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不错，他叫陈昭。”百里延说道，“当日你救下的婴儿，现在是我的徒儿。”

“不，他不止是我一个人救下来的。陈家的人将他送到白鹿巷的杨宅，我奉命追捕，放过了他。但都已经那么多年了啊……”他感慨时间的流逝，“但最应该感谢的，还应该是杨大人对他多年来的抚养，还有你这个师父的教导。对了，杨大人近来可好？”

“一切还好，只是年纪到了这个时候，有点小病小痛倒也正常。”

韩逸便是当年那个青衣护，那个长史之子，于月夜之下，放过了陈家之子。没想到，他当年的一个善举，到了今日，也算是得了善果。

“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出征呢？”韩逸问道。

“十日后，我们便出发把大食的蛮子赶出大梁的国土。”百里延回答道。

十日后，叶知秋的伤势应该已经完全康复了，百里延想带着他，就像之前带着陈昭一同去丰安、江洛一样。

大食，是大梁以北的一个国家。此地雨水不够丰沛，土地不够肥沃，因此以牧业为生。尚武轻文，民风剽悍，故天下人称大食国人为北蛮。在很早以前，大食不过是大梁的藩属国，年年都得向大梁纳贡，俯首称臣。可自从大食的端武帝上任，他有意使大食成为一个有实力的大国。最终，在他的带领下，大食成功脱离了大梁，不再当其的藩属国，这么多年来，大食已经逐渐变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只是，即使大食这般，还远远比不上大梁。

可近年来，大食却在边境频频侵扰梁国，其狼子野心，已经逐渐显露。他们不再满足偏安大食这一片贫瘠的土地，他们想开辟疆土，以获得更多的资源。他们想要南下，抢这儿的粮食，抢这儿的女人。

除此之外，令百里延不解的是，大食有何信心，胆敢进犯大梁，它就不怕大梁一怒之下，挥师北上，反而夺去它的领土？

大食在做着试探，而大梁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应该给予沉重的打击。

月夜，有凤楼。

海棠又见到了前些日子从琉河来的那个小姑娘。

“这次又是何事呢？小姑娘。”海棠说道，面上带着笑。

她不知为何，说起来也只不过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小姑娘，而且为的，还是琉河的那些事，那些她不想面对的。可是，她就是感觉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分亲切。

“你也只不过比我大一两岁而已，就别叫我小姑娘了。”她说道，“叫我灵均。”

“灵均？”

“对，这便是我的名字了。你好，海棠。”苏灵均坐在她房中的桌子上，一双脚晃啊晃的，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想知道，我的父母，在琉河一切还好吗？”

海棠的父母，与她已经多年不见了。

“诸事无忧，你放心吧。”她仍旧四处张望着。

海棠迟疑了一会儿，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所说之话是否可信。

“为何我还需留在梁淮？”她说出心中的疑问。

暗月计划的后代，并不是每个都需要潜伏于流亡之人中的，有的也有被琉河召回的。她不明白，为何她独自一人被选中，在这梁淮城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河魅，但她却被分割成孤独的个体。

“因为你做得很好，上次保护那位少年便是证明。”苏灵均终于认真开口说话，“我已经将此事禀报给大女巫。”

“禀报给她的话，我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海棠笑道，心里却并没有指望什么。

“你不是一直觉得呆在梁淮，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吗？”她望向海棠。

海棠不语。

“大食近来一直侵扰梁国的边境，百里延不久便要出兵北疆，而叶知秋、陈昭都会跟着去的，你也一块去吧。”

知秋？海棠于心中想道。

“我此行去，战场之上，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苏灵均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大食出现了她们的踪迹，你可知道？”

“她们？”

“不错，正是那些流亡之人。她们为何聚集在大食，目的到现在仍然是不得而知。”苏灵均缓缓说着，“你去试着接近探明便是了。”

“男儿保家卫国理所当然，但我又该以什么借口前往呢？”海棠问道。

“那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苏灵均打开窗子，轻巧地跳了下去，然后便消失在海棠的视线中去。

海棠望向窗外的一轮圆月，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其实，当日并不是她的父母将她卖入有凤楼的。当她的父母回到琉河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何她不能也离开梁淮，回到那个传闻中的“琉河”。她的母亲只是告诉她，你被选中留在梁淮了，会有人过来安排任务给她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却仍旧无法挽留。她不明白，为何只有她被留在了梁淮。这个全天下最繁华的都城，她接下来的岁月，就要被禁锢在这里了吗？

她将自己卖给了有凤楼，从此沉浸在风月之下，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也许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琉河的人在她的父母回到梁淮后，并没有再找过她。她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而她也无所谓了。知秋他离去后，亲人也离去了，也许余生便这样了，怎么活都是如此，换不了一个活法。

直到琉河之人重新找到了她，那个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海棠自然不会将其与琉河身份最高贵之人，大女巫，联系在一起。只是苏灵均的出现，又重新打乱了她的生活，她想着，如果这就是她的使命，那她只能接受。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叶知秋回来了，而且，也许会在梁淮呆好一段时间。有时候，人生最怕的是，当你不再对有些事情怀有期待之时，上天又让你看到了一丝希望。

情窦初开的年纪，并未历经多少世事，但她的心中，已经把叶知秋当做最后的归宿，一如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遇到了帮她抹去眼泪的男孩。

琉河也好，知秋也罢，这次，她想要拥抱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