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前死后 12
作者:金山银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60

为了去见杨汉东,我有意换下了我的那身警服,我不想让我这身服装陪着我一起去做一件屈尊和违心的事情。。我想我这样也许是在保留警察的一种尊严,虽然我这种形式只能勉强维护一下自己的那种感受,但是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尽管我在找杨汉东之前,在自己的大脑里很多次演示过与他见面的情景,但是当我真的来到杨汉东家的门口时,我感到自己还是很别扭,很不自在。

我站在离杨汉东家不远的地方一直下不了那个决心,直接敲门进去见他。虽然我知道他就在自己家里,这是我亲眼看到他进到他的家里的,可是还是无法想象自己去求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办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我猜想过他也许对我很冷漠,因为想求他办事的人一定很多,毕竟他是个手里有实权的人。

也许人在逼急了的情况下,总能想到一些很实际的办法。我在犹豫不决中忽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先不要直接拿出钱,先给他讲讲我们的情况,看看他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去做。

拿定主意后,来到杨汉东家的门前,举手敲响了他的院门。好大一会,我才听到里面有人过来给我开门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给我开门的竟然是杨汉东本人。他看着我有些茫然不解地问:“你找谁?”我急忙说:“杨县长,我要找的就是你。”他有点勉强地打量了一下我之后,就让我进去了。我当时看着他有点不情愿接待我的表情,心里不由沉了一下,我想今天来找他也许就是个错误。但是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我只能硬撑着自己迈开脚步跨进了他的家门。

我跟着他来到他家的客厅里,迎面就看到令眉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她转头看到我进来了,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淡淡地问了我一句:“你来了?”我只好冲她点点头,表示了我们的寒暄。

杨汉东看了看我们的表现便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吗?”我点了一下头:“是的,我们过去是邻居。”杨汉东“哦”了一声,便请我坐下,然后他也坐下来问起了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说话的语气非常的淡漠,这让我立刻感到自己被刺激了一下,但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还是耐下性子对他用一种十分谦卑的语气说:“杨县长,我这次找你,是为了我媳妇陈之华工作的事情,她是个财经本科毕业生,户口也迁到我们这里了,可是她一直也没有被分配工作,按道理来讲,像她这样的条件和情况,我们县应该按照大学毕业生的待遇安排工作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都两年了,她的工作还是没有分配下来。”杨汉东听完我的话,没有说什么,他低着头好像在寻思着什么。看着他的表情,我在揣摩着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

杨汉东过了好大一会才结束了他的寻思,他告诉我这样一个情况:“你说的这个事情,我想起来了。我每次都要参加我们县的人事工作会议,当时会议上没有将陈之华安排到财政局是因为县委领导考虑到先照顾一下家庭有特殊困难的人就业。所以就没有分配陈之华的工作。”我听了他的话,强压着自己的怨气,用一种很温和的口气问他:“杨县长,你能告诉我,那些照顾的人,都是因为什么困难才得到优先分配的吗?”杨汉东笑了一下:“小伙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陈之华为了她分配工作的事情多次找过我,我也给她说了那些情况,可能她不愿意相信我说的事实。现在你找我来了,我还是只能这样告诉你,第一年,我们县上的达吾列提县长,因公去世后,家里生活就没有来源了,他的家人生活很困难,我们县上就照顾他的一个儿子进了审计局工作。第二年是为了照顾一个老革命烈士的后代,我们再次没有考虑陈之华。”我听着他的这些话,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没有让自己愤懑爆发出来,我用一种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软和口气问他:“杨县长,我们已经等了两年了,现在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我们的要求了。”杨汉东很和蔼地对我说:“现在没有编制了,要考虑你们也只能等着有编制的时候了。”他这话让我马上感到我们要求只能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我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令眉忽然站起身来对我们说:“我要回去了,你们谈吧。”杨汉东见令眉要告辞了,便起身对她说:“好吧,让我送送你。”说着他便跟着令眉一起出去了。

此刻我是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和令眉是怎么回事情,我满脑子想的是我接下来该对杨汉东说什么。

杨汉东送令眉回来后,我还没有想好我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能撼动他对我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

杨汉东给我倒了杯茶水,又递给我一直香烟,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接着对我说:“小伙子,这些事情着急也没有用,只能等着空出编制的时候,我们才能考虑你们了。”他的话听起来让我无可辩解什么。我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回去,等想好办法后再做打算。

我一直不愿意将自己正在做的这些事情告诉陈之华,我觉得自己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只能徒增她的烦恼。可是在面对她再三要求去乌鲁木齐的时候,我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和她在那些时候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要争论她去不去乌鲁木齐的问题。我问她:“你这么想和我分居,当初我们结婚干什么?什么叫结婚?结婚就是两个人要守在一起,知道吗?”陈之华很不耐烦地说:“我总不能因为你要和我守在一起,就甘愿做家庭主妇,就甘愿过这种捉襟见肘的穷日子吧?我们又不是没有可能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我想到私企去找工作,那里的工资比政府机关要高,我学的是财经,现在正是很热门的专业,你不知道吗?”她的话让我无可反驳,我只好说:“你让我再想想办法吧。”陈之华有些不屑地反问我:“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我咽了一口口水说“去找,不停地去找。”陈之华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问我:“你是不是一直在找呀?”我只好承认了我去找杨汉东的事情。陈之华冷冷地笑了一下:“有什么用呀?我都不知道找了多少次了,那个笑面虎,动不动就是用县委人事会议上的那一套来堵我。他还真强迫我来当什么无私奉献的人民,他怎么就不拿自己的老婆孩子来无私奉献一下,让他的老婆孩子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照顾那些有这个特殊困难,有那个特殊困难的人去呀?我给他说了很多次,我要求分配工作按照政策来的,你们照顾那些人有什么政策依据?他说我这个人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大局。我说我有那个能力去考虑大局吗?我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了,大局考虑过我吗?我问他我是不是为了大局就应该饿死?他不说话了。哼!什么东西,全是一群王八蛋!”

我觉得陈之华的话说的非常在理,是呀,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在起码的需要都不能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我们凭什么要发扬什么风格?我们又怎么发扬风格?我们拿什么做发扬风格的资本?我想起这些心里觉得非常恼火,不由捶打了几下床。陈之华听到我将床板捶的“哐哐”作响,便又冷笑了起来:“气有什么用呀,我为了分配工作的事情,没少和那些官老爷周旋交涉,人也求过,钱财也送过,架也吵过,可是有什么用呀。要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真的也应该和你一样选择警校,分配的时候,不受地方政府的干预,也像你一样一毕业就工作了。”

我在死后,总能想起陈之华说过的这些话,我想她的这些感触也许就是她后来喜欢谋权,喜欢在官场上钻营的最原始因素。在人世间有不少人都是这样,当自己的一些经历成为某种刻骨铭心的感触时,人的价值取向就一定会受到那种感触的影响,人的思想和行为也会发生很多的逆转。正是我明白了这些,我对陈之华后来的很多郁结和怨气都释然了。

我为了能说服陈之华留下,就对她说:“这样吧,你给我半年的时间,如果我在这半年之内,还是办不了你的工作分配问题,那你再走好不好?”陈之华想了想就答应我了:“好吧,我等分配都等了几年了,这半年时间我还是能等得起的。我不管你怎么办这个事情,办成了我就留下,办不成,我真走了。”

我想我当年这么在意陈之华和我在一起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害怕孤单和寂寞,总想有个人来陪着自己生活。这是我怕失去她的根本所在,也是我向权势低头的重要因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