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真话？”
“你想说假话？”
陶雨绮反将一军，眨下的眼眸中书写责怒。
别看这万寿仙山人气盛旺，可驾云一路看来，遍地砖瓦却毫无蔬果种植，土地的贫瘠程度，也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到。
那些点缀在城中的道道绿影，看似欣荣繁茂，不过是镇元子略施的障眼法罢了，若非如此，万寿山周边遍地荒芜，岂有仙府人家的做派；
而造成大地灵气稀薄的罪因，就是这颗人参果树。
世人只知一颗人参果，便能踏入仙族，殊不知这一颗人参果，得吸收多少稚婴之元，才能产出一颗。
九天之上的众神，对多如草芥的凡人性命岂会在意，为多吃上这一颗人参果，对五庄观内的杀孽是视而不见，更有甚者，认为凡族可供养此等神树，是为荣幸也。
来此的无论是神是妖是人，都在感慨这颗树的神奇，唯有陶雨绮，老远就觉万寿山上魔气高涨，四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降临后，瞧这一地枯骨血迹，她简直是被恶心的寸步难移，如果不是为了找回萧陌，她才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多呆半刻。
可能也是镇元子实力的一种体现，陶雨绮发觉镇元子出现的那一刻，观内外的灵力竟逐渐纯净，无丝毫邪气，就连整个大地的生灵，皆是在休养生息，前后此等的差异，足以证明眼前这家伙的强大。
......
沉默良久，镇元子才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子瞳，并扬手让他退下。
话题都聊到人参果婴灵身上了，子瞳自知时机不当，也只能行礼退下，临走还不忘从那窗口的小洞上，再偷瞧陶雨绮一眼；
看她从容不囧，坐在客位上依旧是英姿飒爽，比起主位的师尊还要有神族风范，不免倾心。
直到被镇元子察觉到逗留，用法术将窗洞还原，他才仓皇转身，退离观云殿外。
清风逐云影，旭阳艳树青。
镇元子且正眼瞧她几下，仙体纯净，却灵力堪弱，手持此笛，丝毫没有娲皇的骄纵。好奇渐凝，：
“阁下自称娲皇在世，既是如此，那定当知晓，所谓人族婴灵骨海，也不过黄沙过境，有何难眠？”
“这算承认吗？”
“此乃事实，有何不认？”
“事实？哼！”
陶雨绮冷笑一声，何其心寒，：
“你瞧，这万寿山脚下来往供香的凡人多如流水，一个个虔诚的祷告，望你能给予他们些许福报，你却用他们婴儿的元灵，来供养你后院的那颗破树，你还在这平静的跟我说是事实？事实是怎样？事实该是怎样！？”
“事实......它就是这样，阁下如此动怒，可曾想过，真正的大地之母，会有怎样的反应？”
镇元子反嘲一句，扯着薄唇笑意泠泠，：
“何为大地之母，阁下可知？”
“切，悉听尊教！”
她嗤之以鼻，一个日日睡在骨堆里的人，竟要教她如何为世，简直可笑；陶雨绮倒要看看，这个自身都满是脏秽的地仙始祖，能传授给她，怎样的大道之彰。
那人勾唇一笑，似可倾城，但口中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上古时代，天地万物分三界，妖，神，动植物，那时候，还没有人族，娲皇所谓大地之母，乃是因她为妖族之长，坐拥整个大地！”
“坐拥大地？那天宫呢？”
“天宫自是帝主的，他二人，便是整个世界的主宰，只可惜，女娲太过寂寥，因思恋伏羲，常年将自己困于幻境之地，而从她走出的那一刻，大地，便有了人族......”
“捏泥造人？”
听了他的故事，陶雨绮转睛沉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问：
“如果人族的身躯，是女娲捏泥土创造的，那他们的元魄，从何而来？”
“阁下可比这观内弟子皆要聪慧，若不是身份有别，本尊真想收入门下，多加淳教！”
“少啰嗦，快说他们的元魄是怎么来的！”
“好好，切莫心急......”
瞧面前这丫头的急性子，倒跟女娲半点不由人的自负相似的很，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女娲习惯了陪伴死亡，加上居于高处惯了，早就漠视苍生，不在乎这一点生命的流逝，可这丫头呢......一身正气凌然，竟还在感伤万寿山上死亡已久的怨灵。
这份慈爱，天庭众神几人能敌？
“万物生来并非毫无灵慧，不然，花草凡木也不可能修炼成妖成仙，而女娲捏泥造人，若它们存在于世，汲取足够的灵力，从而形成灵体也不为过......”
“你错了，女娲即使用泥土捏出人族模样，它们始终是大地的一份子，哪怕度入灵力，也无法生成灵体，只要走在土壤上，就会渐渐被导入大地，这跟水往低处流是一个道理，灵力，也是如此！”
话音刚落，陶雨绮才回想起来自己起初听到这一传说的时候，对女娲的神力是何等的崇敬，怎么到了今日，竟越想越不对劲。
至于边上的镇元子，也略带惊讶的看着她，似乎是小瞧了这丫头，打探着开口，：
“这些话，是谁教与你的？”
“没有人教......这不是常识吗？”
“嚯？是吗？”
他随她的语气调侃笑着，温柔的不似人间方物。
或许陶雨绮不知道，在此时的镇元子眼中，她这个眨巴着大眼茫然的丫头，懂灵识，具慧根，行大道却不扬其伪善，是个十足的好苗子；
便想再探探她还知多少，：
“要不阁下猜猜，为了让这群泥人复活，当初的娲皇，用了什么法子呢？”
“......”
他二人正长谈着，人参果树的地宫下，荆箬顺着越发强烈的土灵珠之力，不断往前探索。
而变作蝇虫飞下地宫的萧陌，一路走来压根没瞧见被关押的荆箬，只见满地黑砂，似乎是比上次来的时候，堆积的还要多；
看样子，这些年的镇元子，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用土灵珠来供养人参果树，而是从未停止过诛杀婴灵元魄。
萧陌在地宫内徒步，他早该想到，单凭土灵珠的灵蕴来吸收大地灵气，产果量怎会有用婴童元灵来的快，天庭那帮贪婪的家伙们，自是会选择最有利的。
反正，又不是所有神仙，都会跟之前的他一样，手持兵器，来为这满地砂烁伸冤。
或许，也只有陶雨绮会了吧......
越过几间土牢，都没瞧见被关押的荆箬，不过眼前散落在黑砂地上的人形黄土，看着十分怪哉，好像并非是死于人参果树；
难道是荆箬？
他顺着树根一直向下，金色的眼瞳中却没看到半个婴灵，直到瞧见面前的婴灵们一个个全往某处聚集，才看见着荆箬；
见其身处无数婴灵中间，被缠绕着的树根挡了去路，：
“你没事吧？”
“我察觉到土灵珠在后面，但是被这些砂烁树根挡住了，根本过不去！”
“这些仅仅只是死亡的婴童身躯沙化而已，很好疏通的，拿火苗将人参果树的树根逼退，它自然就散落了！”
说着，萧陌从耳中掏出金箍棒，手指一甩就变作火把，拿着往根茎边走着；
当树茎觉察到火苗的接近时，竟自发往后缩着，这树茎似乎是活体，在本能的躲避着明火。
树根一散开，那黑砂不成结构，散落一地，萧陌也领着荆箬往里走着，才刚踏进，映入眸底的是参天巨树的枝干，钻出着地面。
忽然听到从树根的另一侧传来着轻缓的吐息，萧陌警觉的过去一看，居然是被树根束缚了的赤蛇；
他的胸口被人参果树的根茎刺穿，汲取着它的灵力。
此时地宫外的五庄观内，那绿叶葱笼下，白玉似的婴童果实挂满枝头，还有一批的小小果实中，某颗赤色的人参果格外醒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