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国庆大阅兵
作者:亦了      更新:2020-03-01 09:28      字数:5794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回暖过后,今年的深秋并不凉,夕阳甚好,余晖倾泻,早晚温度都在10℃左右,阳光比早春还要温和。如果没有地面上的层层落叶和院子里枯朽的向日葵,我以为,光华如旧,迟暮亦在千里之外。

昨天,我和朋友们回了b中。毕业三个多月,于我们而言,它是最亲切的故人。

门卫老大爷依旧很倔。好说歹说了好半天,还是不让我们进。程鑫拿出水果贿赂他,他转身回屋不看我们了。我们几个在门外不停地说好话,他始终无动于衷,认真地盯着闭路监控保卫校园。最后还是赵博洋带我们进去的。

学校比以前漂亮了,也更温暖了。变化之一,图书馆不再是摆设,已经对本校学生免费开放。变化二,第二个塑胶操场正在建设中。我们看了建筑草图,相比第一个,它的长度和宽度都增加了,足以容纳下两个学校的学生在这里同开运动会。据说所用原材料也是清一色的环保类化工原料,完全无毒,竣工一周后即可使用。除此之外,南北的栏杆位置分别加增了4个室外篮球架和5个乒乓球台,供学生课间活动时使用。那博昂一边逛,一边感慨,当年在校时,学校破破烂烂,现在,毕业了,学校开始变了,为什么我们总是享不到福的那一届。

s姐如常,靓丽、张扬,像个没被现实摧残过的小孩子。我们的到来,她相当意外,搂搂这个,看看那个,得意地向英语组的其他老师炫耀。我们毕业后,她又接了两个高三的班级,和我们一样,学弟学妹们很喜欢她。很多男生视她为女神,一些女生会在课间找到她,向她请教盘发的技巧和服装搭配方面的知识。今年27岁的她依旧坚持丁克,攀岩、k歌、练街舞、蹦极、野外露营,日子过得随心所欲、潇潇洒洒。

教数学的张老师倒是和以前不同了。他当了爸爸,而且,荒芜的头顶长出了几丛黑发,看着和蔼多了,人也年轻了,28岁的他终于让我们相信他今年只是28岁而已。也许是因为有了女儿的缘故吧,他不止不急躁了,连讲课的风格也变了。每节课的前十分钟,他会按照序号,安排一名同学到讲台讲题,题目随意,风格随意。每周会选出一名讲题最好的学生,学习小组的所有成员都会因为这名学生而获得奖励。从前的他,45分钟可以讲完10页的题,现在的他,连最最基础的题型也会墨迹很多遍,一人不懂,他会重讲,讲到所有人都听懂为止。我们去看他时,他屁颠屁颠地将手机里女儿的照片拿给我们看。baby的眼睛很大,自带美瞳效果,睫毛长又卷,鼻梁挺挺的,嘴唇小巧又微翘。才七个月,已能看出美人的模样。

我们很尊敬的语文老师退休了。因为这,田馨冉哭了。她说,高中三年来,所有的任课老师都看不上她,唯有语文老师,每次和她讲话时都笑呵呵的,讲话细声细气,特别温柔,一点也没有因为她不爱学习而排斥她。

我和田馨冉与赵博洋成了朋友,加了他的qq号,并改口为“洋哥”。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上严厉,内里其实很逗比,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本身就是个笑话。因为他和s姐同教高三,加之都还年轻,可聊的话题非常多,所以他成了s姐在b中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下班后,偶尔会在一起吃个饭,聊一聊。s姐想串课时,他总是二话不说就答应。

我庆幸有晓蝶、田馨冉、那博昂和程鑫这四个好朋友,即使早已经不在同一所学校,但只要一人提议,其他人还会热情地响应,共赴约定。

我的化妆技术还只是幼儿阶段。用田馨冉的话说,我的脸白得像鬼,眼线愣是化成了眼影效果,眉毛黑得和关公有一拼,连口红也涂得像是张着的血盆大口,比不化妆都丑。听她说完,我有点失望沮丧,恨自己笨手笨脚,还不如粗豪气的男人。可颓败了两秒钟后,我还是笑了,重振旗鼓,卸掉妆容,重新涂化。周梓瑞是我的彼岸光华,只要韶光未逝,我就一定会放飞自我地追。我相信,只要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美,那么,就一定有希望追到他。

我曾问自己,如果三年后、五年后,我还是没有和周梓瑞在一起,是否会后悔当时的一意孤行。想了想,我告诉自己,一定不会。因为他,我会弥补不足,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好。爱情并非只是得到和给予,这过程似是修行,无人陪伴,孤单前往,一步一步地触摸美好,逐渐与那个不曾相见的自己相识、相知、融合。

今天是2009.10.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的纪念日。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是个特别庄重的日子。昨晚,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在正门前悬挂了整整五排的五星红旗,鲜红鲜红的,相当夺目。不少业主买了大号的党旗和红旗,用胶布一边一个地粘在了窗檐旁边,站在窗前看它们随风飘扬。个别餐厅将“日本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示意牌挂在了店铺的门上,但他们忘记了,狗和日本人都看不懂这几个汉字。年轻人买了鞭炮,早早地起床,提着满满的一桶鞭炮来到小区的广场,点燃,用劈了啪啦的清脆声叫醒了还在沉睡的我们。

爸爸早早地摆好了茶水,端着瓜子和杏仁坐在电视前,目不转睛地观看阅兵式之前的彩排。

我被鞭炮声震醒了,睡意全无,懒懒地窝在被子里看《假如爱有天意》。赵寅成是真的帅,那种帅很有味道,并不仅限于表面的帅,内里同样丰盈富足,成熟、阳刚气满满,秒杀现如今一群又一群雌雄同体的小鲜肉。我是个审美复古的人,不太懂潮流和大众的喜好,对现如今的那些红透半边天,演技却烂成渣的年轻演员完全无感。在我看来,只有德艺双修的人才值得被大家追捧。比如陈道明老师和赵立新老师,从影数十年,不只有演技,生活作风也一贯优良,零绯闻、零炒作,之所以红,靠的只是实打实的功力和干干净净的人品。

谭黎超忽然在qq上找我。

“学妹,哪天回校?”

“还不知道。”我说。

“定下来后,告诉我,我请你吃饭。”

我没理他。我和你不熟,干嘛要请我吃饭?陌生人突然而至的惊喜,必有古怪。

“社团纳新时,打算报哪个社团?”不一会,我又收到了他的消息。

“没决定好……我再去睡会,有空聊。”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

刚放下手机,qq消息又响了。我以为是谭黎超,不耐烦地点开。

“有没有商务英语2班的啊?”

“大家节日快乐哦~”

“财务管理6班的有吗?”

……

我索性屏蔽了新生群。聒噪、很烦……

这个时间,不知道周梓瑞在干什么……

于是,我拿出手机,输入了那一串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给周梓瑞打电话时,我可以不翻通讯录和通话记录,仅凭记忆就可以毫无错疏地拨通号码。

“干嘛呢?哥。”

“在床上躺着。”

我笑,“这么巧,我也在床上躺着呢。”

“嗯…”

“哥,我开始学化妆了,嘿嘿,田馨冉教的我。她说,我的技术现在还是渣渣,相当于幼儿园小朋友画画的水平……”我从床上坐起,哇啦哇啦不停地讲着,“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化好了妆去机场接你。等你回来时,我的化妆技术肯定已经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我得春节左右呢…”他忽然叹了口气,停顿了几秒,“林朵,你该找男朋友了。上了大学,你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了,好好谈场恋爱,这不算早恋。”

心忽然凉了半截。但我还是想为自己争取机会。

“没事,哥,你回来的时候,行李肯定多,一个人拿不了,我帮你拿。”

他轻轻地笑了笑,“这种事应该让男生去做,女孩是该被保护的,做什么体力活…”

“我没事,力气大,能帮你。”我大喇喇地朝空气摆了摆手,“哥,你回来之前一定告诉我一声哈,我给你接风。”

“好…”

倏地,一阵莫名其妙的开心。我拿着手机兴致盎然地哼着《假如爱有天意》的片尾曲。

“朵儿,出来看电视了!阅兵马上开始了!”妈妈在客厅喊我。

“你们看吧,我不看了。”说完,我将电脑从写字台上搬了下来,抱在腿上,开始搜索2008年至2009年豆瓣上评分最高的美剧。

不多时,妈妈推门而入,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昨晚睡得那么晚,早上不起床,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给你切的水果也放在一边一口不动,什么坏习惯?!……快点起床,阅兵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关注,一点都不爱国!”

我懒懒地拽过被子,“你们看吧,就是一群人走方队,我没兴趣。”

“那也比你看那些韩国棒子和美国佬强,崇洋媚外的!”

“妈,美剧很贴近生活的好吗?!”

“贴近有什么用?你能去美国生活啊?!幸亏现在不是****时期,不然你早被抓起来批判了!……这几天,你上网搜搜,查一下会计证怎么考,我听你李阿姨说,她女儿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考下了会计证,你也试试。”

我嗤地一笑,“我是个师范英语专业的学生,干嘛要考会计证?”

“以后用得着。现在就业那么难,多个证,多个途径。省得你现在无事可做,天天除了捧着电脑看视频,就是对着镜子化妆,一点出息都没有!”

“我不考,考那玩意儿,真是闲的!”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求上进的孩子?你看看你的大姐、二姐、三姐,看看人家是怎么过大学生活的?只要没课,就待在图书馆看书、做题,人家从来不学化妆什么的,衣服也就那么几套。你看看你,学历不如人家,还不像人家那么努力,整天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昨天还要染黄头发,真是无可救药,毕业后你就等着失业吧!”

“就算失业,我也不向你要一分钱!”我很不满地将电脑扣上。

她也很生气,怒视着我,“等你失业的那天别在家住,去大街上要饭吧!”

好烦。

傍晚,我将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提前六天回了学校。

两个火象星座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点火就着。我是白羊座,我妈是狮子座,印象中,从我的童年开始,我和她之间就一直都有吵不完的架。因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我们经常互看对方不顺眼,狗毛大的事儿也会激得我们恨不得分分钟将对方推倒在地。但,我和妈妈一样,怒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通常不到半小时就烟消云散、和好如初了。我妈这个人其实很不错,热心、善良、义气。只是因为从小被我的姥姥、姥爷限制很多,导致她的思想极其传统,依旧停留在她年轻时的那个阶段,认死理,不愿接受我们90后喜欢的新鲜事物。她一贯坚定地相信老一辈的那套理论,并以此来要求我,希望我能随波逐流,做大家做的事、顺着大多数人的思路去想问题,并且像我的那几个姐姐那样,眼里只有学习,不打扮、不聚会、不到处交朋友。而我,偏偏不爱和大众一样,对从众思想嗤之以鼻,总有很多不走寻常路的怪想法,别人做什么,那么我一定不会做什么。正因如此,我和妈妈总有吵不完的架和闹不完的矛盾。

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田馨冉陪我染发。

“想染什么颜色?”她问我。

“金色,或者浅黄色,金棕色也行,只要颜色浅就ok。”我说。羡慕地看着校园里那些有着金色卷发的漂亮女生。

她看了看我,“浅色不适合你,你hold不住那种气场,还是染个相对低调的颜色吧,比如深褐色,深咖色也可以,这两个颜色比较接近,但后者更亮些。”

“好不容易染一次头发,干嘛不染得高调点?”

“非主流似的,难看死了。”她鄙视地瞪了我一眼,“林朵同学,浅色的头发适合那些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生,你看看你,具备了其中一条吗?……唉,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审美水平怎么还是没有提高?”

我别过头不理她,“不听你的,我爱染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

“goahead~”她朝我挥了挥手,“反正周梓瑞还有三个月就回来了,到时是你去接他,不是我,你爱怎样怎样,被他说丑以后别来找我。”

“周梓瑞真的不喜欢浅颜色的头发吗?”我急急地拉住田馨冉,一脸媚笑地看着她。

“姐像是在骗你吗?林朵同学,男生一般喜欢看着舒服的女生,你不要把自己打扮得像鹦鹉似的。浅色的头发并不美,配上你这张并不算白皙的脸,啧啧啧,再加上脚上的这双厚底帆布鞋,不觉得很像城乡结合部的吗?!……还有,周梓瑞是老干部风格,如果你把头发染成金色或者淡黄色,我相信他一定会觉得你很low很low,连看都不愿看你。”

“嘿嘿,那就染深色系吧…”

染完头发已经晚上。陪田馨冉买了份宵夜后,我提着行李回了寝室。

寝室里黑黑的,窗户关得紧紧的,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我把灯打开,将田馨冉送给我的化妆品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书包里取出,按照涂抹的先后顺序,整齐地摆在了桌子上。回身,从行李箱里取出从家带来的羊绒衫和加厚的羽绒服,还有新买的打底裙,开始在衣柜里整理衣服。学校的衣柜不大,分为上下两层,上面的一层被我用来放包包了,所以放衣服的空间很小,只有狭窄的一层,冬装勉强能容纳下六件左右。不过好在我的衣服不多,这样小的衣柜暂时还能塞得下我全部的外套和打底衫。

“你回来了。”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一激灵,差点跳起,手中的衣挂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是林琅,她正躺在床上侧着身木木地看着我。

“刚才睡觉来着,没听到你开门的声音。”她打了个呵欠,坐起,“怎么不在家多待几天?”

“没什么意思,好无聊。”

“被爸妈嫌弃了?”她笑看着我,“其实都一样。不回家时,他们恨不得一天一个电话催咱们回去。回去以后,才住了两天,又开始看咱们横竖不顺眼,唉…”

我笑,“看来咱俩是同道中人啊…”

“你比我强,我的待遇远不如你,如果我能过上你的生活,未必会像现在这样抱怨……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给你们带了点特产,小不点儿和莱莱还没有回来,我先把你的那一份拿给你。”说着,林琅顺着梯子从床上爬下。

“这是我们朝族人最爱吃的几样东西,礼物少了点,但味道都不错,”她将一个厚实的食品袋放到了我的桌上。

我打开。里面是10块打糕、10袋牛板筋、10袋金针菇、一盒泡菜,还有一点点鹿胎膏。

“爱死你了,琅琅,全是我爱吃的,谢谢你。”我放下袋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老婶是养鹿的,这个鹿胎膏的纯度是百分百的。这东西有点难吃,但绝对滋补,对月经不调、面色暗黄什么的有奇效。如果你用着觉得好的话,我再回家给你拿,不过,收费哈。”

我笑嘻嘻地怼了她一下,“真有赚钱的头脑!”

“那当然,只有钱才是万能的……哦对了,刚才我下楼买饭的时候看到谭**丝了,他让我转告你,回校以后给他打个电话。”

“哦。”我摆弄着鹿胎膏,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朵儿,谭**丝是不是想追你啊?军训时帮你处理你贴的那些新闻纸,还找人帮你叠被,放假之前又要送你回家……怎么看怎么感觉是喜欢上你了。”

“反正我不喜欢他。”我冷淡地回应。

林琅也没再说什么,重新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