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红楼梦》姓“戏”还是姓“史”之谜 12
作者:红楼说梦      更新:2020-03-07 02:50      字数:2272

4、《石头记》:一部镌刻在石碑上的历史

贾府是演绎《红楼梦》的主要舞台,虽说站在这个舞台中央的主人公是贾宝玉,但主宰这个舞台的却是贾母史太君。史太君是贾府的最高统治者,尽管她不姓贾,但贾府的所有人对她都要言听计从,甚至顶礼膜拜。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个舞台姓“史”,而不姓“贾”。

林黛玉的名字除了有“玉带”的寓意外,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墨宝”。黛为墨,玉为宝。宝玉和黛玉初次见面时,便送给她二个字“颦颦”,说:“《古今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由此便把黛和墨直接联系在了一起。墨宝与谁最为亲近?当然是老祖宗史太君,因为她是“史笔”,她在贾府的崇高地位和威望,正是来自于这种客观公正的属性。史太君“史笔”的寓意,来自贾政的灯谜: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

脂批在这个灯谜之后写道:

好极!的是贾老之谜,包藏贾府祖宗自身,“必”字隐“笔”字。妙极,妙极!。

这个灯谜的谜底是“砚台”。“砚台”与“墨”,与“笔”同为文房用品,关系极为密切,再加上贾母姓“史”,其“史笔”的寓意不言自明。“墨宝”和“史笔”是一回事,皆指石头记具有“追踪摄迹,不敢稍加穿凿”的历史属性,具有一般小说无法比拟的特点,是世间难得的珍品。正因为如此,贾母视黛玉格外不同。

要说红楼梦姓“戏”还是姓“史”,“荣国府收养林黛玉”这场戏,以直观的形式给出了明确答案。贾母对黛玉的特殊情感,在黛玉初次入贾府时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场的每一个都能感受到那发自肺腑的浓浓情亲。这场戏实际上是黛玉和阿凤的对手戏,她二人的不同表现,不同定位,以及贾母对她们的不同态度,都体现了作者以“史”为主,以“戏”为宾的创作理念。

黛玉在母亲去世后无依无靠,与父亲林如海相依为命,贾母念及其无人照顾教育,便把她从林如海身边接到了京城,就这样林黛玉进入了贾府。表面上看黛玉前来投靠的是两个舅舅贾政和贾赦,但实际上投靠的是外祖母史太君。也就是说,她投靠的是“史”,而不是“假”,只不过因为“史”居住在“贾”门之内,便给人造成了投靠“贾”的印象。

荣府的西厢房是贾母的住所,林黛玉经过长途跋涉之后被直接送到了这里。贾母是黛玉母亲的母亲,黛玉回到贾母身边就等于回到了娘家,当她拜见贾母的那一刻,也就是她认祖归宗的那一刻。与黛玉前后到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熙凤。她和黛玉一样是第一次在这个舞台上亮相,她的出现恰恰说明贾母这里除了“史”以外,还有“戏”;除了“真”以外,还有“假”;除了“眼泪”意外,还有“笑话”。由于“戏”与“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在贾母面前阿凤和黛玉就不能平起平坐,她只能站在一旁殷勤伺候,陪着说说笑话解解闷,甚至都没有上桌的资格。这就充分体现了“史”为主,“戏”为宾的思想。

但是,这场戏阿凤是以主人的身份亮相的,黛玉却是以宾客的身份亮相的,自然给人造成了以“戏”为主的假象。尽管如此,黛玉作为中心,作为焦点的特征还是十分明显,阿凤的风头再强,总也盖不过她去。下面我们来看一看这场对手戏是怎么演的,黛玉和阿凤在史太君面前有什么不同,二人又是如何平分秋色的。

首先,出场的阵势不同。

黛玉是在贾母和丫头们的殷切期盼中登场,而阿凤则是不请自到;黛玉是从正门入,阿凤是从后门入;黛玉的到来让整个西厢房为之一振,不仅三四个丫头争着为她打“帘笼”,而且早有人迫不及待的向贾母这边通报说:“林姑娘到了”。这阵势大有“千呼万唤始出来”意味。阿凤的上场也很热闹,但这个热闹是她自己营造出来的,与贾母这边无关。她登场的第一句话“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便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摆在了主人公的位置上,大有喧宾夺主之势。这就是王梦阮所说的“喧宾夺主法”。

其次,角色定位不同

谁都看得出,史太君对阿凤更多的是生活上的依赖,但对黛玉却是真心疼爱,待她如心肝宝贝。这恰恰说明,在贾母面前二人的定位完全不同。阿凤的作用是什么?她的锋芒毕露,她的能说会道,她的左右逢源,她的争强好胜,正好弥补了黛玉的先天不足。毫无疑问,只有她才能撑起这个舞台,只有她才能让“戏”唱得格外热闹好看,只有她才能照顾好贾母和黛玉等人。所以,脂批说:

另磨新墨,搦锐笔,特独出熙凤一人。未写其形,先使闻声,所谓“绣幡开遥见英雄俺”也。

又说:

阿凤一至,贾母方笑,与后文多少笑字作偶。

阿凤笑声进来,老太君打诨,虽是空口传声,却是补出一向晨昏起居,阿凤于太君处承欢应侯一刻不可少之人,看官勿以闲文淡文也。

这实际上是点明了阿凤对于贾母的重要性,即便是陪衬,也是“一刻不可少”的重要人物。正因为如此,她才反宾为主,黛玉则反主为宾。黛玉对于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所以她一进贾府便“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黛玉在贾府的初次亮相,就以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子形象示人,其中的原委就在于此。

因此,黛玉和阿凤形成了这样的反差:一个谨慎,一个张扬;一个小心翼翼,一个放诞无礼;一个快人快语,一个含而不露;一个是寄人篱下的弱女子,一个则是说一不二当家人;一个处处受到对方照顾,一个处处都要照顾对方。这样的组合当然是作者刻意为之的结果,它体现了“假”必须以“真”为中心,“真”又必须以“假”为依托,如此才能相安无事的思想。所以,阿凤不仅要照顾贾母的饮食起居,也要照顾黛玉的饮食起居;不仅要围着贾母转,也要围着黛玉转。这样的安排,谁是主谁是宾,谁更重要,明眼人一看便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