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同门相残
地牢的阶梯是蜿蜒盘旋而下的，覃诩就出现在了澹台玖的对面，抬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覃诩一身黑色夜行装，背后站着一个银发绿眼的灰袍老者，是险些被何盛治罪，逃过一劫的布图鲁。
“覃师兄，久违了！”
一句简单的客套话，也是火药味十足。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澹台玖对何唯虹虽未必有几分真心，但也不能容忍自家娶进门的媳妇被别人成天惦记。
覃诩慢悠悠地从对面过来，布图鲁跟在他的身后，一下子，窄窄的阶梯显得人满为患了。
挡在了澹台玖和覃诩中间的李晃感受到了双方的火药味，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往上望了下，便若无其事地退到了澹台玖的身后。
覃诩眼一眯，皮笑肉不笑，打量了一番澹台玖、叶千等人后，道：“自打唯虹嫁进了澹台家的门，咱们师兄弟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来往了吧？”
澹台玖双眼深邃，轻轻瞥了覃诩一眼，沉声道：“覃师兄，唯虹既已成了我澹台玖的妻子，你还是称一声夫人为好。你要知道，我敬你一句师兄，是照顾你的面子，若你仍要触怒我，我绝不会吝啬魔力的消耗。”
“哦，是吗？”覃诩轻蔑一笑，“你以为我会因你几句装腔作势的恫吓，就服软求饶吗？我告诉你，姓澹台的！今日之后，唯虹仍是我覃诩的唯虹，那‘东宫’的位子仍是我覃诩的位子！”
“喝！”澹台玖率先发难，三条蹿腾着火焰的火蛇张牙舞爪地扑向覃诩。
早有预料的覃诩并不慌张，眼皮都不动一下，只见他头顶的空间扭曲形成一块黑色的漩涡，一道白色的身影旋即从漩涡中冲了出来，将三条片刻前还气势汹汹的火蛇轰得七零八落。
澹台玖瞳孔微缩，只见一个张着双翅的骨头怪物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头骨龙，比起绝望女皇的骷髅冰龙，这头从异位面召唤而来的骨龙的个子要小得多，但比一艘河边寻常的客船，它又要大一些。
骨龙拍打两只骨翅，空落落的眼眶跳动着幽蓝色的磷火，浑身散发出一股子仿佛来自冥界的气息。
澹台玖朝覃诩身后的灰袍老者狠狠瞪了一眼，道：“不愧是东罗马的亡灵法师，有点能耐！”仿佛空气的布图鲁只是转了转他绿油油的眼睛，扯了扯腮帮子，算是回应。
可骨龙才不管什么狗屁礼节，转了转脖子，活动活动关节，便哗的一声，冲杀过来。
地面上比试的时候，澹台玖魔力没消耗多少，倒是被叶千打了一拳，气血翻腾，施展魔法都不利索了，形势对澹台玖很不利，不过，他也不打算硬碰硬，手扒住铁护栏，翻身往外边一跳。
早有警惕的澹台玖逃开了骨龙的冲杀，不过，他身后的李晃可就遭了殃，被骨龙撞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搅了个天翻地覆，亏得李晃是护龙金甲卫，身强力壮，内功护体，换了普通人，够死个七八回了。
覃诩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衣袖里抖落一根魔杖，旋即一道道风刃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地向澹台玖倾泻而去。
澹台玖跳向水潭，不待脚落进水里，潭水便齐齐涌了上来，托着他往对面的阶梯上送去，而紧随其后的风刃唰唰射进了谭里，炸得潭水跳得老高。
覃诩恼怒非常，向布图鲁道：“快、快！别让他跑了！”布图鲁连忙催促骨龙继续向澹台玖发动进攻。
骨龙心情不是很好，翅膀一挥，一根根骨刺便射向布图鲁，兴许是类似的经验十分丰富，布图鲁发出催促命令的同时就倒地翻滚，堪堪躲过了骨龙射来的骨刺。
覃诩被骨龙的突然举动惊出一身冷汗，悻悻然道：“都他娘什么破事！”转头瞥向灰头土脸的布图鲁，布图鲁讪讪一笑，道：“这是意外，一般来说，每召唤三、呃……两头骨龙，才会出现一次这样的意外。”
好在骨龙发完了脾气，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身体一屈，旋即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滚开！”澹台玖怒吼一声，袖子一挥，一连串的火球砸向骨龙，然而骨龙毫发无伤，依然保持冲锋的势头，骨翅奋力一挥，身躯倏然抬升，将快要到达阶梯上的澹台玖轰了下来。
澹台玖如一只被射落的鸟儿，直坠而下，他的嘴巴满是鲜血，双眼中显现出落寞之色，大概是在感慨自己一番苦心经营尽皆付诸东流，万般不甘吧。
“师父！”在叶千痛苦的呼号声中，澹台玖摔入了水潭。
覃诩很谨慎，正欲上前补两道风刃，忽然潭水下陷，形成一个漩涡，将澹台玖吸入水潭深处。
覃诩和布图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布图鲁挠挠头上的银发，道：“八成是谭底的那头白蛟饿了……”说完，布图鲁自己也不太相信，先不说白蛟对人这种瘦了吧唧没几块肉的不感兴趣，就算有，先前涨水淹死了那么多魔法师，还不够它吃的吗？
“落在白蛟手里还能讨到好？”覃诩撇了撇嘴，“不管他了，快走！”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金甲卫攀上了阶梯，覃诩连忙拉了倒在阶梯上的布图鲁一把，一并离去，忽然，委顿在地的李晃喊道：“带上我！”
李晃深深明白，作为一个背叛了皇室的人，即便自己是护龙金甲卫的统领，一旦被他们逮住，这些把忠于皇室放在第一位的金甲卫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碎尸万段！
覃诩登阶的动作缓了缓，没有回头，冷声道：“凭什么？”
李晃伸手抹掉嘴边的血，直起身来，道：“我是个识时务的人，我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言外之意，澹台玖已经死了，他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而得罪覃诩，他会站在覃诩这一边，在何盛面前给他说好话。
覃诩默然不语。几个动作麻利的金甲卫抓住了李晃，正当李晃陷入绝望之时，猛然一阵强风，将抓住李晃的金甲卫吹得东倒西歪，接着李晃脚下一轻，是覃诩给他加持了一个疾风术，于是李晃连忙迈开步子，哒哒跟上了覃诩、布图鲁。
李洪波扶起叶千，哑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走吧。”
叶千满面泪水，回头望向水潭，道：“师父一定在等我去救他，我不能走！”说完，挣扎着要往水潭里跳。
李洪波向身旁的金甲卫使了个眼色，金甲卫于是一个手刀劈向叶千的后颈，叶千随即晕了过去……
耳畔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叶千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一幕幕地牢中发生的场景旋即涌入脑海。
“你醒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叶千的回想。
叶千涣散的目光迅速集中，看清了床边坐着的人，是风凝，她满脸疲惫，仍挂着微笑，饱含深情与关切的眸子中，又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伤感。
叶千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简陋的茅屋，他睡在坚硬的木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窗外边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围着火堆往里边扔竹子，看样子，是新年到了。
叶千挣扎着要起身，风凝连忙去扶。
叶千活动活动关节，道：“我们这是在哪儿？我睡了多久了？”风凝服侍叶千穿衣，温言软语地道：“这里是华山，是华山派的掌门花无常，也就是花无瑕的爷爷接待了我们。距离逃出地牢那天，已经五天了。”
接着风凝讲述了叶千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李洪波将溺水昏迷的魔法师们救醒，然后偕同护龙金甲卫出了地牢，结果被埋伏在四合院中的军队和魔法师围剿，护龙金甲卫全军覆没，仅存的十几个护龙法师团的魔法师也被杀害，李洪波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被抓，苏一明不知去向，只有风凝、叶千和张贤三人逃了出来。
没过多久，何盛就派遣军队大张旗鼓地搜捕他们，风凝不得不带着叶千逃离济京，到华山避难，而张贤则陪同上官洪、上官珞、崔侍郎等人躲去了庭州，向安西大将军刘洋寻求庇护。
听完风凝的讲述，叶千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只觉得江南阵营的势力再无法与何盛抗衡。
风凝看出了叶千的失落，调笑道：“你这样子可不行，我给白璧传了消息，她就要来华山了，要是让她看见你这般垂头丧气，一定会拼命取笑你。”
叶千深吸一口气，眉头一扬，轻笑道：“她还好意思取笑我，抛下自己的夫君，满世界乱跑。呼，想到栖凤谷的四个人马上就要重新聚集在一起了，还真是令人感慨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穿着血色罗裙的美貌少女进了来，正是许久不见的花无瑕。
花无瑕兰花指点着下巴，一脸惊喜地道：“呀！叶千哥哥你醒啦！”
叶千眉头一皱，嘴巴一撅，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道：“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无瑕妹妹居然会用兰花指？”
花无瑕鼓着腮帮子，佯嗔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无瑕早已不再是那个贪玩的少女了！”
叶千打量了花无瑕一番，哈哈笑道：“一年不见，你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不过，你要说你不再贪玩，我是万万不信的。”
风凝捂嘴而笑，道：“你猜对了，这妮子昨天还和华山二仙捉迷藏呢！”
久别重逢，三人相谈甚欢。
某个时刻，叶千忽然叹了口气，眼眶中滚落几颗热泪，风凝靠进他的怀里，问他怎么了，叶千回答说，有点想念沐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