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者:发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493

借着昏黄,应北一下楼便隐藏在人群中。我则快步的向外走去。

左脚正往外迈,便突然听见惊呼声,头顶的大牡丹灯笼立即灭了去。又听见噗噗几声,边角几个小灯笼的光也彻底灭了-----楼内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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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已经大步迈出了大门,轻巧的往停在不远处的车马走去。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全黑,街边成串的灯笼挂在大街小巷的半空,偶尔的风吹过带得灯笼的光摇曳的晃。有几处的灯笼间或着,大约是被调皮的孩子扔了石子,穿破了外层的纸露出了内里的红烛。

我半靠在车马前和车妇一起边磕着瓜子,边盯着那自破皮的灯笼处露出的红烛。

那红烛再烧掉一圈,茶楼内的灯笼便会重新燃上,在黑暗中发生的一切便自然着随之结束----而隔了两条街远的衙门里的捕快到时也会闻讯赶来---所以,我看着那一点点融下去的红烛---再烧掉一小圈,应北便该出来与我一起上车往回返。

街上的商贩游客依旧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茶楼里突然黑了灯烛的不妥。即便是茶楼内,也见不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传出来。

我侧过头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冲着一旁的车妇使了个眼色。车妇便立即心领神会的起身上车,备齐整了一起,待着一声令下便随时出发。

红烛的烛芯猛的蹿了两蹿,身旁拉车的白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后又晃了晃马头,有个孩子拉着大人的衣角嚎啕大哭的不肯走…………稍远处的茶楼里突然有星星微弱的亮光慢慢的蔓延…………

这是茶楼的伙计移了烛火重点起灯光的前兆。

下一刻,我立即起身掀帘抬脚上了马车。而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斜射了出来,几乎与我是同时并肩进了马车。

我心下略迟疑,却仍是放下了车帘让车妇快走。

车妇早看清了路,一路疾驰绕着茶楼的后门驶去。

一上了车,便感到脖子上一凉,借着车外晃进来的昏暗灯光,让我看清了那道黑影的模样,还有他手中拿着的长剑。

真有些意外。

我愕然,他也颇出乎意料般的看了又看我。

说起来,我与他倒有过三两次印象深刻的罩面。而这让我印象深刻的倒不是他索过我的银两,也不是他荣家半夜提着灯笼要搜我的车找人,而是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的东西,看来看去颇有我们杜家人的模样.

就好像此刻,他架在我脖子上的长剑就有股不要命的狠劲----

他低沉着声音嗤笑道“原来是你---难怪这次失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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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时,车马颠簸了下,他闷哼了声向后不由自主的侧了侧。我这才发现他腹部一片殷红,看着割开的长口就能想得到那使刀的人必然又狠又快。

马车哒哒哒的轻跑颠簸,面前这位荣家少爷轻哼了几声,而此刻车帘外隐约传来惊声尖叫----然后车马又是一震,应北自外轻巧的蹿了进来。

不待坐稳,车马便是猛的向前冲了出去,又转了几个弯后,好一阵的疾驰后才渐渐缓了速,从从容容的轻跑起来。

这边厢内早就风驰电掣般不知过了多少招式。

我则自摇晃的车帘看了看闻讯赶去的捕快,她们的速度比我算的时间要晚上那么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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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过头,应北早已沉稳的夺下了那荣家少爷手中的长剑,丢到了一旁,另只手现出银片刀正不留情的指着他的咽喉。

荣家少爷不再挣扎,反而懒洋洋的趁机斜过去半倚在应北身上。

我啼笑皆非的看着应北沉了沉面,一手拽住荣家少爷的衣领往后搡了搡,哪知刚一松手荣家少爷却又出溜下身子缠着倚过去。

如此再三,应北终是比着他脖子的刀往下一沉,又转过头看我的意思。

那荣少爷侧着头,面白若纸,大约忍着痛不时的蹙了蹙那道长眉,嘴角却仍噙着不服输的笑,尤其那双明亮的眼里若火般跳跃。

我想面前这位仁兄的性子比我大约都要不羁上几分。

我又想慈善为祖训的荣家出了这么个人物,委实百年罕见的难得---好比麦子地里疯长狗尾草,又好比羊圈里竟然生出头野狼。

我拍了拍应北的肩,示意他放下刀。

----如此难得的人物,还需活得久些。我倒是想看看这颗诡异的种子,到底能成长出什么样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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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稳稳的穿过老街旧巷。这片巷道我曾经常走,两侧的住家都是人穷短志,因此生活都一丝不苟的守着几百辈子传的老规矩,闻鸡起床入夜早睡。

所以这个时候,街巷内早是万籁寂静,唯有我们的车马轻轻的踏着哒哒哒的马步穿过。

而此刻车内却满是那荣少爷强压着痛的呼吸,在这片静谧中显得有些重。

我看了看他腹部那处狰狞的刀口,方才的一番过招又渗出了殷红的血。

荣少爷半个身子都斜靠在车壁上,全然不顾自己白若宣纸的面色,仍扬起下巴笑道“…………

这人是你的手下?出手倒是挺快的…………”

应北神色平静的看着车外,手中的银片刀却没有收回去。

我自后座取出了盛着药草的瓶罐,边笑着道“怎的?就这么短钱---做起这行生意了?”

他闻言转过来对着我笑道“这行生意有何不可---”说着又扬起下巴指了指若无其事的应北道“他做得,我一样也能做得---”

“做荣家的少爷,也总比做这行好吧!”我边说边毫不嫌弃的伸向他那件被血水浸湿的长衫,见腹部的伤处血液有些干得成了快,甚至连布料都粘在了伤口上。

荣少爷不躲不闪,只是嗤笑道“你怎知荣家的少爷好做---”

“哼!”我笑了笑一挑眉,手下却发了狠似的用力一把把布料扯了下,伤口处顿时又鲜血涌了出来。

他的汗顿时现了出来,紧紧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却一点波澜都不再有。

“厉害哟!”我笑着倒出几粒黑漆漆的药丸儿,在掌中碾碎便用力在他的伤口处拍了几下。他连哼都是没哼,只是呼吸重了些,汗珠也随着在他细致的肌肤上滚得圆。

“这要是留疤倒可惜了…………”我趁机在他腹部完好的肌肤上捏了一把---果然很有韧性---禁不住调笑道。又自另外瓶中取出了碧玉色的丸药。

他整个人似乎痛得直不起身,口中却仍笑道“能让杜大小姐亲自包扎,实在是万分荣幸。”

“那你这算是欠了我的情!”我不急着帮他包扎,只是把那碧玉色的丸药一点点捏碎.

“呵!”他眯着眼侧头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不动声色的应北,这才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笑道“我这伤是他给的---我不追究了,这回算是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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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帐怎么算的?!

我没追究他跟我抢生意,他这边还倒打一耙!

我举起手中刚捏碎的药粉,利索的沾了沾他伤口仍往外涌的血,在掌中拌了拌便用力又拍在他的腹部---随着他痛的闷哼了几声,不断渗出的血才算真的止了住。

我又自后座取出了干净的长棉布条,刚想环着他的腰帮他缚上,应北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我来!”

应北的手干燥而热,紧紧的握了握我的手又缓缓的松开。他接过我手中的布条帮着荣少爷环着伤口包了几圈,脸却侧过来垂下双眸不知盯着何处虚空。

本来我还想逗着荣家那少爷多说几句调笑话,不知怎的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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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终于到了太学院,应北又亲自押人般的要送那荣少爷回了馆院。

荣少爷这时似乎已从疼痛中缓了过来,慵懒的姿势站着。他看看一旁的应北又看看我,然后便拍了拍我肩膀,眼中带着点光彩的笑道“荣瑄,记住了,我的名字。”

诶~~

我抬了抬头,这才发现他竟然也比我高上一头---这件事让我心情迅速不好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