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信哥哥，这是哪？”帘儿问道。他们离开岐山已经很久了，帘儿以前从来没出来过这么远，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和新鲜，一路上叽叽喳喳一直说个不停，因此这一路倒也不显得寂寞。

凌子信背着他的长刀，他看了看帘儿，笑着道:“云州。”

“这座山好高，比咱们岐山还高呢。”说到岐山，帘儿的眼神顿时又暗淡了下去。

凌子信听到帘儿说到岐山，心里一紧，岐山的覆灭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个痛，虽然一路上他和帘儿都自觉的避开这个话题，可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压抑，可是同时他也知道，岐山现在只剩他和帘儿了，他不能再让帘儿受到任何伤害，也不能让她不开心。他看到了帘儿眼神里的失落，自己难过，帘儿又何尝不是呢？于是凌子信摸了摸帘儿的头，笑着道:“帘儿，你知道吗，这座山就是鸣元山。”

“什么，当年子信哥哥就是在这里学艺的？”帘儿道，“子信哥哥，那你师傅呢？要不我们上山去见见他老人家吧。”

凌子信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道:“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啊”帘儿愣住了，过了一会她又道:“对不起，子信哥哥。”

凌子信道:“没事，也不知怎地，我们这样乱走，竟然走到云州来了，既然来了，不如上山拜祭一下师傅，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帘儿“嗯”了一声，于是二人便向鸣元山上走去。

云州有名山，乃为鸣元，山上有名士欧阳祁。欧阳祁，近百年前曾追随大梁开国皇帝烈武帝，并在大梁立国过程中立下赫赫战功，大梁立国之后，他放弃高管厚禄，隐居鸣元山。欧阳祁以文采武略皆是一流，隐居之后不仅声名未退，反而因其所教授的几个弟子而更加闻名，其中之一，便是大梁战神凌慕白。因此，很多人都想拜欧阳祁为师，可是欧阳祁收徒要求极严，他看不上的绝不会答应。

鸣元山山路崎岖，十分难走，一路上百无聊赖，这可苦坏了帘儿，于是她说道:“子信哥哥，不如你给我讲讲你以前在这里的故事吧。”

凌子信看了看帘儿，道:“这里的故事，太长了，三日三夜也说不完的。”

“那，说说你师傅他老人家吧。”帘儿不死心道。

凌子信道:“师傅他，是个奇怪的人。”

行了许久，二人终于到了山顶，虽然鸣元山路崎岖难走，不过山顶倒是一块平地，在二人眼中，只见不远处立着几座破旧的茅屋，院子里已经杂草丛生，看样子已经许久未有人了。凌子信远远的看着，数年前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那日，他随凌啸天上山拜师。欧阳祁已经很老了，他满头白发，可是，那一双眼神却依旧明亮如水，他就这样端坐着一眼不发，凌啸天看着欧阳祁，也不说话。凌子信躲在凌啸天身后，他把头探出来，睁着自己的大眼睛，他看了看欧阳祁，小声对凌啸天道:“爹，这老头在干什么呢？”凌啸天回身瞪了他一眼，凌子信看着凌啸天的眼神，他忙把头一缩，不敢说话了。

欧阳祁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凌啸天看着欧阳祁，点头不语。半晌，欧阳祁道:“罢了，罢了，这也许是天意，老夫便收了他为弟子吧。”凌啸天闻言忙道:“子信，还不快过来拜见师傅！”

凌子信闻言，从凌啸天身后走出，来到欧阳祁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给欧阳祁磕了三个响头，说了一声道:“师傅。”欧阳祁看了看凌子信，笑着点了点头。

凌子信不知道，很多年前，自己的父亲也是在这件草堂上对着同样的人，做了同样的事，说了同样的话。此刻，面对这几间茅草屋，他忽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两人走进屋里，只见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墙角屋檐间都挂满了蜘蛛网。凌子信道:“帘儿，今晚我们暂且住在这里吧。”

“啊？”帘儿看了看满屋的灰尘，疑惑的道。她还待继续说话，却只见凌子信已经开始动手收拾起来，帘儿无奈，于是便也跟着一起收拾起来，一直忙到晚间，屋子总算是被打扫好了。见天色已晚，凌子信便点起了屋内的油灯，此时两人方才得以休息一会，却只见对方都一是一副灰头土脸模样。

凌子信看着帘儿，笑着道:“你看你，都成了一只大花猫了。”

帘儿看了看凌子信，不服气道:“哼子信哥哥，你看看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的。”

两人相视一眼，俱都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凌子信道:“好了，不远处便有一汪清泉，我带你过去洗洗吧。”

帘儿道:“不必了子信哥哥，我还是自己去吧，那个地方我知道，今天上山时候我看见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凌子信道:“好吧，不过此刻天黑了，要小心些。”

帘儿“嗯”了一声后便出门去了，凌子信看着她的背影，微笑无语。

凌子信来到床边，坐了下来，又陷入了回忆之中。这里不止是有他和欧阳祁的回忆，还有他和他们的。

“子信，来，见过你的师兄师姐。”欧阳祁领着凌子信，来到几个人面前对他说道。他顺着欧阳祁的手指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三人，两男一女，年纪仿佛都比自己年长些。为首那男子身材欣长，面色儒雅，满脸笑意；最后面的那位女子面容清丽，也是相貌出众；唯有中间那男子看着凌子信，满脸戏谑。

凌子信一见此人如此模样，心里顿时怒了。心里暗想道:我与此人无冤无仇，怎么这人看人的眼神如此奇怪，哼，小爷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凌子信在欧阳祁的指引下一一对他们见礼，这才知道，为首那人叫奚恩昭，那名女子叫琉秀，而另一名男子则叫琉玦，乃是琉秀的哥哥。凌子信走到奚恩昭与琉秀面前，一一对他们行礼，十分恭敬。最后，他走到琉玦面前，说道:“琉师兄好！”但是却故意将这几个字拉的老长。琉玦也是个聪慧之人，这下如何不知道他话里的挑衅之意。

“你……”琉玦虽心有怒火，但碍着欧阳祁的面，倒也不好发作。心里暗想道:哼，看我日后再收拾你。

想到此处，凌子信笑了，当年确是有些孩子气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面前这些人，竟然都是有来头的大人物。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这时他才发觉，帘儿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凌子信心里疑惑，从屋里走出来，一直到泉水旁也未见帘儿的影子，凌子信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握着自己的长刀，向周围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