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外面，梵灵玥让裘云云和阮飞鸢先走，自己则将张嬷嬷拉到一边，塞过去一张银票，抹着眼睛轻道：“我与宋姐姐交浅言深，却不想她今日有此一难，日后还不知怎样呢，还望嬷嬷平日看顾一些，莫令她过于烦闷才好。”

银票的面额是五百两，对于一个濯山学寮的教习嬷嬷来说，算不得巨款，却也不是入不得眼的数额。

至于她送这张银票的用意，一来虽然已经安排妥当，但不知之后是否有所变故，她说不定还会需要多见宋清如几次，故而早些打点关系。

二则学寮中的教习嬷嬷也不乏势利小人，听说这位张嬷嬷的风评就不怎么样，如今宋清如在外人看来是毁了容貌，也就意味着她对于宋氏可能再无大用，那么那些见风使舵的人难免会对她有所怠慢。所以她送这些银两也是希望宋清如免受些闲气。

而见了银票，张嬷嬷虽然谈不上两眼放光，却也是笑容满面的收了，“姑娘真是想的周到，宋姑娘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她的福气。”

“嬷嬷过誉了。”她含笑谦道，随即方才离开了医堂。

然而才出医堂，梵灵玥就遇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人——刘乐正。

按说这会儿，他正被学监罚了禁足，应该在房中思过才是。

学寮中虽然不禁止夫子与弟子们的私下往来，但一则乐正与宋清如夜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十分不妥，二则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学监自然也极为头疼。

好在刘乐正素日为人正直，人品端正，所以学寮中倒也没有什么不堪的传闻出来，都以为此事不过是一桩意外。

偏偏就这件事不是意外呢——这样想着，梵灵玥上前见礼道：“乐正可还好么？”

他看起来，实在是憔悴得有点吓人。

只不过是一夜的功夫，一个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

梵灵玥也不禁要为之感叹。

而听她相询，刘乐正惨然一笑，喃喃道：“我又有什么不好，只是如今清如在里面，那才是真的不好。”

闻言梵灵玥不禁默默，在前世，刘乐正和宋清如的这段情事并不曾存在，他一生以琴为友，并不曾识得男女相悦之乐。

而今生识得了男女相悦，却还未及感受其中的快乐，便要面对因此带来的忧惧哀伤。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先贤的话的确是鞭策入里，短短二十字就道破了人生真谛。

如果能有选择的话，究竟是哪一种人生比较好呢？

心底有了这样的疑问，但她很快就想起自己已经找到答案了——前日宋清如在小红亭中的那番话……

纵然痛苦忧惧，也胜过未曾相逢。

所有陷入情网的人，大约都是这么想的吧。

“乐正，”想到这里，她正色道：“灵玥有一言，还望乐正务必听之。”

她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刘乐正也少不得肃然起来：“梵姑娘有话请讲，在下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