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方渐白，昭君悠悠转醒，昨夜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昭君思及此，恍然向身旁一瞥，只见身旁空无一人，床榻整洁如初，未有一丝皱褶。

昭君稍缓了一口气，内心却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蔓延，昨夜他又是在前帐歇息？

昭君很快披衣起身，缓步向前帐寻了过去。

果不其然，雕陶莫皋此刻正匍卧在摆放着一沓羊皮卷的几案上，就这般敷衍了一夜，昭君看着他此刻沉静的面庞，心口隐隐生出别样的情绪，脚不自觉的走近了些。

雕陶莫皋本就睡得浅，将醒未醒，突然投来的阴影以及轻微的脚步声，让他警觉性的睁了眼，不期然与昭君眼神相撞，雕陶莫皋惺忪的眸子由惊转为眷恋。

“单于醒了？”昭君下意识低头躲避。

雕陶莫皋理了理衣袍，站起了身，“昨夜竟看忘了时辰。”雕陶莫皋笑着，只觉肺部有些闷，轻咳了一声。

如此拙劣的借口，昭君垂了眼睑，默不作声。

雕陶莫皋见她不言，欲要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嗓处一阵发痒，又咳了几声。

“单于夜里受了凉？”昭君见雕陶莫皋如此，走近了些，蹙眉关切道:“可要唤医师？”

“不必。”雕陶莫皋摇头阻止，“小事而已，不用兴师动众。”

昭君动了动唇，不再言语，只是转头出了帐，向小厨房要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端了进来。

“喝了暖胃，润润嗓。”昭君轻声道。

浓郁的奶香味四溢，泛着氤氲的白气，雕陶莫皋接过，一饮而尽，笑道:“多谢阏氏了。”

帐内一时寂静，昭君瞧着雕陶莫皋眼底的乌青疲倦，低垂了眼眸，心中隐隐生了些许内疚，半晌方道:“今夜，回内帐歇息罢。”

雕陶莫皋猛的抬头，眸中一阵紧缩，撞进昭君平静无波的眼眸，两人相视了片刻，雕陶莫皋终是摇头，解释道:“还是算了，这几日事务多，在前帐更方便些。”

“单于要让昭君羞愧至此么。”昭君听了此言，紧紧闭上了眼。

“我——”雕陶莫皋怔住。

“单于若是不应，昭君即刻搬走，省得在单于前惹了嫌。”昭君转身欲走。

“我答应。”雕陶莫皋闪身扯住昭君，带着些许无奈，半晌才沉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不习惯。”

昭君听了这句话，眸子瞬间染了雾气，又生生忍了回去，偏过头沙哑着嗓音低声唤了句，“对不起——”

这句话，大婚当夜便该说了。

“不要与我这般生分。”雕陶莫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怜惜，从背后紧紧拥住了昭君，吐出了压抑已久的真言，“我知道你心里还忘不了父亲，我愿意等，等你真正愿意接受我的那天，在此之前，我向苍天先祖立誓，绝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两人这般直言坦诚。

昭君背靠着那坚实温暖的胸膛，心一阵一阵的揪疼，一闭眼，两行清泪从面庞滑落。

当真是孽缘。

可是她此生，不会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