皑皑。

下午李桂敏上班走了,小院子里静的出奇,院子里铁丝上李桂敏的一件褪色的灰布上衣在风中轻轻摇摆,一块褪色的紫色头巾也在风中晃动。

王玉玲站在寒冷的小院子里瞧着那件灰色的衣服愣了半天神。最终她穿上那件灰布衣服,围上那块紫色头巾;又戴上口罩,打扮成一个老太太,款步到巷口,拦住一辆黄包车,她想去见见刘立志。

路上的积雪在人们脚的践踏下发出咯咯吱吱地声音,路边的槐树团团簇簇累银积玉,犹如白花盛开,太阳从厚重的灰云中露出笑脸,白雪红日,烘托出一片壮丽的景象。坐着王玉玲的黄包车在新华东街小转盘《立志装潢部》马路斜对面的假山和小树林旁停下。王玉玲下车给了车费。然后转身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咯吱吱朝假山旁的小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朝立志装潢部那边眺望。刘立志的摩托车就停放在门市部前。她想他应该就在门市部里。她希望他出来,她想远远的瞧他一眼。她很想他。好想见他。

刘立志确实在门市部里,他此时靠躺在套间被子上望着屋顶发呆,眼睛困了;想侧身睡一会,侧身之后他闻到搭在被子上;王玉玲穿过的那件粉色的睡衣上;她那特有的淡淡的体香。他把头稍稍抬了抬,用手拽出那件睡衣。放到鼻子旁闻了闻,又深深的吻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楼在怀里,闭上双眼。他也想她。好想见她。鼻子一酸,眼泪涌出眼眶。

刘立志从金店里取回他给王玉玲和他定制的结婚戒指。用塑料包裹好把它们埋在了自己家院子里的果树旁,他想把王玉玲和他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埋葬掉。把昨天像一张日历一样翻过去。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他去银行查给王玉玲那三万元钱的时,却被告知钱分文未动,他想王玉玲也许还会回来找他,要不她为什么不把钱取走?他就保留了那件睡衣,每次在门市部套间里睡时抱在怀里。

王玉玲像做贼似的躲在一棵半大的垂柳树后面,眺望着立志装潢部的门口处,然而望眼欲穿,那个深爱着也深恨着的男人却连个人影儿都不见。她的脸冻的麻木而有些疼痛,手脚也又麻木又疼痛,腿麻木的有些站不住,她慢慢转身把后背靠到树上,接着伤心而失望的缓缓蹲下,可还是由不住,时不时的扭头眺望……

等待总是那样的漫长,天又在不知不觉中变的更加寒冷了,刺骨的寒风极其嚣张的尖叫着从王玉玲身边经过,使她感到那无情冰冷的寒风穿过她的盔甲肌肤钻进了她的骨子里,使她的心都感到无比的寒冷,此时她把麻木的双手合在一起,缓慢的搓擦着。同时也移动麻木的双脚,并且在雪地上用力的跺着,她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晃。脚下的雪被她踩脏了也踩实了,她耸肩缩脖,感到几乎也快被寒冷冻麻木的心伤伤痛痛无比的难受……

天快黑的时候,她终于决定离开,她缓缓移步,抬起冰冷的双手,擦着双颊滚动的热泪,一拐一瘸的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张望着他的摩托车离开……走着走着她由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如果他此时此刻能突然出现她的面前,她才不管他有没有老婆,她会扑进他的怀里抱紧他。告诉他这段日她有多想他,她会告诉他她现在怀了他的孩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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