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叶丹臣
作者:深镜      更新:2020-04-10 02:54      字数:5265

在那弯弯的小河边上,一个少女正轻声哼着歌谣,一边拧着手里的衣服,她利索地洗好衣服,提起木桶,踏上回家的小路。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少女有些微微吃惊,因为在这样的山村,是很少出现马的,她长这么大,也只看到过两次而已,一次是邻村的女子出嫁,新郎迎亲时骑着的白马,第二次是那家在朝为官的大户人家回家省亲,一路不但有马,还有马车,好不威风,引得一路人围观。

那么,这马蹄声又是做什么的呢?

正想着,马蹄声却已近,很快出现了一人一马,少女急忙躲在路边,让这人与马过去。

那一人一马急驶而过,少女正要前行,那马却长嘶一声,被主人硬生生扯住,掉头走了回来。

少女低头而行,不愿与陌生人对视,那人却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她面前。

“姑娘,请问御林山庄怎么走?”那人抱拳一问

御林山庄?那不正是那家在朝为官的大户人家所在吗?这人果然来头不小。少女轻声答道:“往前直行,不久就到。”

抬目一看,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这一抬头,那人“啧啧”直叹,道:“不施粉黛,不着罗裙,朱唇生花,勾人心魂,真是美人,想不到这小小山庄里,竟然有着这样的尤物,看来此行不虚啊!”

少女看他年级不大,应虚长她几岁,衣着光鲜,长得也有九分俊郎,但却说出这样的话,她本也自小读书,他这几句话她如何不懂?一听是轻薄之言,一张小脸立即涨红,提着木桶转身欲走。

那人急忙伸手将她拦住,少女心里有些害怕,却不敢表现出来,强作镇定地问道:“请客人自重,你要问路便问路,这么无礼是何道理?”

那人道:“本是问路,却不想看到姑娘,魂魄也没了三分,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少女闻言大惊,知道遇到了难缠的角色,她自小生了这副人见人看,花见花开的模样,遇到无数次类似的事情,心里如何不知?只想尽快逃脱,提了木桶,欲绕道而行。

但她无论怎么绕道,那人都硬生生地拦着,不让她走脱,少女一着急,跺着脚哭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只求姑娘告之芳名,在下他日登门拜访。”那人任死死盯着她。

“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告诉你?请你让开,要不然我——我——”她一着急,竟然说不出话来。

“姑娘此言差了,虽然以前不认识,但以后却是认识,今日见到姑娘,在下魂魄也随姑娘而去,但求姑娘成全在下一片痴心。”尽管少女梨花带泪,那人却并不死心,非要打听到少女姓名家址不可,他看少女提出木桶的手微微乏力,伸手帮她一带,道:“姑娘如此娇美,却做此粗劣之活,可惜可惜!”

少女却被她这一行为吓得花容失色,不慎将木桶失落在地,那人眼疾手快,一手抄起木桶,稳稳放在路边。转头看她惊慌失措,心里暗想吓着了娇人,还是另寻他法,不然这样耗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今天他本是要赶着时间去御林山庄,看看天色不早,心里计较三分,已有了主意。

他抱拳施礼道:“在下失礼,让姑娘受惊吓了,在下姓叶名丹臣,是御林山庄老庄主的远房亲戚,姑娘,我们后会有期,在下告辞!”

少女听他终于要走,终于放下心来,也不说话,提了木桶就走。

叶丹臣看她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将马拴在林中,走了出来。

叶丹臣远远地跟在少女身后,看她吃力地提着木桶,不由产生了好奇之心:什么样的人家能生出这样的女儿?什么样的人家又会让这样的女子做这种粗劣之活?他自幼生在官宦人家,自然不知道生在乡村的女子,从来都是自食其力,不比那些富贵小姐,起坐都有人伺候。

少女全然不知身后有人跟随,径直走入一家小院,只听她婉转的声音叫道:“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妇女来,叶丹臣不由啧啧叹道:“我才叹那少女已经是国色天香,原来竟然有这样的母亲,看那妇女举止不俗,定然不应该是乡下农妇,却不知何故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感叹间,那妇女道:“阿娇,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害得阿娘好一阵担心。”

叶丹臣暗道:“原来*名叫阿娇,到实在人如其名。”心里暗想佳人行踪与芳名都已经了解,暗自微笑,转身恋恋不舍而去。正所谓:青山绿水间,伊人娇颜俏,公子魂所系,自当生忧烦。

再说阿娇的阿娘,的确不是一般人物,她名叫王娟,年轻时其实是一名宫女,当年因牵连到宫里一庄案子,被主子藏匿在乡下,嫁与普通农夫,生儿育女,从此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鲜与人往来。

阿娇和母亲收好衣服,问道:“阿娘,我阿爹呢?”

王娟道:“听说张员外找他有事,他去张员外家了。”

“哦!”阿娇不以为意。

王娟看看女儿,有些犹豫,道:“阿娇,你阿爹——你阿爹去张员外家实际上是为了你的终生大事。”

阿娇吃了一惊,道:“阿娘,阿娇还小,不想嫁。”

王娟叹口气道:“好女儿,你以为阿娘舍得你嫁么?实在是你生得这样标志,如果不早点把你嫁出去,怕早晚要生出祸端,那张员外家已经托人说了七八次了,你去了他家便是长媳,自然不必像现在这样劳苦。”

阿娇不语,张员外家的大公子她是见过的,虽不是风度翩翩,却也生得眉清目秀,听说还中了秀才,文采了得,这样的人,与自己相配,到也不算辱没了自己,当下不再言语。王娟把女儿的神色看在心里,知道事已成了,不由会心一笑,道:“女大当嫁,听说张公子还在考举人,我女儿嫁与他,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阿娇羞红了脸,撒娇道:“阿娘,看你说的,女儿不嫁。”

再说叶丹臣,打马来到御林山庄,拜见了郭老庄主,两人闲话言毕,坐了下来,郭老庄主吩咐上茶,这才问道:“不知贤侄到jian地,有何贵干?”

叶丹臣环顾左右,郭老庄主会意,对下人道:“你们都下去,有事我再叫你们。”

室内只留下二人,叶丹臣这才道:“丹臣此次出宫,乃是为一件案子而来,不知郭庄主有没有听说过十八年前宫里发生了一件大案,正宫娘娘也因此被废!”

郭老庄主的神情马上严肃起来,他站起身,度着方步,沉吟半晌,道:“这件案子当年弄得朝野震动,老朽又如何不知?只是不知贤侄何以问到此事?”

叶丹臣道:“实不相瞒,小侄每次陪同太子读书,那日太子突然问起亲生母亲被废之事,觉得事有蹊跷,想重新调查事情的真像,但此案已经定案十多年,当年的知情人早已经死的死,走的走,况且宫中明争暗斗,太子这些年也颇有感触,些事不宜明查,只能暗访,太子得知庄主当年曾是正宫娘娘的专属太医,所以命丹臣专程跑一趟,看能不能得些线索。”

郭老庄方沉吟道:“当年,在那件案子还没有出的时候,老朽就已经辞官,对于这件案子,怕也爱莫能助啊。不知娘娘如今可好?”

叶丹臣道:“自从案子判下来,娘娘就疯了,整日被关在冷宫里,任何人都不得见,包括太子。可怜太子到现在也不知道亲生娘亲长的什么模样!”

郭老庄主叹道:“唉,可怜,可怜!娘娘本是善良之人,当初对老朽有再造之恩,想不到最后却落了如此下场,好在太子无恙!”

叶丹臣情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在朝为官,明哲保身的道理谁都知道,更何况郭老庄主还有两个儿子如今在朝,这件案子牵连甚广,稍有不慎,就会诛连九族,是以,叶丹臣并不相逼,与郭老庄主闲话起家常来。

郭老庄主道:“贤侄此次远来,难道只是为了公务?”

叶丹臣微微一笑,道:“庄主切莫见怪,小侄平时难得出宫,这次好不容易趁着公差可以出来走走,正打算在贵宝地多住些时日,另有私事相求。”

“哦?”郭老庄主显得非常意外,虽然他口口声声叫叶丹臣贤侄,但两人实际并无亲属关系,只因他的长子郭铭常常在太子门下走动,与叶丹臣颇有私交,故而有此一称,但叶丹臣说到有事相求,让郭老庄主不解,问道:“老朽归隐山林,无才无德,不知有什么能帮到贤侄?”

叶丹臣想到来时在小路上遇到的那位名叫少女,心里掂量着此话应该如何开口,但眉眼之间,已显出儿女情长的模样来。

他微一思量,道:“不知庄主可知离此处不远,有个农家女儿名叫阿娇的?”

阿娇?老庄主立即想了起来,心里明白了七八分,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贤侄何以认识这个女子?”

叶丹臣不好意思道:“庄主莫见怪,来时在路上曾有一面之缘,小子便觉心猿意马,有心与这女子结为连理,想请庄主作个媒,玉成好事!”

郭老庄主哈哈一笑,心想这到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替叶丹臣促成好事,将来郭铭在朝中,也能得他看顾,何况区区农家女子,能嫁与叶丹臣这样的年轻俊才,说起来也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心里想罢,笑道:“难得贤侄有如此慧眼,此女子在此方圆百里可谓美名远播,到现在还未听说过有嫁娶之音,贤侄不妨在此多做停留,静待佳音!”

叶丹臣顿时喜上眉梢,谢过郭老庄主,安心留在御林山庄,做起洞房花烛的美梦来。

夜色渐浓,安静的山村已经是万家灯火,阿娇与爹娘吃过晚饭,老实巴交的阿爹抽着水烟,发了话:“阿娇,今天晚上阿爹有事要讲!”

阿娇心里已明白阿爹要讲何事,但还是佯作不知,道:“阿爹请讲!”

阿爹将烟杆在桌上敲了敲,重重咳嗽了几声,才道:“阿娇,你年级也不小了,过了这个端午,你就整十八了,这些年上门提亲的都快踏破了阿爹的门槛,前些年是觉得你太小,怕过早成亲反而累你受苦,故苦留了你这几年,现如今你既已长成,凡家有公子的合适人家也总是托人来说亲,再留娘家,恐生变化,阿爹替你相了门好亲事,不知我女儿意下如何?”说完又是一串长咳。

阿娇羞红了脸,一边轻拍阿爹的背,一边轻声道:“不知阿爹说的是哪家儿郎?”

阿爹见阿娇不反对,反而问是哪家儿郎,心下已不再担心,道:“去年庙会上你已经见过,是张员外家的大公子,年刚过二十!”

阿娇了点头,表示明白。

阿爹又苦咳嗽了一阵,王娟都急道:“你这病近日越发严重了,叫你不要抽烟,你就是不听,明日再找个大夫来瞧瞧,总不能老这样拖着!”

阿爹道:“妇道人家,你知道个啥?我要一天不抽这东西,怕早已死了,咳咳……这杆烟枪还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我四岁起就一直跟着我,要是没了它,我倒宁愿去死!我这病长年累月的了,也没见什么大不了。”

阿娇见阿爹受苦,又不听劝言,眼看病情越来越重,连大夫私下都说只有听天由命了,心里不由难过,哪还有心思想那门亲事?看阿爹咳嗽得难过,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指望能减阿爹些痛苦。

阿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拉着女儿的手,道:“我好多了,你过来坐下!”

阿娇依言坐下,阿爹道:“听说张家两位公子都见过你,都想娶你为妻,但自古长幼有序,你将来嫁与大公子,要懂得三从四德,谨守妇道,相夫教子,切不可伤风败俗,阿爹之言,你可记下?”

阿娇擦着眼角的一滴清泪,默默点头,阿爹又道:“张员外那里,我已经允诺了,明日员外就差媒人来下聘,要是我这病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娘儿俩日后也有人照应。”

王娟急道:“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人咒自己早死的?你适才不是说了,你这病已有多年,本无大碍了么?”

阿爹只是一笑,又一阵猛咳,吐出一口痰来,竟然带着淤血。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家三口都已明了:阿爹管不了多时了,难怪他急着答应了这门亲事,原是想安排好妻女,好无后顾之忧。母女二人心下难过,却又只能强忍着,像他们这样的山村人家,得上了这样的病,根本就无力医治,虽然看着老爹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日,媒人果然带了一大群人,招了大红的聘礼,走到院外,那场景,好不热闹,张员外家是本地一富,他家嫁娶,自然不比一般,当下便引来众人围观,看罢聘礼,直羡慕得乡里人咂嘴,都道这家女儿生得好姿色,替家人露脸了。

阿娇在屋里自是悲喜交加,喜的是,她想起去年看到张家公子,人才出众,也算是个不俗之人,能嫁个如意郎君,也算是喜事一件,悲的却是阿爹已经卧病在床。

那媒人欢天喜地地走进屋内,叫道:“铁老头,铁老头,聘礼都上门了,怎么都不出来迎一迎?当真是生了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尾巴都翘上天了么?”

王娟连忙从里屋钻出来,应道:“啊,是杜大婶啊,实在对不住,她阿爹今天起不来,病在床上了,劳烦你了。”

杜大婶眼睛四处寻找,道:“我还没见过你家女儿呢,叫出来看看啊?张家两个公子都想娶的角色,我到是想瞧瞧!”

王娟道连忙陪罪道:“杜大婶,阿娇去请大夫去了,一会儿才回得来呢,要不杜大婶先坐会儿?”

杜大婶摆摆手,道:“算啦算啦,我又不是男人,非得看到美人儿才可,他日有的是机会,哟,铁老头这病,不要紧吧?张家可是把日子都定下啦,就这个月底呢,到时可别犯了冲!”

王娟的心沉了下来,谁都知道张员外家有钱,但有钱也不能不顾别人死活吧,何况他们是要娶媳妇,又不是要债,说这样的话,那不是不管她阿爹的死活了么?总说这样的人家阿娇嫁了过去不会受苦,但谁知道呢?王娟心里不踏实了。

杜大婶一边扭着腰在铁老头屋子里转了一圈,一边打量着王娟,心想道:这铁老头真是活该短名,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也是他命中带过了,要是这老头一死,她还可以替这娘子找个人家再嫁,说不得好多人争着抢着,她可有得赚了。心里盘算毕,向王娟告辞,回张家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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