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林墨涵越发厌弃了宝玉，这日子仍是悲悲喜喜慢慢的过着。贾府中近来时十分热闹的，贾政因着宝玉的事情连王夫人都怨上了，平日只往赵周两个姨娘屋里去。王夫人拴不住丈夫的心，便磨挫两个姨娘。周姨娘老实，王夫人摆弄着也没意思，赵姨娘却是个娇俏泼辣的，成为王夫人重点打击对象。赵姨娘也当面不敢辩驳，背后越加笼络贾政，这日子是痛并快乐着。如此跟贾政粘糊了一段时间，赵姨娘才出了月子不久就又怀上了，王夫人差点气疯了，因此硬将几个月大的探春抱过来，说怕赵姨娘怀孕照顾不好。王夫人也是狠的，虽然把探春抱过来却没将她认在自己名下，虽说子女都要叫嫡母一声娘，可那不等于是记在嫡母名下，王夫人如此做法春长大了自然向着她，偏又是赵姨娘的女儿，这地位就尴尬起来。说得更远些，以后探春成婚后到夫家好了是王夫人的功劳，自然向着王夫人，不好了是出身问题与王夫人无碍。

次年四月赵姨娘生下一个儿子，取名贾环。贾环长得像贾政，所以还算得贾政的喜欢，尤其是宝玉近来虽然在元春教导下认了些字，表现得聪明异常，可非美女不能近身的毛病让贾政深恶痛绝，两相比较，还什么也不懂的贾环就显得可爱了。王夫人虽然气却也不放在心上，庶子而已，贾政就是喜欢心里那杆称也不会倾斜了，她有的是方法摆弄贾环。因此她这次倒贤惠了，半句不说将贾环抱过来的话，任凭着家生丫头出身的赵姨娘自己教导。

秋闱将近，贾珠和墨涵的学习更加紧张了。林海几乎半个月就来一封信，从书本重点到衣食住行、从黛玉的成长琐事到府衙里新开了什么花，真是什么都写，一家人虽隔千里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感情。墨涵回信更多的是对黛玉成长的建议和一些识字图画之类的自制幼儿读物，虽然缺席了黛玉成长的最早时光，但他却一定会想办法参与进去。

闹哄哄的秋闱总算开始了。墨涵在里面头几天还好，一场后就开始难熬起来，考场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甚至有苍蝇嗡嗡作响，环境比之垃圾场都不如。等三场下来墨涵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和野人都差不多了，他吩咐一声“我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叫我”便倒在自家的车上就睡。其实他功夫好身体倒还行，可是他急需要用睡眠忘记考场里的污浊，不然以后他都不用吃饭了。

他睡得香倒把他的嬷嬷和小厮吓个够呛。甚至请了个大夫来，等大夫确认没事才放心。

次日墨涵起身已经神清气爽了，盘膝在床上让真气流转一周天，所有的疲惫尽消。下了床洗漱了一番才觉得真正又活过来了。

“少爷可算起来了。”一个俏丽的丫头拎着食盒笑着走进来，正是墨涵的贴身丫鬟书语。

“呀，好香。”墨涵顿时所有味蕾都热闹起来。

“可不嘛，少爷可两顿饭没吃呢。”书语将饭菜摆好。

墨涵边吃边道：“我前些日子嘱咐你们等我出了场就派人去贾府问问，你们没忘吧。”

“那怎么可能忘，不过这回贾府可郁闷了。”书语叹了口气。

墨涵筷子一顿，抬头道：“怎么了。”

书语扁扁嘴，道：“昨儿去了那儿，结果那里乌云罩顶，一问才知道珠大爷头几天就在考场病了，是昏迷着抬回去的，找了大夫说是身子原本就弱，又逼得狠了，怕是不好呢。贾府主子们天天忙乱着请大夫，咱们的人一看连主子都没见，打听了消息就回来了。哎，早先舅老爷但凡听少爷一句何至于如此。”书语有些黯然，她是墨涵的大丫头，是以说话也随便些，只要大褶不差，墨涵也不管她。这贾府什么样子她随着墨涵去了两趟就知道了，倒是贾珠还得她几分敬重，不由打抱不平起来。

墨涵顿时失去了胃口。人都是有感情的，对贾珠他是真心结交的，此时听了噩耗哪还吃得下去，起身道：“我去看看吧，顺便给老太太请安。”

“哎，少爷再急也吃完了呀。”书语大声喊着，墨涵匆匆摇头道了句“回来再说”便出去了。

一路提心吊胆，想着红楼里贾珠还有一子，现在他还没成亲断不会死，可心里还是放不下。

墨涵见到贾母发现贾母明显有些憔悴，所有的算计都不见了，此时的她只是个忧心孙子的慈祥祖母，看着叫人心酸。请完安贾母勉强笑道：“涵哥儿来了，身子还好，可怜见的受了这么大罪，可得好好补补，我那还有两只长白山老参，你一会而带回去。”

墨涵起身道了谢才道：“表哥的事情涵儿也听说了，吉人自有天相，又有老太太这个老寿星的福气罩着，表哥一定会好的。再说表哥最孝顺，怎么忍心惹老太太伤心，所以您一定别太着急，表哥的病还指着您的福气呢。”

贾母听了心下微宽，叹道：“我有什么福气呀。若珠儿真好了哪怕要我减寿都愿意。你二舅舅也真是的，看把个小小的孩子逼成什么样？我说了多少次他就是不听，若珠儿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办。”说着便拿起帕子抹泪。

墨涵忙又站起身，贾母抱怨贾政自己倒不好说什么了，起身听完才道：“老太太疼孩子二舅舅何尝不疼了，有这么多人关心着表哥表哥定会没事的。对了宝玉弟弟怎么不见？可是元姐姐带着玩呢？”

贾母一听宝玉二字才转了心思，道：“这几天忙乱倒是把他忘了。兰香，去把宝玉找来，白天太阳还有些毒，别晒着他了。”

墨涵松口气，贾母记起宝玉来应该不会那么伤心了吧。他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去贾珠那里。

王夫人正在贾珠屋里守着，看见墨涵了难得的没有冷眼，神色淡淡地说：“涵哥儿来了，有心了。你们兄弟亲厚，和他说说话吧。”说着起身去外屋了。

墨涵征了怔，坐到贾珠床前。早有小丫头出去沏上茶来。墨涵往贾珠脸上一看着实吃了一惊。才几日不见，那个清秀隽淡的公子竟像变了个人一般，枯槁消瘦，双目无神，整个人由原来温润的美玉变成了苍寒的白雪。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气息那么沉潜，仿佛无波古井，让人心疼地想搅乱那静寂和沉默。墨涵鼻子一酸，道：“几日不见表哥怎么病到如此地步。”

贾珠低低叹息，自嘲道：“总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人家说身娇肉贵可不就是说我呢。可惜竟不能圆了我们当日的一同折桂蟾宫的愿了。”

“这有什么，表哥才多大。你没见咱们去考试的时候还有那白胡子老翁呢吗。咱们这第一次不过是练手罢了，谁还真自信到一科就中了。表哥如今得了教训以后勤加锻炼，没准下一科捞个状元当当呢。”

贾珠淡笑道：“其实我原不在意，读书也不过是因为喜欢，只是不想让父亲失望。还不知道我下一科有没有机会呢。”

墨涵蹙眉：“你总这么想这病还能好吗。你只说不想让舅舅失望，却不想想你若怎么样了才是对舅舅最大的不孝呢。表哥读了这么多数难道连这最浅显的道理都忘了不成。人说三分病七分养，这养首先养得就是心态。心态好了病自然好得快。再说人生来就会死，难道死之前的所有日子是为了等死不成，总该该开开心心去过每一天。”

贾珠沉默下来，良久才浅浅一笑：“什么时候你也长大了，安慰起人也有模有样的了。只是小孩子还是该有小孩子的样子才快乐。”

墨涵握住贾珠的手，悄悄输进真气为他打通脉络。贾珠感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流动，微一挑眉。墨涵眨眨眼睛，笑道：“我本来就长大了，表哥才好了就倚老卖老起来。”

贾珠笑笑：“你本来就比我小，我这是经验之谈。”

墨涵回府开始处理京里产业积压下来的事务，转眼几天就过去了，这日正是放榜的日子。家里的下人早早就等着去了，丫头书语在地上转磨，看墨涵优哉游哉地看书，不禁嗔道：“少爷倒沉得住气，还有心思看书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墨涵将手中书一撒，挑眉笑道：“为什么要急，卷子都交上去了，中与不中早就是注定的了，急有什么用，还不如在这儿稳当当坐着呢，难道你这么转圈我就能中了，小心溜细了你的腿儿。”

“少爷这话说的没良心，也不看都我这是为谁着急呢，还在那儿说风凉话。别人都说少爷谦虚，我看是骄傲才对，少爷……”书语话音未落远远听到小厮喊：“中了，中了，少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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